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惟录选辑

  时科臣章正宸疏争中旨,阁臣弘图票拟不合,发改再三;弘图曰:『臣死不敢将顺』。乞归,从之。
  擢李沾左都御史,晋抚宁侯朱国弼为保国公,改授朱统■〈金类〉为行人司,起张捷吏部尚书,杨维垣为通政使。迁刘士桢兵部右侍郎。群臣交章论劾。科臣熊汝霖至以捷为国贼,士英颇不恤人言。江督继咸疏留曰广不得,随以六事规切上躬;不省。草莽臣刘宗周直讦阁臣士英,以为不兴问罪之师、止营定策之赏;哀诏不下,「逆案」复张。又曰:『中朝之党事方兴,何暇图河北之贼』;并及京营不宜以太监卢九德主之。士英复宗周不臣,令镇臣泽清等合纠之;宗周谢病去。士英复疑彪佳与宗周共事,会大铖素衔御史左光先之兄光斗,因坐光先降诛叛贼许都一案以为激变;彪佳争之,谓:『一月定乱,功最』。忤大铖,遂嗾御史张孙振并劾彪佳,坐以登极时曾有二议;彪佳亦病去。
  太后至自河南,谕所司括万金备赏;科部请节省,不听。封太后弟邹存义为大兴伯、福邸千户常应俊为襄卫伯。应俊系革工,初从上避难,负上雪中数十里,称扈驾功。擢青浦知县陈■〈火庶〉中书舍人及王镛、王无党锦衣卫世指挥使。科臣陈子龙疏请「慎名器」,极言内降之非;不报。礼部尚书顾锡畴争之,不得;因论张有誉不由廷推非制、请罢厂卫、禁中官之私买女口并劾张孙振不可用,触时忌。以葬父假归,卧不起。
  加徐石麒吏部尚书。会内侍私有所嘱,石麒执祖制不行。士英又曲庇御史黄耳鼎,石麒争之;耳鼎遂追持前陈新甲主款一案,反劫石麒。石麒曰:『新甲坐陷亲藩七,恭皇帝非其一乎』?称病去。
  诏选内员宫女,闾巷骚然。言官李维樾、陈子龙合疏谏,不听。
  以中允卫胤文兼兵科给事中,监兴平军;以蓟辽总督王永吉经略山东、河北,总督河南劝农。
  太仆寺卿监军万元吉疏请群臣洗濯肺腑,共图实着;并恳追恤阵亡将士、白旧督赵光忭之冤、建文年号宜复、景皇帝庙号宜崇、逊国诸臣谥廕宜补、崇祯末殉国诸臣宜恤,并请追补开国勳臣傅友德、冯胜两谥。上可之。因追上建文「惠宗让皇帝」、景泰「代宗景皇帝」,赐甲申殉难文臣二十二人、勳臣二人、戚臣一人葬赠廕祠谥有差,庙额「旌忠」;赐生员殉国许琰从祀。
  杨廷麟补翰林原官;旋与吏部夏允彝、华允诚等以党事起,并解组归。
  当事忌淮抚路振飞威干,坐贪功靡饷,夺任去。
  府丞郭维经再请洗刷刻薄偏私恩怨故智,一以办贼、复雠为事;不省。时内廷官寺五十三人日夜秘戏,上乐而忘之;朝政一惟士英裁决。
  宗贡原任安县知县朱议漇疏邸报遗失数事,宜察;如面叱本兵张缙彦、廷推南都职方郎中万元吉等件。
  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入朝,面讦士英权恣;士英赂福邸旧阉田成、张执中等为解免。士英随疏逆魏案中,大半是正人君子之流。科臣袁彭年争之,且极言缉事之害;忤旨,谪浙江按察使照磨。
  赦原任大学士吴甡戍所,许陛见。诚意伯孔昭廷劾之。
  御史李模上言:『皇上既不以得位为利,诸臣安得以定策为功!惟刻刻自认为先帝之罪臣,方着着实效目今之胜着』。且曰:『经国有体,勿以大僚而过繁;拜下宜严,勿以泰交而稍越;繁缨可惜,勿以近侍而稍宽』。
  九月,封福建总兵官郑芝龙为南安伯。
  诏童子就试督学先上金,郡县有额。溧阳知县李思谟不奉令,坐削职去。
  出内使苏、杭,穷采姝丽,以备三宫之选。
