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原录


  周世宗既定军制。左右有以刑名相犯,取旨世宗,曰『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宜』,迄今行之。

  艺祖尝令传宣于密院,取天下兵马数。及本院供到,即后批曰『我自别为公事,谁要你天下兵马数』,却令还密院。

  江南城破,曹彬见李国主,即放入宅。言令打迭金银,京师桂玉难过。诸将皆言不可,恐别有事。彬曰『此无英气,不妨。』

  范文正公尝勉士人读书通古今,曰『为台谏官则遇事敢言;出当藩方则有事敢断。』识者,知公之事业有源深矣。

  蔡君谟说,艺祖尝留王仁赡语,赵普奏曰『仁赡奸邪,陛下昨日召与语,此人倾毁臣。』艺祖于奏札后,亲翰。大略言“我留王仁赡说话?见我教谁去唤来,你莫肠肚儿窄妒他,我又不见。是证。见,只教外人笑我君臣不和睦,你莫恼官家。”赵约家见存此文字。

  艺祖尝以梁周翰补阙管绫锦院。多决工匠,不能处。及驾幸本院,即欲决周翰。周翰急曰『臣,天下名士』,既而宰相救解,艺祖言『欲决,教知滋味。』遂释之。

  苏易简榜中有登庸者四人:李沆、向敏中、宼准、王旦。其为叅预及两禁以上者,又数人。时亦号龙虎榜。

  太宗尝问宼莱公『孰可备东宫?』公曰『此社稷大计,当自择之。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此事陛下不可离御坐。臣亦不敢离此。愿一言决定之。』即言及真宗,公乃贺曰『陛下知子矣。』后数日,真宗因出。有民窃语曰『好个小官家。』太宗闻之颇不乐,召公问之。公又贺。太宗曰『何贺?』公曰『储贰之立,惟恐人不归伏。今人民有是言,诚可贺也。』太宗释然。

  张乖崖在蜀闻宼莱公拜相,乃谓僚佐曰『宼有宰相之器,然富贵早,读书少。』

  天禧中,真宗已不豫,但患“曹利用”在西枢跋扈,“丁谓”在中书弄权。一日召知制诰“晏殊”,坐赐茶。言曹利用,与太子太师丁谓,与节度使,并令出。殊对曰是欲令臣作诰词。上颔之。殊曰『臣是知制诰,除节度使等,并须学士院操白麻乞召学士。』真宗点汤既起,即召翰林学士钱惟演。惟演遂救此二人。来日却除。曹利用使相,依旧枢密使。丁谓拜相。仍先露此意与二人,云『自有回天之力。』既而,惟演遂除枢密副使。晏相尝说与王哲学士。

  庚子正月二日,予谒吕冲之,因问三馆秘阁所藏之书,多散落于士大夫之家。客有对以所藏之书,今存者,有三万七千卷,其实有万余卷尔。惟“秘阁”与“昭文集贤”最多存者,盖阁上有太宗御容,非具朝服不可上,以故存者多矣。及言士大夫以金帛购书者不少,而书亦有人不得见者。且云景初家藏旧《郑氏诗谱》,注人不见名氏,而欧阳永叔庆厯四年奉使河东,尝得《郑谱》。自“周公致太平”以上不完,遂用孔颖达正义所载诗谱补全之,而复为之序,景初之本甚完。尝为并州牛景胜借去,今乃亡吾之本矣。

  旧说翰林学士草制诰,每为宰相围却令改,谓之吃鞋底。

  枢密学士张公奎尝言,顷在疾告,既愈朝叅,对于便殿。仁宗问因何得疾?公曰因食馒头。曰是岂堪多食耶?愚闻其说,尔后,每食于气血通畅时则无恙,不如是则终日不平和。今渐入老境,书以自戒。

  欧阳永叔与刘原甫言新定茶法不便,乞别立法。富郑公上前言近罢榷茶,改二百余年之弊法,不能无些小未适便处,须略齐整可矣。譬犹人大病方愈,须用粥食汤药补理,即便平复矣。上颔之。

