麈史

麈史
[宋] 王得臣




目录


卷上
睿谟 国政
朝制 官制
国用 任人
礼仪 音乐
台议 忠谠
惠政 利疚
卷中
贤德 志气
度量 知人
不遇 治家
场屋 神授
体分 学术
经义 诗话
论文 碑碣
书画 辨误
明义
卷下
姓氏 古器
风俗 奇异
盛事 戒杀
鉴戒 真伪
谗谤 占验
语谶 博弈
谐谑 杂志
乖谬
夏敬观跋








  予年甫成童,亲命从学于京师。凡十阅寒暑,始窃一第。已而宦牒奔走,辙钞本无辙字。环南北,而逮历三纪。故自师友之余钞本作绪。论、宾僚之燕谈与耳目之所及,苟有所得,辄皆记之。晚踰耳顺,自大农致为臣而归。阖扉养疴,日益无事,发取所记,积稿猥多。于是重加刊定,得二百八十四事。其间自朝廷至州里,有可训、可法、可鉴、可诫者无不载。又病其艰于讨究,逐类以相从,别为四十四门,总成三卷,名曰《麈史》。盖取出夫实录,以其无溢美、无隐恶而已。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览之者幸无我诮。时行年八十,皇宋政和岁在乙未中元日,追为之序。凤台子王得臣字彦辅。




睿谟

  郑毅夫尝说:艺祖朝,声登闻鼓原本无鼓字,从钞本补。《说郛》同。求亡猪者。上手诏忠献赵公曰:「今日有人声登闻来问朕觅亡猪,朕又何尝见他猪耶?然与卿共喜者,知天下无寃民。」

  治平初,有州护兵官以非日钞本作白。直禁卒录编勅,既劾,具牍以上。钞本有白字。英宗曰:「武臣写勅,是有意涖官矣。」遂命释之,闻者莫不叹服。

  慈圣园陵永裕手诏,略曰:「功隆德盛,被于四海,宜改山原本作园,钞本阙一字。案《宋史》慈圣光献曹后于元丰二年冬十月乙卯崩,戊午诏易太皇太后园陵曰山陵。则此字当作山字无疑,据改。陵。」仍云:「朕于禁中实行三年之制。」盖古所未有也。

  中书许冲元尝对客言:熙宁末,神宗欲改元。近臣拟「美成」、「丰亨」二名以进。上指谓「美成」曰:「羊大带戈,不可」;又指「亨」字曰:「为子不成,可去亨而加元。」遂以元丰纪年。

  内侍陈处约尝与客言:昔在宣仁圣烈殿执事,言:「宣仁尝俭服絁钞本作绝。素,盖古之衣大练无以过。或宴罢,见浣濯食器,戒其洁谨。」夫不出殿闼,综制天下于帘箔之中,十年天下晏然,非仁俭何以至此?可谓盛德矣。

  神宗皇帝圣学渊远,原本作源,从钞本改。莫窥涯涘。黄安中履任崇政说书,讲《诗》至《噫嘻》、《振鹭》、《丰年》。上问曰:「有祈则有报,间之以《振鹭》,何也?」黄曰:「得四海之欢心以奉先王,维其如此,乃获丰年之应。」一日,又讲至《祈父》之篇,其卒章「祈父,亶不聪」。上问曰:「独言聪而不言明,何也?」黄曰:「臣未之思也。」上曰:「岂非军事尚谋,聪作谋故耶?」侍臣莫不叹服。蔡持正说。钞本作:侍臣莫不叹帝,持正说。




