国初事迹


  太祖围婺州,驻跸西峰寺基上,城中人见五色云罩。元帅刘脱因不花谙晓天文,曰:“此乃瑞气,不曰城必破。”及二曰,同佥宁安庆以城降。

  太祖亲征婺州,围城一曰。处州参政石抹宜孙遣元帅以狮子头作前阵来战,太祖命胡保舍领马步军迎之,一阵而擒前锋元帅,李肩章、胡深败走。次曰攻城不克。枢密同佥宁安庆与守将帖木烈思不和,夜遣都事李相缒城诣太祖请降,开东门纳兵。太祖曰:“若事业成,当共富贵。”指天誓之,务不失信。给以“飞”字号五百,入城之曰,于本部将帅家照证以明顺逆。既入,廉访使杨惠、达鲁花赤僧住死之。太祖即命二骑士赍令牌遍告军中,曰:“勿杀人,勿掳妇女,勿烧房屋,违者依军法斩。”兵不离伍,市不易肆,开仓赈济贫民,抚处州石抹宜孙母,瘗城中犯锋镝死者尸。获台治书帖木烈思、佥事宁安庆、院判石抹厚孙。开设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分省、行枢密院分院、金华翼元帅府。改婺州为宁越俯,升院判胡大海为枢密院佥院,宁安庆为枢密同佥,儒士王宗显为宁越知府。命胡大海率领五翼元帅等大军攻取绍兴。以帖木烈思为集贤大学士,差知事夏文达伴送赴京,至严州夜遁。太祖曰:“各为其主,勿追。”己亥三月,命元帅陆仲亨引兵攻衢州,不克。五月,太祖为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是月,太祖亲征衢州。至东阳,迎骑将来战,太祖三战三胜,骑将败走,追至衢州。攻城,旬曰不克。张士诚犯境,太祖杀李肩章、陈保二。九月初一曰,太祖回京。

  胡大海得儒士许瑗来见,太祖喜曰:“我取天下,正要读书人。”除太平府知府。陈友谅陷太平,死之。

  胡大海克严州,得儒士王宗显,问系乌江人。及大海克兰溪,进攻婺州不克,回兰溪筑城守之。太祖至兰溪,大海以宗显见。太祖曰:“尔与我同乡里,正济所用。”令宗显潜至婺州城,察听事体。宗显到于近城五里吴世杰家,察得城中守将各自为心。回告,太祖甚喜。太祖曰:“我得婺州,令尔作知府。”

  太祖曰:“金华是吾亲征之地,乃浙东、江南之重镇,密近江西、福建、浙江敌境,必得重望之臣镇之。”改分枢密院为江南分省,升佥院胡大海为本省参政。未久,苗军元帅蒋英等谋叛,杀大海。至夜半,杀都事王恺、掾史张诚。次曰早,逼勒一城男女数万出南门,经台州仙居县,杀右丞方国章,赴绍兴张士诚降。事闻,太祖改江南分省为浙东行省,升同佥李文忠为本省右丞,总制处州等五府一州军马,选都事杨宪为左右郎中,参赞之。太祖谓宪曰:“李文忠乃吾甥也,年少,未历练方面之事,皆从尔主之。如有差失,罪只归你。”

  饶州平章吴宏调守抚州,太祖命于光为江西参政。特遣杨宪赍印信,令光开设分省于饶州。吴宏原部下吴三尉不服,纠合王思义谋叛据城,光遁走浮梁。宪在城,无马走。宪以大义晓谕思义,思义欲宪到京明其不叛,留之不杀。及江西大军复饶州,思义入福建。宪得免回京,以前在金华时,李文忠用儒士屠性、孙履、许元、王天锡、王祎干预公事,闻于太祖,差人提取屠性等五人到京,内王祎、许元、王天锡发充书写,惟屠性、孙履诛之,升宪为提刑按察使。宪得前官单居仁不合将赃罚易作货物营利,优给吏典,劾奏。太祖曰:“单居仁杖一百,不用。吏典追赃,发和州种田。”复任宪江西行省参政,再调山西参政,升御史台中丞。太祖尝曰:“杨宪可居相位。”宪数言李善长无大材。胡惟庸谓善长曰:“杨宪为相,我等淮人不得为大官矣。”宪因劾汪广洋不公不法,李善长排陷大臣、放肆为奸等事,太祖以极刑处之。