  丁谓尝云『唐明皇时,异人言,醮席中乳香,灵祇皆去,至于今惑之。』真宗时亲禀圣训,况乳香所以奉髙真上帝,百神不敢当。今士大夫家祭,多用湿香,亦遵前闻也。

  文相于西京宅旁建庙,尝云取长安杜岐公宅庙制度,仍减一尺,髙作四间两徘徊。宋公敏求学士知典故,言规模太逼窄,可作七间。文相因画杜岐公家庙一本,示之古之制度,惟存杜庙而已。

  治平中,予守金陵,至止数月,因葺治所之西庑,掘地数尺,得汞盈缶。询其地,乃南唐宫人梳洗楼故基也。非弃铅华之水,积而致耶。

  富郑公尝与余论治道。富公曰,大抵朝廷须用贤者多,小人少,庶几其治也。譬诸疾病者,元气已虚,邪气已甚,姑以平和汤剂扶持之可也。若进服疏转之药,则安能保其生耶。俟元气渐实,邪气渐退,虽使服药瞑眩,亦无所害耳。元气,贤者也。邪气小人也。使贤者多,小人少,然后可力行其道也。

  郑公又言。人尝劝弼不次进用贤士大夫,及朝廷进用偶未及已则复出议论。余对以,人往往必以一身休戚观朝廷,不能以天下休戚观朝廷。郑公,以为知言。

  士熈,道建中,尝见人议条贯,乃曰法令繁而君权卑。又见张宗益上言白气灾异事,乃曰此不经之语也。

  王素为谏官,言李淑奸邪。范希文在政府云『李淑少年,可惜以此名点污。』法官议官,惟务其深,自以为深则无咎,茍稍出之,则恐人疑其有情也。台官言事,惟务摭人之恶,不顾治体之如何尔。自以为若恤治体,则近乎不举职矣。二者皆切于身谋,而忘至公之道,非国家之益也。

  法官壊法律者,三十年矣。向之入法寺者,皆外官,不为上位所荐举,无由改官,往往诵法书求试。法律断案幸而中选,无他才识,惟泥其文而深其法耳。自后朝廷既寛失出之罪,又稍用儒士,始渐知法之弊矣。

  何剡待制兼门下封驳事,嘉佑祫享之后,王达复知金州中官,武继隆复防御使,阎士良复鄜延兵马钤辖,皆留告勑,缴纳中书,自来封驳之司名存而职不振。今剡振职矣。

  千乗县大王桥之东北约一舍,有野儒忘其姓名。熈宁九年称九十九岁,颀然其形,康宁异常,且言人皆可一百二十岁,是天与寿也。予当天寿之外,所得寿考,乃予功行之致,将游西蜀、江南,观山水之胜,况筋力犹可日行百里,后二年果闻出游。

  元丰元年,泰州有姜延贵者,年九十六岁,有孙及曾孙,俱登进士科,而玄孙太亦隶进士业,世所罕见也。

  待制张昷之为河北都转运使,以保州部署下一将兵士当更畨守边,每遣行即请银鞋钱,而知州(下一将兵士)未尝差出,故昷之皆互令差出,庶乎均也。其凶辈因此构造事端以叛,用供奉官监务韦贵为首领及田况,自真定来招降。昷之赞令悉杀以戒后来。

  王沂公知大名府,一日迎赦书。有禁军两指挥相憎嫉,一指挥在左弄门闗者,轮其闗,因击右一指挥中两人皆毙。沂公密令申报,判云『令赴市曹处斩,讫奏。』于时坐客及人多不知。至来日,其在右指挥一名诉左指挥,更有他事。沂公见其有酒,即令验之。决脊,配春州,已而两军方宁贴。

  张昪果卿,嘉佑二年夏,回北聘求圣上仪容事。昪见北主,言前来皇帝曾将过御容。在南朝,盖以代相见尔。今已称(阙)须我主复图仪容,去则南朝必送圣范来。盖前来是弟兄,即弟先送。今是伯侄,侄宜先来,即伯后答,如此先后,顺也。讫从其议。

  富相言老人星见,送史馆不便,乞依古制送学士院,令文武百寮贺。

  庆厯中,文彦博与杜祁公俱在枢府,彦博见祁公依条例行事,乃曰『此是措大治身之道耳。某虽晚辈,亦不敢不以天下为虑。』

  狄青善用不满千人之法,盖择鋭敢死者而已。

  景思忠父厯都官员外郎,景佑中在庆州撰《边臣要畧二十卷》,备言“元昊必为边患。”康定元年,其父知成州,元昊果兴兵大宼延安。于时父又进《平戎议三卷》,换左藏库使。

  南京故李龙图纮双生二子。长曰黄中,次曰象中。嘉定二年同登进士科。三年,象中以赃滥,羁管于南。时,黄中通判濵州,亦有公累被劾。朝廷遣御史丁翊往制勘而黄中云亡。以此见双生之时,祸福亦不甚异也。

