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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野史
宁南侯左良玉报称副将苏荐、游击朱国强斩贼四百余级,获伪官江一洪献俘京师。又献贼遣伪将马科,至四川招安保宁一带,原任兵部主事郜献珂起兵战于桃园,贼兵溃,追获伪将宋朝臣斩之。
遣御史陈荩募兵南。
广西巡抚方震孺、松江知府陈亨、给事中李维樾与兄佥都御史李光泰,先后各措饷募兵入卫。而建阳知县蒋蔡捐俸资,造火器,募勇士朱千斤、刘铁臂等,三请勤王。其词有曰:“幸而邀天之幸,迅扫狂氛,指日奏凯,社稷之福。否则惟有断ㄕ决腹,一瞑而万世不视,以明国家三百年养士之报,以无负三十年读书之志。”论者壮之。
命总兵王之纲迎太后于河南郭家寨常守义家。
以佥都御史刘之渤巡抚四川,范矿巡抚贵州。时献贼在川,陷涪州,再陷泸州,顺流下重庆,破成都。取壮男子去耳鼻及两臂,驱至各州县,言兵至而不下者,视此。但杀王府官绅以待,秋毫无犯,由是所至如破竹。巡抚龙文光及旧抚陈士奇、重庆推官上行俭俱死。瑞王、蜀王阖门遇害。总兵赵光远降贼,士英犹请降敕奖之。
考选游有伦、朱统铨、赵进美、沈宸荃、沈应旦、吴春枝、吴铸、吴适、林冲霄、刘天斗、左光明、蒋鸣玉、汤来贺、李日池、胡时亨为科道部属官。起补张采礼部主事、熊汝霖户科给事、章正宸吏科给事。
正宸疏言:“两月以来,闻大吏锡ひ矣,不闻献俘;武臣私斗矣,不闻公战;老成引遁矣,不闻敌忾;诸生卷堂矣,不闻清缨。如此而曰兴朝气象,臣虽愚,知其未也。臣以进取为第一义,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比者,河北山左,忠义响应,各结营寨,多杀伪官,为朝廷效死力。不及今电掣星驰,倡义申讨,是靡天下之气,而坐失事机也。宜急檄江北四镇,分渡河、淮,联络诸路,齐心协力,互为声援,使两京血脉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据武关以攻陇右,恐贼不难旦夕殄也。陛下又何不缟素亲率六师于淮上?但陛下亲征,岂必冒矢石、履行阵哉?声灵所震,人切同仇。虎豹貔貅,勇愤百倍也。”
中旨传升吏部侍郎张有誉为户部尚书。中旨用人自此始。盖有誉清望素著,士英借以开幸门也。正宸封还,力争。不听。
魏国公徐弘基等荐起原任吏部侍郎张捷为吏部尚书。封太后弟邹存义为大兴伯、福府千户尝应俊为襄卫伯。补青浦知县陈キ为中书舍人。予王铎弟镛子无党世锦衣指挥使。以兵部侍郎解学龙疏荐,内批升原任户部主事叶廷秀为都察院堂上官,监生涂仲吉、生员诸永明为翰林院待诏。应俊者,本革工。值福王出亡,应俊负之履雪中数十里,脱于难,与镛、キ、无党各翼卫有功者也。廷秀、仲吉、永明者,皆先帝时申救道周下狱杖戍者也。初,烈皇帝震怒道周,举朝结舌,独涂仲吉以孤童担囊走万里外,上书北阙,以明道周之冤,故学龙疏荐焉。