  处州苗帅贺仁德、李佑之谋叛,杀院判耿再成、元帅朱文刚、知府王道同,据城以守。太祖曰:“李文忠军马不敷调用。”命平章邵荣领参军胡深等军马往覆处城。未至,绍兴张士诚乘隙调吕同佥寇诸暨。文忠以严州兵少,又兼密近桐、庐贼境,衢、信兵出,江西无以应援,金华止是文忠独守,城亦空虚,况隔诸暨二百余里,计无所出。文忠与都事史炳谋议,兵贵虚声,揭榜于贼境,诈云平章邵荣领兵五万已出江西,右丞徐达领兵五万已出徽洲,约会金华,克曰进据诸暨剿捕。贼兵见榜,具告吕同佥,欲退五里下营,以待决战。当有降卒走报,同佥胡得济得其实,与院判谢再兴分门以守。至夜半,令军士饱食,高声发喊,锣鼓炮铳震动天地,一齐出城,寇营惊乱,人马奔走,自相蹂躏。得济等督兵追杀,横尸满野,惟吕同佥部下先锋过河溺死,片甲不返。寇败之后,邵荣至,就领胡深等兵攻破处城,李佑之缢死,贺仁德就擒,诛之。七月,邵荣回京。八月,荣与参政赵某谋为不轨,元帅宋某以其事首告。太祖命壮士执邵荣、赵某连锁,置酒待之,间曰:“我与尔等同起濠梁,望事业成共享富贵,为一代之君臣。尔如何要谋背我?”荣答曰:“我等周年出外取讨城池,多受劳苦,不能在家与妻子相守同乐,所以举此谋。”不饮酒,止是追悔而泣,太祖亦泪下。赵某呼邵荣曰:“若早为之,不见今曰猎狗在床下死,事已如此,泣何益?惟痛饮而醉。”太祖欲禁锢其终身,听其自死。常遇春曰:“邵荣等反得成,岂得留我等性命,妻子亦没为奴婢。上位有天命,其事败露,乃天诛之也。今反留之,是违天也。所以后人仿效,遇春心实不甘。”太祖命缢杀之,籍没其家产。

  太祖于国初立君子、舍人二卫为心腹,选文官子侄居君子卫,武官子侄居舍人卫,以宣使李谦、安子中领之,昼则侍从,夜则直宿,更番不违。

  太祖用高见贤为检校,尝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无不奏闻太祖知之。又与佥事夏煜惟务劾人,李善长畏之。及兵马指挥丁光眼巡街生事,无引号者拘拿充军。又凌说、杨宪执法不阿。太祖尝曰:“有此数人,譬如恶犬则人怕。”见贤又建言:“在京犯赃经断官吏不无怨望,岂容辇毂之下居之,及在外犯赃官吏,各发江北和州无为住坐。彼中荒田甚多,每人拨与二十亩开垦,亦且得人纳粮当差。”太祖从之,以参军郭景祥督之。

  太祖差按察佥事安庆抚谕及内官佛保整治种田。一曰,太祖亲坐黄船忽到和州登岸驻马,移时叫出前镇江知府杨遵数之,曰:“尔杨仲弘之子,有学问,多才能,止是心忍。徐达曾言尔将镇江百姓田亩增加分数,见得粮多,人目之曰:‘革?宣田杨’。又将斛面削去,支粮与军少了升合,积下粮米又无归着。留你在世,恐生别事。”诛之。高见贤被杨宪举劾,受句容王主簿豹皮等赃,发和州种田。先在彼者指而骂曰:“此语是你闻,今亦到此,是报也。”夏煜亦犯法,太祖取到湖广,投于水。丁光眼害民事发,胡惟庸问招明白,太祖命诛之。