  司业兼礼部尚书管绍宁请告去。召降贼锦衣卫都督刘侨补原官。
  镇臣泽清大治宅第,逍遥淮上。
  科臣汝霖请以前任凤督朱大典奉命北使,镇将黄得功堪与共事;不报。寻条明从逆罪案,请恤布衣杨文琼;且直指中书,谓『厂卫之设,飞章告密,内外交通,神器互借,「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不亡何待』!语戆激。罚俸一年。
  兵部侍郎士桢请塞幸窦,荐在籍编修刘同升可用;留中。
  御史詹起恒疏论『朝事纷纷,营其缓者、小者、私者;至是蔑视宰辅、诃辱塚臣,大为失体』。语极痛至。同官周元泰亦云;兼请料理楚、蜀上游。报闻。
  以何应瑞为太常少卿;起陈子壮为礼部尚书,管詹事府事;升徐汧、吴伟业为少詹事,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御史陈良弼廷劾谦益不可用;戎政张国维奏:『今日自申讨逆贼之外,别无执掌;何暇以有限精神,分于恩怨。前车可监,能不寒心』!
  升解学龙刑部尚书。定逆案,除在北京何应征等二十二人三年后定夺外,所坐六等:一等应磔,宋〔企〕郊等十一人;二等应斩长系秋决,光时亨等四人;三等应绞拟赎,陈名夏等七人;四等应戍拟赎,王孙蕙等十五人;五等应徒拟赎,沈元龙等十人;六等应杖拟赎,潘同春等八人;存疑另拟,翁元益等二十八人。保国公国弼等合纠刑官六失;御史张孙振复言『北来诸臣,乃贼弃之而来,非弃贼而来也』。学龙坐夺职;以高倬代之。
  吏部侍郎黄道周撰经筵讲章,论四镇必不为用;且曰:『此日所可言者,寡矣』。
  奉命摄祭禹陵。
  原任都御史方震孺、李光泰、给事中李维樾、知府陈亨各请捐饷募兵入卫。
  开纳事例;时有『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之谣。黄金价贵,京师号曰马金;金值白金十五。
  冬十月,修兴宁宫、建慈禧殿;国用乏,佃练湖、税洋船瓜仪、■〈封上于下〉洲升课,甚至榷酤升一文。
  奉化布衣方翼明抗疏论朝事,逮刑部究拟。诸生何光显疏请立诛马士英、刘孔昭;忤旨,付西市,籍其家。
  进士吴易草「中兴四议」,大要谓『忠臣义士报君死国,须及其锋用之。两淮者,江表之藩篱;荆襄者,上游之门户:急宜留意。诸镇之兵积骄而惰,须更张之』。书成,叹曰:『马金用事时,此何为』?遂不果上。
  庙门灾。户科吴适上言:『日讲宜行,午朝宜举』;不省。
  升左懋第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等七府。加御史陈荩监军,主召募。懋第惊闻母变,自请同镇臣北使,便负母骸骨归。
  科臣章正宸疏曰:『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急宜联络诸路,分渡河、淮,使两京血脉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据武关,以攻陇右:此大计也』。报闻。
  长庚见东方,芒角飞烁;中有刀剑、旗帜、车马影,大小长短倏忽变。凤阳祖陵叠灾。地一日三震,有声如吼。