国政

  得臣管干京西漕司文字,居洛。与尚书郎寇諲往还,因出其祖莱公景德初元闰九月奏稿。乃被旨措置河朔边事,及讯驾起与不起,如起至何处者。其状盖列三项,首曰:「边报,犬戎游骑已至深祁以来,缘大军在定武,魏能、张凝、杨延朗、田敏等又在威勇等处,东路别无屯兵。乞发天雄军兵骑万人驻贝州,令周莹、杜彦钧、孙全照分部。或不足,即止发五千兵,专委孙全照。如虏钞本作虏,原本皆避作卤。在近,勿使傅城,求便掩击。仍令间道移石普、阎承翰相应对讨杀,及募壮士入虏境燔毁聚落,讨荡生聚。多遣探伺,以彼动静上闻,兼报天雄军。一安人心,二张军势以贰敌,三以振石普、阎承翰军威,四与邢洺相望,足大犄角之势。」又曰:「扈从卫士不当与犬戎争锋原野,以决胜负。万一犬戎之营见兵已南,即发定武兵马三万余,俾桑赞等结陈,南趋镇州,及令河东雷有终所部兵由土门会定武兵,审量事势,那至邢、洺间,方可銮与顺动。更饬王超等在武翼城而陈,以应魏能等,作会合之势。候抽移定州、河东兵骑附近,始幸大名。」又曰:「万一犬戎栅于镇、定之郊,定武兵不可来,须分定武三路精兵,就差将帅会合,及令魏能等军迤逦东下,傍城牵制。虏必怀后顾之忧,未敢轻议深入。若车驾不行,益恐番贼戕害生灵,或是革辂亲征,亦须渡大河,且幸澶渊,就近易为制置,会合兵马,兼扼钞本作振。津济。」得臣切以为忠贤之臣,抱道覆节,孰不欲遭时奋取功业,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而身享令名哉?然莱公非赖章圣渊谋神断,先发于中而独以倚成,又何以施其力哉?圣贤相济,呜呼,盛矣!

  神文朝,有议东南漕粟,兵夫、舟船与盗失之费盖十常三四,欲募商贾,令入粟以实中都。以上七字,《言行录》作令入中以实都下。三司使程文简以为不可,万一所入不足,必邀增直,是商贾得操其柄,其议遂寝。

  神宗广景灵宫为原庙,逐朝帝后前后各一殿,咸有名。见于国史。元佑初,神宗神御殿名曰「宣光」。绍圣初,内相林子中言:「宣光乃元魏时殿号,非所宜名。」诏易之。议者以为祖宗时凡建一事、施一令,必下侍臣博议,盖审处之也。或曰:「此执政寡闻之过也。」

  韩魏公得宰相体。《言行录》作韩魏公为相日,其下无时字。时曾鲁公为亚相,赵阅道、欧阳永叔为参政。凡事该政令,则曰:「问集贤。」该典故,则则字从《言行录》补。曰:「问东厅。」该该字,从《言行录》补。文学,则曰:「问西厅。」至于至于二字,从《言行录》补。大事,则自与决之矣。此下《言行录》有人以为得宰相体七字。




朝制

  神宗留意军器,设监,以侍臣董之。前后讲究,制度无不精致,卒着为式,合一百一十卷。盖所谓《辨材》一卷、《军器》七十四卷、《什物》二十一卷、《杂物》四卷、《添修》及《制造弓弩式》一十卷是也。

  宋次道《东京记》说,八作司之外又有广备攻城作。今东西广备隶军器监矣。其作凡一十目,所谓火药、青窰、猛火油、金、火、大小木、大小炉、皮作、麻作、窰子作是也。皆有制度作用之法,俾各诵其文而禁其传。

  文德殿门外为朝堂,常以殿前东庑设幕,下置连榻,冬毡夏席,谓之百官幕次。凡朝会,必集于此,以待追班,然后入。近年则不然,多萃于文德殿,后以至尚衣库、紫宸、垂拱殿门外南庑。其坐于幕次不过十数人而已。

  予在开封南司,会侍御史初入台,两赤令皆赴公参,开封县仍呈汴州杖。其杖长三尺二寸五分,上圭其半、阔一寸二分、厚七分,下杀而圆,长一尺、径七分。于圆处火印「汴州杖印」四字,大约与今之所谓小杖者不相远。凡决人未尝用,常贮于库。御史中丞、侍御史初入台,即呈之。按梁开平元年以汴州为开封府,此杖殆唐所制也。