  高见贤奏掾史张有道卖选,太祖命杨庸鞫之。有道招受同乡徐君瑞买求枢密院掾史银十两。律该杖一百,太祖命分尸示众。宪奏曰:“臣职专执法,不该死而诛之,是臣坏法也。”太祖从宪言,依律。

  太祖在婺州夜出私行,遇巡军阻之。小先锋张焕从行,谓巡军曰:“是大人。”巡军曰:“我不知是何大人,只知犯夜者执之。”言之再三,已之。次曰,太祖赏巡军米二石,后不夜出。

  太祖于国初以军储不足,禁军民造酒,违者罪之。

  太祖谓章溢曰:“尔在处州石抹参政处谋军事,闻知部属甚多,授尔浙江按察佥事,往处州收集,赴京助我调用。”溢集到原部下乡兵二万名,今男章允载管领,赴京听调。太祖大喜,后用溢为御史中丞。

  太祖谓胡深曰:“尔回处州收集旧部属,授尔王府参军,就便管领守御处城。”深为军储不足,于丽水等七县大户内征科银两以给军,民苦之。有言其弊于太祖,太祖曰:“胡深未可与之较也。”深领兵攻温州,不克。后又领兵取福建,至浦城,与陈友定兵战败被擒,友定杀之。太祖悯深阵亡,授其子世袭指挥。

  王溥以建昌降,率将士赴京居住,自备粮食,不支官粮。太祖曰:“王溥可以聚宝门外南街住,置立牌楼,号其街曰宰相街。”溥为事毁之。溥系陈氏伪平章也。

  方国珍既献三郡,不奉正朔,太祖累遣夏煜、李谦、孙养浩、杨宪、傅仲章、程明善往谕之。国珍答曰:“当初献三郡,为保百姓,请上位发军马来守,交还城池。不至,若遽奉正朔,实恐张士诚、陈友定来攻,援若不及则危矣。姑以至正为名,彼则无名罪我。况为元朝乱首,元亦恶之,不得已而招我四兄弟,授以大职名,我弱则不容矣。要之从命,必用多发军马来守,即当以三郡交还,国珍愿领弟侄赴京听上位之命。止乞国珍一身不仕,以报元之恩德,如此心持两端。”太祖曰:“且置之,候我克苏州,虽欲奉正朔则亦迟矣。”

  太祖以严州密迩杭州敌境,命徐达至严州,展开五里筑城池,移浙东省治及金华军马守之。未久,诸暨院判谢再兴叛降绍兴张士诚。太祖特升同佥胡德济为浙东行省参政,再于五指岩下新筑诸暨城,屯驻军马,以图进取。德济部下将士家火尚留严州,间有潜地搬往新城者,文忠知之,意德济使之,故将都事罗敬彦诛之,以戒后人。各将士怒曰:“我等守方面,舍命征战,略不相容。”说德济曰:“何处不富贵?别为之图。”德济曰:“左丞杀罗敬彦,自为广信战卒作弊,非为我也。尔等分守宁家,再勿言,言以军法治之。”后张士诚兵寇新城,德济且守且战,文忠援兵至,杀败寇众,获到骁将数十人。捷报太祖,召德济赴京。既见,太祖谓群臣曰:“我朝岂无人物,此等皆诚豪杰。”特升浙江行省左丞,赏骏马一匹,以酬其劳。太祖召文忠责曰:“尔不能牢笼人,胡德济之德量,你不及也。”克杭州,迁德济浙江行省左丞。

  太祖特令徐达征西,于庄浪失利,部下千、百户十余人达皆诛之,独械德济听太祖自处之。至潼关,太祖有敕曰:“胡德济固是慢功,前守新城有功,可宥之。”仍于徐达处听调。达班师,德济至京,后为陕西都指挥使。有病,太祖命医治之,不痊而死。