  陈恕为三司使。尝言三司中,惟起支为难,盖一起支则无由止也。不可不慎。

  士熙道管三司商税案。言天下诸商税钱每岁二千二百万贯。自嘉佑三年后来,只收得七百万贯。每岁亏一千五百万贯。

  度支外郎范祥,作制“置解盐事”。旧日,沿边令客人入斛斗或造橹楼(瓦木之属),凡直六贯即支解盐一席。祥遂制置边上,客人入,一色见数,钱六贯,依旧支与一席。客人得一席,卖得十贯,边上却用见钱粜物官中,有利客人,亦便解盐。每岁三十四万席,得钱二百万贯。嘉佑四年改作制,置解盐使。

  兴州济众监,每岁铸钱七万余贯。近,张方平自益州入作计,相因减课程一半,并嘉州监亦减半,惟卭州监,亦依旧以两川钱重物轻,欲减半。后钱渐少,而贵物欲轻,故也川中三监铸钱。

  嘉佑四年冬,夏国谅祚之母,为国人所杀,即元昊妻也。其舅没臧用事,有漫咩者,其官髙于没臧,然势力反出其下,因杀没臧。谅祚恣为不道,淫佚游畋,无时少息,复侵犯邻国。有唃厮啰少子董毡,最号桀黠,病其侵已,乃与契丹结亲。谅祚惧其两国夹攻,遂来中,朝求尚主,欲结援自固。既不许,乃出狂言,欲与中国相敌,及要熟戸。

  嘉佑七年贺正旦,西人大首领祖儒嵬,名聿正,副首领枢铭靳允中(祖儒、枢铭,乃西夏之官称大者[姓嵬名聿正]),其所贸易约八万贯安息香、玉、金、精石之类,以估价贱,却将回。其余碙砂、琥珀、甘草之类,虽贱亦售尽。置罗帛之旧价例太髙,皆由所管内臣并行,人抬压价例,亏损逺人(大?)。其人至贺圣节,即不带安息香之类来,只及六万贯。

  偃师县有先朝,上陵日,民献松二株,上以金箆亲栽于驿舍两庑之前,因号双松驿。

  麦六十,禾三千,谓之大有年。凡一穟,当有此数。

  李言说,里巷细民有以是非相较,患人之不及知己善者。旁有侪类曰『尔之云云。何必如此。尔不闻在肆药物乎?某药性良,某药性毒,某药性寒,某药性热,然药不能自言而人既谙,尝之乃谓某良毒寒热也。尔但为善,则人亦称你如称药矣。其人黙而服教。』予以其言鄙而有理,故録之。

  元丰二年,河朔京东岁歉时,予守青社。南山中,土石化为麫,可作饼饵,无甚沙砾,日有数千人取之,流殍因此全活甚多,乃闻于朝。有诏许匣盛以进。天救疲瘵,前古罕闻。

  江南徐熙画鱼甚佳。闗中许道宁画山水颇类青州李成。成乃李宥谏议之祖,太宗时人也。

  馆中有蜀人黄筌,画白兔甚佳。盖孟昶卯生,每诞辰,即画献也。

  青州龙兴寺天宫院石柱,有韩熙载墨迹。王子融宰益都日,将遣工刻,其兄沂公止之曰“似墨迹,难得也。”元丰中予假守是州,推官汪衍恐其难久,遂刋焉。既而,予与汪同闻张择宾郎中道沂公止之之,因颇恨不模于他石。

  徂徕山在泰山东南,周环逺望,广袤如一,谓有往来之势,故名徂徕。

  海州朐山,俗言朐山戴帽即雨,盖谓云出覆冒其上为雨候。

  饮食甚热之物,如汤之类,使人耳脑多鸣。

  邵良佐使夏国。至昊贼处,与一大臣言,今兹用兵,如富者与贫者赌博。贫者只宜常胜。使富者胜,贫者必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