  十一月,诏以定海都督水师陈洪范加太子太傅,副使北讲;加懋第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为正使。以兵部职方司郎中加太仆卿马绍愉、兵部司务陈用极等同行。奉国书通问,致金币;奠安梓宫,察探陵寝;封宁远总兵吴三桂为蓟国公世袭,赉银米。懋第墨衰不释,至北境上必拘馆伴奉迎之礼;讲事不成,被絷。洪范以私款得遣还;懋第誓死,百劝不降,与陈用极等五人同难(事在「使节传」)。
  镇将高杰屯徐州,约淮南镇将刘泽清合力进击;泽清不应。杰诱杀敌间程继孔,诏加太子太傅。北帅寓书杰,招降;杰报书肃王,誓无二。
  十二月,有僧大悲冒称定王,语颠乱;付西市。
  杨维垣遽转副都御史,马、阮因缘作奸,众正咸引去。维垣遂与吏部尚书捷勇翻三案,请重颁「三朝要典」、追恤三案被罪诸臣。于是吴孔嘉、袁弘勳等复请「要典」之中,参列当日奏疏,以存其实;仍追论焚「要典」诸臣之罪及得罪孝宁太后先庄妃者。士英皆为主行。江督袁继咸疏争之;有旨:『皇祖考、皇考无妄之诬,岂可不雪!事在青史,非宿憾』。宁南良玉亦上言:『「要典」治乱所关,勿听邪惑,致兴大狱』。报闻。
  陈洪范南还,请恤使北劳臣;兵科戴英谓『北好未成,正使不返』;劾止之。
  加左良玉太子太傅、世袭指挥使,开藩武昌;子梦庚都督佥事,挂平贼将军印。
  士英嗾楚宗朱盛浓讦御史黄澍毁制辱宗、婪贿激变;逮不至。浓得为池州推官。
  吏部尚书捷黜陟颠倒,惟阮大铖手。给事中吴适不避权要,屡驳参之。同官袁彭年疏请更置要地督抚;不听。
  升维垣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大铖驻江防,遥制朝政。蔡奕琛以吏部左侍郎入阁办事。尚书捷请复温体仁原谥「文忠」,而文震孟不宜一例。京师谣曰:『马、阮、张、杨,国事乖张』。保国公朱纯臣屈贼,为贼所杀;捷请以张辅例封王,阁臣士英与票拟。捷复请恤初附外戚郑氏诸臣;有旨:『刘廷元等九人各谥廕、祭葬,徐养先等六人各赠官、祭葬,王绍徽等各复原官』。
  大禁复社文字,收书贾蔡益所罪之。时党事益盛,可法上书争之;不省。
  阁部士英奏杨御蕃五载战功,着进左都督;马进忠、王允成并加太子太保。以剪除群贼功,加士英太保、王铎少傅。
  除夕,上在兴宁宫,意忽不乐。太监韩赞周曰:『新宫姑安之』。上曰:『非以是;黎园殊少佳者』。赞周泣曰:『奴惟令节或思皇考、或伤先帝,顾及此耶』?
  弘光元年(隆武元年)乙酉春正月朔,日有食之。朝贺毕,士英特请吏部尚书张捷及太监卢九德敕命(以人言迟至是)。
  八之日,流星入紫微。
  江督继咸表贺元旦,因言三案不宜追论、新参蔡中书不宜府怨滋多;闯贼既败,江南不能无事,请急假督抚以权,俾善用左。不听。求去,不许。
  科臣吴适上维新五事:信诏旨、核人才、储边才、伸国法、明言责;不省。
  补彭期生湖西兵备道。晋郭维经兵部尚书。维经与士英不协,遇事饬之;士英矫旨,令降级视事。宫詹余煌在籍,驰书讽大臣,颇触时忌。起陈函辉监军河南,寻改督城金圌、北固间。
  戎政张国维请告去。杨廷枢以荐,授翰林院编修兼兵科给事中。学士徐汧病归。
  驻彰德总兵许定国计杀兴平伯高杰。杰部荡寇将军王之刚攻定国,定国以城北降。诏恤杰袭廕、祭葬,以其故部李本身为左都督、加太子太保,提督本镇赴归德。加监军卫胤文兵部尚书,与巡抚王永吉料理三镇。
  汀州帘子洞贼王猪婆受抚勤王,半道散去。
  殿功成,辅臣以下叙廕有差。
  二月,赐兵部尚书阮大铖蟒玉。大铖荐士英子锡为总兵,主护卫。士英同乡杨文骢子鼎,骤膺节钺。京师谣曰:『杨、马成群,不得太平』。