补陈子龙兵科给事。子龙进《慎名器疏》,曰:“陛下间关南返,从官几何?卫士奄尹,寥寥无几。今大位既登,来者何众,不遏其流,何所底止?必将人夸翼赞之功,家切从龙之念,伤体害政,非国之福。夫劝君诱善,惟在爵赏,一为轻滥,后将无极。丰沛故人,文墨小吏,自昔为嫌。朱紫盈门,貂蝉满座,尤乖国典。立政之始,愿陛下慎持之。嗣后果系服劳有功,但当赏之金帛,不应授以爵位,以贻曹风不称之讥,犯大易负乘之戒。”疏入,不听。
大学士姜曰广疏言:“祖宗会推之典,立法万世无弊。斜封墨敕,覆辙具在。臣观先帝之美政虽多,而以坚持逆案为盛美,先帝之害政亦间出,而以频出中旨为乱阶。用阁臣内传矣,用部臣勋臣内传矣,选大将言官亦内传矣。他无足数,论其尤者。其所得阁臣,则逢君殃民、奸险刻毒之周延儒、温体仁、杨嗣昌,偷生从贼之魏藻德等也。其所得部臣,则阴邪贪猾之陈新甲等也。其所得勋臣,则力阻南迁、尽撤守御、稚狂之李国桢也。其所得大将,则纨绔支离之王朴、倪宠辈也。其所得言官,则贪婪无赖之史{范土}、陈启新也。凡此皆力排众议、简目中旨者也,乃其后效亦可睹矣。且陛下亦知内传之故乎?总由鄙夫热心仕进,一见摈于公论,遂乞哀于内廷。内廷但见其可怜之状,听其一面之辞,遂不能无耸动。间以其事密闻于上,又得上之意旨,转而授之。于是平台召对,片语投机,立谈取官,有若登场之戏。臣昔痛心此弊,亦于讲艺敷陈,但以未及畅语,至今犹存隐恨。先帝既误,陛下岂堪再误哉?天威在上,密勿深严,臣安得事事而争之?但愿陛下深宫有暇,温习经书,间取《大学衍义》、《资治通鉴》视之。如周宣、汉光之何以竟恢远烈?晋元、宋高之何以终狃偏安?武侯之出师征蛮,何以亲君子必远小人为说?李纲之受命御敌,亦何以切切信君子勿间小人为言?反复思维,必能发明圣性,点破邪谋。陛下与其用臣之身,不若行臣之言。不行其言而但用其身,是犹兽畜之以供人刀俎也。”
御史祁彪佳进《时政疏》曰:“洪武初,官民有犯,或收系锦衣卫。高皇帝因见非法凌虐,二十年遂焚其刑具,移送刑部审理。是祖制原无诏狱也。后乃以锻炼为功,以罗织为事,虽曰朝廷之爪牙,实为权奸之鹰狗。口辞从迫勒而来,罪案听指挥而定,即举朝尽知其枉,而法司谁雪其冤?酷惨等于来、周,平反从无徐、杜,此诏狱之弊也。洪武十五年,改仪銮司为锦衣卫,专掌直驾侍卫等事,未尝有缉事也。迨后东厂设立,始有告密之端。用银而打事件,得贿而鬻刑章。飞诬多及善良,亦棍立成巨万。招承皆出于吊拷,怨愤充塞于京畿。欲绝苞苴而苞苴托之愈盛,欲究奸宄而奸宄未能稍清,此缉事之弊也。若夫刑不加于大夫,原祖宗忠厚立国之本。及于逆瑾用事,始有去衣受杖者。刑章不归司败,扑责多及直臣。本无可杀之罪,乃致必杀之刑。况乎朝廷徒受拒谏之名,天下反归忠义之誉。盖当血溅玉阶,肉飞金陛,班行削色,气短神摇,即恤录随颁,已魂惊骨削矣。是岂明盛之休风,大失君臣之分谊!此廷杖之弊也。伏乞陛下严行禁革。”
马士英、阮大铖授旨于建安王府镇中尉候考吏部朱统[A260],疏诬姜曰广秽迹显有逆谋,词连史可法、张慎言、吕大器等。礼科袁彭年据祖制争之云:“中尉有奏请,先令长史司具启亲王参详可否,然后给批赍奏。若候考吏部,则与外吏等应从通政司封进,今何径何窦直达御前?微刺显攻,捕风捉影,陛下宜加禁戢。臣礼垣也,事涉宗藩,皆得执奏。”吏科熊汝霖、通政使刘士桢皆言:“统[A260]何人?扬波喷血,飞章越奏,此真奸险之尤,岂可容于圣世?”皆不听。高弘图亦揭统[A260]应究治,帝召入,厉声责弘图把持。弘图又具疏辨。寻予告去。