官制

  永裕建尚书省,自令、仆、左右丞洎六曹尚书、侍郎、郎官厅,于中壁皆置素屏,大书《周官》一篇。自官制以来,惟侍中、中书令、御史大夫、左右散骑常侍、宗正卿、少卿、殿中丞、少监丞并未尝命。官制既行,省曹郎官与寺监长贰率互置,不必备也。如一部中均命郎中贰员外,寺监均命贰少之类。始以寄禄之阶高下序位,复有旨,以先后至者为次。

  祖宗以来选人磨勘者,进士出身为着作佐郎,余人为大理寺丞,谓之京官。若佐郎再迁秘书丞,寺丞再迁太子中舍,谓之升朝官,始奉朝请。既行官制,即无所谓京官者,惟自承务郎以上。然承务至宣德,若任七寺监、主簿、太学博士、两赤丞之类,亦得奉朝请。盖亦以职事官论也。

  旧,尚书郎中皆重戴。官制之后,大夫皆不许重戴。如朝请郎以下虽通直、奉议之类,职事为诸司郎中者,并重戴。

  熙宁闲,既置检正官。初以馆阁及阅任望官者充之。未几,又以初入仕者,为五房习学检正官。今幕职官多因唐藩镇辟置之名,所谓两使职官者,节度、观察使判官是也,然以选人充之。若签判,则京朝以上故签书判官厅公事。又选人作县曰某县令,京官以上知某县事,皆恐未正名者也。

  元丰董正官制,如武臣,始议易将军。校尉之号竟独依旧,不复更。

  永裕董正官制,易其称呼。元佑间,议者谓钞本谓作以为。无以甄别流品。遂词人加左字,余人加右字,有犯贪墨者去之。予始见法制,词人犯则去左称右,则余人称右者得无耻乎?是时,知黄州请有犯并去之,不从。




国用

  绍圣初,予备位金部,初见户部支禁中合同司,洎在京百官、宗室、诸军并杂支钱,以缗计之,月率四十余钞本无余字。万。诸仓给食粮,亦称是。




任人

  郑内翰久游场屋,辞藻振时。唱名之日,同试进士皆懽曰「好状元」,神文为之慰悦。后将召富、韩二公复相矣,因问近侍所以召状,对曰:「愿密遣内侍以釆外议。」上曰:「然。」借如郑獬作状元满庭称善,况命相哉!

  熙宁间,邓绾文约由御史知杂为中丞,凡七年不迁。

  唐丞相乘马,故诗人有「沙隄新筑马行迟」之句。裴、武之遭变,而晋公独以马逸得免。至五代,则乘檐子矣,庄宗闻呵声,问之,乃宰相檐子入内是也。本朝近年惟潞国文公落致仕,以太师平章重事,司马温公始为门下侍郎,寻卧疾于家,就拜左相,不可以骑。二公并许乘檐子,皆异恩也。




礼仪

  幞头,后周武帝为四脚,谓之折上巾。隋大业中,牛洪请着巾子,以桐木为之,内外皆漆。唐武德初,置平头小样巾子;武后赐百僚丝葛巾子;中宗赐宰相内样巾子。盖于裹头帛下着巾子耳。然折上巾以余帛折之钞本无之字。而上系,今谓之幞头小脚,其所垂两脚稍屈而上,曰朝天巾。后又为两阔脚,短而锐者,名牛耳幞头,唐谓之软裹。至中末以后,浸为展脚者,今所服是也。然则制度靡一,出于人之私好而已。