  叛将定国反攻河南,破郾城,巡按御史凌駉移镇归德。归德总兵李际遇邀荡寇之刚北降,之刚不可,与兴平伯李仲兴南遁。归德被围急,知府董庭、知县吴靳忠开门降,监军道吴汝琦、知县蔡凤不屈死之。北师逼降駉,駉伺间与兄子润生咸自杀。莱州被围,原任工部侍郎宋玟与诸父勳部应亨画策城守;城破,咸死之。北师至夏镇,别从济宁南下。可法移镇泗州,檄诸师北御,不应。
  诏下王妃童氏狱,拟妖妇。
  逮伪皇太子于金华之观音寺,杂视不识;中外诸臣咸误为真,上书争之。会给事中李清请修先帝实录及改谥号,并上先太子、二王谥;诏定皇太子谥「献愍」、永王曰「悼」、定王曰「哀」,改先帝谥号「毅宗烈皇帝」。士英冀以绝太子之疑,疑益甚。
  升瞿式耜都御史,巡抚广西。各镇合词荐起朱大典兵部尚书,协理戎政。御史张孙振劾在告礼部尚书顾锡畴,致仕去。
  自二月以来,日月色过赤踰常时。
  原任中允李明睿泛海南归。
  三月朔,移伪太子入宫,寻下中城狱。会审,系王之明假冒是实。有旨:『王之明勿骤加刑,俟正告天下,然后尽法』。寻谕拷究穆虎主使附逆。
  时有男子詹自值便服直入武英殿,南面御幄中,语颠乱不可录。踰日,风颠白应元者亦闯入殿,卫士诃不能止,语更不恭。并付西市。
  设坛望祭先帝忌日,尚书大铖后至,路哭曰:『致先帝三月十九日者,东林诸公也;愿阴殛之』!
  侍郎何楷、督抚袁继咸、巡抚何腾蛟以王之明回读为「明之王」,咸涕泣疏争。而宁南侯良玉内畏闯逼,适原任御史黄澍被逮急,力劝良玉以兵东下,借太子为兵端,挟文武二十七人合疏,名「清君侧」,数士英八大罪;邀继咸、腾蛟军中。腾蛟夜起投水,乘不死,脱去;而继咸密上书自白,请勿疏北御。左兵掠九江,夜火照城中。士英惧,矫旨靖南得功率诸镇郑鸿逵、黄蜚等数十郡协捣上流。左部方国安私以四千人归朝廷,反攻良玉。良玉病,颇悔;呕血死。子梦庚不发丧,伪为太子檄下军中,激众怒。
  时江北诸臣单,北师临河,士英欲以失机坐尚书郭维经;都人数千叩阉乞免,革职去。改王永吉总河,督师淮、安、凤、庐,驻徐州;巡抚钱继登驻扬州,参政马鸣霆驻江阴,副使□司奇驻京口,都御史杨文骢专监镇军。
  决从逆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先是,兵部尚书解学龙被劾,逆案未定;镇远侯常延龄乞急褫逆党,遂先定龙日兹、项煜、陈名夏与时亨、钟五人等罪案。时钟兄礼部员外镳为钟解免,诏镳与雷演祚共勒自尽。
  史可法自劾师久无功。
  琉球国遣使入贡,且请袭封,给事中陈燕翼、行人韩元勳往。
  夏四月,北师益急,永吉檄督师可法及监军卫胤文协守。可法疾呼,诸师不应;入都,欲面陈机密,士英沮之。咫尺不得见天子,可法衔涕还泗州。北师逼,退保扬州。
  士英请更铸各衙门印,去「南京」二字。
  十九日,上召对便殿。大理寺卿姚思孝、尚宝司丞李之春、给事中吴希哲合词,宜先防淮、扬,次及凤、庐。上谕士英:『左兵似不曾反叛,应专心北堵』。士英大声曰:『此皆良玉死党之言,士英不能与共朝廷也』!是时上流一再捷,论功,加黄得功靖国公、郑鸿逵靖卤伯,世袭;加朱大典、阮大铖太子太保,张杰、马得功、郑彩、黄蜚皆锦衣千百户,世袭。其刘孔昭、黄斌卿、方国安、赵民性、卜从善、杜弘域、张鹏翼、杨振宗等,咸升赏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