时例转科道陆朗佥事、黄耳鼎为副使,忽内批留用。徐石麟言:“朗、耳鼎交通内臣,幸留非法。”朗、耳鼎疏攻姜曰广、徐石麟、刘宗周结党欺君,把持朝政,无人臣体。曰广、石麟、宗周各予告去。
曰广之去也,陛辞曰:“微臣触怒权奸,自分万死。圣恩宽大,犹许归田。但臣去后,皇上当以国事为重。”帝曰:“先生言良是。”士英詈之曰:“我为权奸,汝且老而贼也。”因叩头言:“臣从满朝异议中拥戴皇上,愿以犬马余生归老贵阳,请避贤路。皇上留臣,臣亦但多一死。”曰广厉声曰:“拥戴是人臣居功之地耶?”士英曰:“曰广定策时,意在潞藩。”帝曰:“潞王,朕之叔父,贤明可立。二先生毋伤国体,内廷之争,不可向外人道也。”姜出,马从之,复于朝堂相诟詈,几至老拳相向。一时喧传二相闹朝。士英尝赋诗曰:“兰蕙才名千古绝,阳台歌舞世间无。若使同房不相妒,也应快杀窦连波。”盖以兰喻姜、刘,阳台喻阮也。
吏科熊汝霖疏奏:“朝廷之上,玄黄交战,不讲固圉恢境之术,惟舌锋笔锷是务。以匿帖而逐旧臣矣,俄以疏藩而参宰辅矣,继又喧传复厂卫而人心皇皇矣。辅臣日广忠诚正直,海内共钦。乃么麽小臣,为谁驱除?为谁主使?且闻上章不由通政,纳结当在何途?内外交通,神丛互借,飞章告密,墨敕斜封,端自此始。事不严行诘究,用杜将来,必至人人可为叛逆,事事可作营求,缙绅惨祸所不必言,小民鸡犬亦无宁日。先帝十七年忧勤,曾无失德,而一旦受此奇惨,止有厂卫一节,未免府怨臣民,今日缔造之初,如育婴孩,调护为难,岂可便行摧折?陛下试思先朝之何以失,即今日之何以得。始先帝笃念宗藩,而闻寇先逃,谁死社稷?保举换授,尽是殃民,则今何以使跃冶不萌而维城有赖?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绥敌忾,十无一二,叛降跋扈,肩背相踵,则今何以使赏罚必当而惠威易行?先帝委任勋臣,而官舍选练,一任饱,京营锐卒,徒为寇藉,则今何以使父书有用、客气是屏?先帝简任内臣,而小忠小信,原无足用,开门延敌,且噪传闻,则今何以使柄无旁操而恩有余地?先帝不次擢用文臣,而边才督抚,谁为捍御?超迁宰执,罗拜贼廷,则今何以使用者必贤而贤者必用?”疏入,内批重处。
以祁彪佳巡抚苏、松。
用御史郑友玄言,削故辅周延儒、薛国观、总督熊文灿官衔荫予。复予湖广巡按刘熙祚谥忠毅,宣大总督卢象谥忠烈。复御史毛羽健原官,赠吏侍叶盛吏部尚书。
户科钱增疏请修水利,言:“苏、松、常、镇、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为腹,以大海为尾闾,以三江入海为血脉。盖自吴淞淹塞,东江微细,独存娄江一派,而娄江之委七十里曰刘家河,乃娄江入海之道。东南诸水全恃此以归墟,不至横溢泛滥者,则带水灵长之利也。胜国时,刘河深厝,运艘市舶,走集于此。近日涨沙淤塞,于是东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涓不入,灌溉无资。兼之岁岁苦魃,平畴龟坼,人牛立槁,虽复桔槔如林,何从乞灵海若而救此涸辙之民乎?然此犹就旱言耳。万一大浸稽天,七郡洪流倾河倒峡,震泽不能受,散漫横溃,势必以七郡之田庐为壑,而城郭人民盖不可问,东南数百万财赋尽委逝波,其如国计何哉?”苏松巡按周元泰亦疏请浚。工部主事叶国华又疏请浚吴淞。俱下该抚察议。