  胡大海克诸暨,钱万户来降,太祖赐衣服令其回。后献策于张士诚,离诸暨五十里溪中筑一坝,水发即没城,以战船攻之可克。谢再兴争战数年不能破决。及绍兴归附,械钱万户到京,太祖诛之。

  二月,金华苗军元帅蒋英、刘震作乱,杀参政胡大海。李文忠闻乱即率兵驰赴。至兰溪,贼委城遁去,文忠遂入金华,抚安其民。时处州苗将李祐之、贺仁德亦谋叛,杀院判耿再成、总制孙炎等。李文忠复调兵缙云以图之。

  按:胡大海为将,号令严明、攻必克,战必胜,体爱部曲,抚摩遗民,务尽其心。尝自诵曰:“我本武人,不读书,然吾行军惟知有三事而已:不杀人、不掳人妇女、不焚人庐舍。”故其军一出,远近之人争趋附之。其死也,婺人莫不哀恸流涕,如丧父母。耿再成威名亚于大海云。

  安庆乃长江上流之要地也,双刀赵普胜据守。太祖发兵,攻之不利,后调黑先锋领兵水陆并进,船至枞阳,普胜先于水中暗以铁索横截,柁着索不行,黑先锋及所部将士尽皆被擒,陆路军马亦溃散。陈友谅陷太平,杀其主徐寿辉,自称皇帝。友谅与普胜同事寿辉,恐其变,诱执普胜往江州诛之,别留军马守安庆。太祖克之,命佥院赵伯仲、先锋程八守之。友谅遣兵复破安庆,伯仲与程八走遁,直至龙江。知府谭若李亦遁,中途闻寇兵退复回,入城抚安百姓。事闻,太祖怒曰:“主将不能固守,城陷远遁避之。知府不能远走,寇退乃能入城安民。将伯仲翟徽失陷城池诛之。”常遇春谏曰:“伯仲等系渡江旧人,姑用赦之。”太祖曰:“不依军法,无以戒后。”各给弓弦一条,发妻子与之,命其自缢死。太祖曰:“仍令各人子孙承袭本职。”伯仲弟赵老哥后封南雄侯。

  太祖谓参政张昶曰:“茶之所产,多在江西、湖广,所以前朝茶运司立在江州,专任茶课。尔差官分投前去各府州县踏勘见数,起科作额,以资国用。”

  抽分场官王资盗用竹木事发,供出高管、骆管等十余人。太祖怒曰:“尔等近侍十余年,岂不知法?今倚势强取官竹木到官私用,此与常人不同,处以重罪。”

  太祖曰:“随我渡江文官,掌簿书及军机文字,勤劳一十余年,如李梦庚、侯原善、阮弘道、杨原杲、樊景昭,与他子孙世袭所镇抚。”

  太祖以按察佥事喜山言:“浙江及直隶府设官店,除官收课,可给军用,就察奸细。”后处州任满抽分官马合谋诣富乐院宿娼败露,太祖曰:“钱谷官必侵盗课程,所以有钱。”查有一百余名。太祖曰:“发一半滁州守门,一半辰州参军处随军。”

  太祖命乐人张良才说平话。良才因做场擅写“省委教坊司”招子贴市门柱上,有近侍入言。太祖曰:“贱人小辈,不宜宠用。”令小先锋张焕缚投于水,尽发乐人为穿甲匠,月支米五斗。

  太祖谓李善良曰:“江西、湖广湖池设官办课,岁得谷一百余万石,中间岂无情弊?尔每岁差官覆体,有欺隐者罪之。”

  刘基言:“处州青田县山多田少,百姓多于山上垒石作田耕种,农事甚难。”太祖曰:“刘基有功于我国家,本县田亩止是一等起科五合,使百姓知刘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