  其巾子先以结藤为之,名曰藤巾子,加楮皮数层为之里。亦有草巾子者,以其价廉,士人鲜服。后取其轻便,遂彻其楮,作粘纱巾。近年如藤巾、草巾俱废,止以漆纱为之,谓之纱巾,而粘纱亦不复作矣。其巾之样始作前屈,原校杨作绌,钞本作绌。谓之敛巾,久之,作微敛而已。后为稍直者又变而后抑,谓之偃巾。已而,又为直巾者,又为上原本及钞本均误作士,以文义求之,当为上字之误,今改正。下差狭而中大者,谓之梭巾,今乃制为平直巾矣。其两脚始则全狭后而长,稍变又阔而短,今长短阔狭仅得中矣。

  古人以纱帛冒其首,因谓之帽,然未闻其何制也。魏晋以来始有白纱、乌纱等帽。至唐,汝阳王琎犹服砑绢帽,后人遂有仙桃、隐士之别。今贵贱通为一样,但徇所尚,而屡变耳。始时,惟以幞头光纱为之,名曰京纱帽,其制甚质,其檐有尖而如杏叶者,后为短檐,才二寸许者。庆历以来方服南纱者,又曰翠纱帽者,盖前其顶与檐皆圆故也。久之,又增其身与檐,皆抹上竦,俗戏呼为笔帽,然书生多戴之,故为人嘲曰:「文章若在尖檐帽,夫子当年合裹枪。」已而,又为方檐者,其制自顶上阔檐,高七八寸,有书生步于通衢,过门为风折其檐者。比年复作短檐者,檐一二寸,其身直高而不为锐势。今则渐为四直者。

  古以韦为带,反插垂头,至秦乃名腰带。唐高祖令下插垂头,今谓之挞尾是也。今带止用九胯,四方五圆,乃九环之遗制。胯且留一眼,号曰古眼,古环象也。通以黑韦为常服者,原本作为之常眼者,从钞本改。金玉犀则用红韦,着令品制有差。豪贵侈僭,虽非经赐,亦多自服。至和、皇佑闲,为方胯,无古眼。其稀者目曰稀方,密者目曰排方,始于常服之。比年士大夫朝服亦钞本作方。服挞尾,始甚短,后稍长,浸有垂至膝者。今则参用,出于人之所好而已。

  笏,衣绯紫者以象,上诎下直;服绿者以槐木,上诎下方。其制无度,象初短而厚,俄易长阔。皇佑闲,极大而差薄,其势向身微曲,谓之抱身,后复用直而中者。其木笏始亦甚厚,今则薄,又非槐。

  国朝祖宗创金毬文方团原本误作围,从钞本改。带,亦名笏头带,以赐二府,乃佩鱼。又为御仙花带,亦名荔枝,以赐禁从。元丰四年,董正官制。自观文殿大学士以上至三师并服毬文;观文殿学士至龙图阁直学士、六曹尚书、翰林学士、御史中丞并给御仙花,皆许佩鱼。岐、嘉二王服玉,佩金鱼,至赐玉鱼以异之。

  旧制:大宴百官,通籍者人赐花两枝,正郎三枝。故有咏外郎迁前行诗云:「衣添三匹绢,宴剩一枝花。」熙宁以来皆给四花,郎官六枝。自行官制,若寄禄,阶虽未至大夫,而职事为郎中,即宴皆得六花。

  衣冠之制,上下混一。尝闻杜岐公欲令人吏、技钞本作伎。术等官,少为差别。后韩康公又议改制,如人吏公袍俾加?,俗所谓黄义襕者是也。幞头合戴牛耳者,然今之优人多为此服。大为羣小所恶,浮谤腾溢,其议遂止。

  传曰「恶紫之夺朱」,然则紫之色可见矣。嘉佑染者既入其色,复钞本作侵。渍以油,故色重而近墨,曰油紫。未几,英宗入继大统,秘书丞甄履尝为《继圣图》着其说。后又为黑紫,神宗诏禁止,于是乃加鲜赤矣。世又目为顺圣紫云,盖色得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