八月,命锦衣卫都督冯可宗遣役缉事。礼科袁彭年疏言:“高皇帝时,不闻有厂。相传文皇帝十八年始立东厂,命内官主之。此不见正史,惟大学士万安行之,亦不闻特以缉事著。嗣后一盛于成化,然西厂汪直逾年辄罢,东厂尚铭有罪辄斥,当时不得称纯治矣。再盛于正德,丘聚、谷大用等相继用事,皆倚逆瑾煽虐,酿十六年之祸,天下骚然。三盛于天启,逆魏之祸,几危社稷,近事之明鉴也。自此而外,列圣无闻。夫即厂卫之兴废,而世运之治乱因之。顷先帝朝亦尝任厂卫访缉矣,乃当世决无不营而得之官,中外自有不胫而走之贿,故逃网之方,即从密网之地而布,作奸之事,又资发奸之人以行。始犹帕仪交际,为人臣所有之常,后乃赃贿万千,成积重莫返之势,岂非以奥援之途愈秘而专,传送之关愈曲而费乎?究竟刁风所煽,官长不能行法于胥吏,徒隶可以迫胁其尊上,不可不革。”疏入,谪浙江按察司照磨。
时太后来自河南。帝谕户、工部,限三日内搜括万金,以给赏赐。工部何应瑞、侍郎高倬苦点金无术,恳祈崇俭。不听。又谕选内员及宫女。闾巷骚然。科道李维樾、陈子龙、朱国昌各疏谏。亦不听。
加翼戴恩,史可法少保,马士英太子太师,高弘图、姜曰广、王铎太子太保,徐弘基、刘孔昭、朱国弼、柳祚昌、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升赏世荫。又加南临恩,可法少傅,士英少保,弘图、曰广、铎太子太傅。特升李沾左都御史,晋国弼保国公,张文光太常少卿,以定策功多也。换授朱统懒为行人,以自陈逐曰广故。
赦从逆来归兵科时敏开屯大瞿山。中允卫胤文兼兵科给事,监兴平伯军。以原未从逆南来辽蓟总督王永吉经略山东、河北,兵部尚书张缙彦总督河南劝农。
缙彦饶经济,初国破,即自缢死。复苏,贼使牛金星说降,缙彦骂不从,贼乃加刑拷,挟之西行。缙彦潜结义人张一方、蔡元吉,劫之于途,脱身走龙泉关。及太原,贼追之急。缙彦走共城,闻帝立,遂南渡。为贼尉冯国宁盘获于芝麻口,申报李自成,拘之新乡。缙彦召族姓姻友,誓以大义,尽散家财,潜结太行诸雄。是月六日,义旅集矣,而伪将勒马贯矢出门,缙彦疑其有变,乃命张一方刺一人,夺其马,射毙数人,前突之,尽杀其党。擒府县诸伪长,随军缟素,登城歃血,乃举义旗于合河吉岗。同时举事者,有都司苏见乐、泰衍祉等。闻风来归者,有辉县吉士式、郜童阝,修武李之焕、都攀桂,获嘉李青、夏时亨,原任推官解居易,知县李、郁英,总兵鲁宗孔。不期而会者万人。其遥为声援,有河南许定国、山东张大翼等。杀贼先锋,贼势颇却。渡河而南,上《举义复仇疏》。畀以原官,力辞不受,惟愿尽杀贼以报先帝。经营诸寨四百八十九处,运筹决胜,心血为枯。拮据无成,君子惜之。
以浮海来归顺天巡抚杨鹗总督川、湖、云、贵、广西。罢浙抚黄鸣俊及按任天成,以许都余党复叛,处分未定故也。并议前任巡按左光先罢。光先,光斗弟也,故与大铖有仇,又首劾士英,故大铖借事陷之。吴抚祁彪佳上疏申辨,于是大铖并切齿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