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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正公遗事
观察李公维言:“兄文靖相国初监京商税院,与公邻居,为著作郎,每暇即过从,维尝切听于外,有相对数刻未尝交一语,古人心交,二公得之。”
公与故相毕士安、给事中柴成务同在两府,二公皆先晋公门生,翰林王禹有诗曰:“如今身后荣名少,两制门生伴凤毛。”时人传诵,今刻石于家。
先晋公知远大,尝语人曰:“此儿异日必至公辅。”因手植三槐于庭以为识,其槐今老,荫茂可爱。
公久参大政,子婿韩亿赴官,公弟饯于家,亲贤皆集,有群鹊数十喧噪于门,坐皆惊异,少闻堂吏报公拜相。
公归餐,必召诸子,使之席地聚食,乃语左右曰:“剩与菜吃,此辈生长公相家,已骄矣,不可使不知淡薄之味。”
公之子雍授官,家人欲制公服,公不许,曰:“且令着衫。”后公之弟赐绯鱼,子方得衣绿。公因语其弟曰:“我向不欲小子辈与叔同服色。”公弟拜谢曰:“我兄友爱之意如此。”公占籍全魏,自曾祖以来,坟皆在莘县,其土亦广,公自执政,即却其租,令均赡亲族。
公陪祠东封,有子侍行,家信至,公发之,见所寄衣带以红为之,公怒曰:“我在,尔已好华如此,欲坏儒风。我死,望汝辈纯素,难也。”亟令送还而易之。
太宗皇帝一日命苏公易简曰:“卿看两制中谁堪大用?”苏公曰:“臣见同年王某有器识,远大不可量也。”太宗曰:“朕志亦先定矣。”知公之以女适苏公之子耆,时苏公已薨,其母太夫人薛氏在堂,每至,则公出拜,叙同年之知也。
公初登第,为岳州平江宰,赵公昌言时领漕湖外,见公异之,议以女妻公,曰:“一当禀命于亲。”时先晋公在京师,方与范鲁公质家议亲事,见其书曰:“既来禀我,意必欲之。”遂可。以归始闻范亲之说。公既贵,以女适范鲁公之孙全孙,因语全孙曰:“此亲成吾先公之意矣。”
公尝与杨文公评品人物,文公曰:“丁谓久远果如何?”公曰:“才则才矣,语道未可,他日在上位,使有德助之,庶保终吉。若独当权,必为身累。”后丁公果被流窜。
公晚年官重,每家人出贺,立令止之,因语弟曰:“遭遇至此,愈增忧惧,何可贺也?”
公每有赐予,见家人置于庭下,乃瞑目而叹曰:“生民膏血,安用许多?”
公疾革,上临视,赐白金五十两,召杨文公于床前作让表,公览,乃自书四句曰:“已惧多藏,况无用处?见谋散施,以息灾殃。”是冬,公薨。文公叹曰:“精爽不乱如此。”文公因对上前语及,上令内司宾取元草视之,后荣国夫人谒章献太后,语曰:“上见公表,泣下久之。”
公自践两禁,岁有奏荫,每自谦抑,罕欲荐举。尝奏房弟例得殿直,上言乞除奉职,上曰:“朝廷著令素定,不可抑之。”公曰:“全未历事,恐不能任事,俟试其才,续具奏陈。”弟止除奉职。公薨,诸子白衣者尚数人。公病革,命杨文公撰遗表,语文公曰:“但叙述遭逢,望保圣躬,日亲庶政,进贤用士,不可以将尽之意,更以宗亲为托。”后推恩延赏,皆出于朝廷。
公罢相,守太尉,为玉清昭应宫使。时公病卧,弟入白之,公乃起曰:“君臣相知,不意布衣遭逢,朝廷荣贵至此,然我久在大位,自省无过,亦君臣相知,乃得保全。”终始叩头。帝阍潸然泣下,左右皆悲哽。乃语其弟曰:“兄子淳已长,立为乞官,吾病必不起,了此一事足矣。”上览奏,谕政府:“王某所奏侄,依宰相例除之。”淳乃授太常寺太祝。
公病,语其诸子曰:“我死后,慎勿以一文钱物入在柩中。汉文帝有言:纸衣瓦棺葬我。不从吾言,九泉之下,无福荫汝,汝等切志之。”故公薨之薄葬,始服金带,盖棺以纸易之。
张徐公耆出镇河阳,礼有曲宴,上令彻乐,宣示坐中曰:“王某在殡,朕不忍听。”惨怛者久之。公薨,上令内司宾取公笔砚一副,言只要王某使旧者,欲与皇太子。公门庭未尝接客,公薨,上谕近臣曰:“王某家却安静,当国日亦门庭清肃。”
吕文靖夷简、鲁肃简宗道初参知政事,二妻入谢,章献太后语之曰:“尔各归语其夫,王某在政府多年,终始如一,先帝以此重之,宜为师范也。”
王冀公钦若自江宁府归,再执魁柄,鲁公时参大政,凡聚议,多冀公不堪语,诸公曰:“掌武相公在政府日,参政岂敢如此?”鲁公笑曰:“王文正先朝重德,岂他人可企,苟公执政平允,宗道安敢不伏?”
冯文为侍中,有问之曰:“向与掌武相公同在政府,尽见国体,公今异于昔,何也?”冯曰:“王公德业,孰可企及?彼一时,此一时也。”
公薨,诸子外除入见,上恻然感怀,乃谕政府曰:“王某在位最久,未尝有毫发事干朕,甚悼之,诸子各改一官。”前后大臣无此优礼。
公薨后,长子雍诣政府求以自效,寇莱公当国,问所欲何适,雍曰:“例当厘务。”公曰:“贤者之子,安得粗使?”乃差同判太常寺。寺无同判,亦无餐。
始也王冀公钦若江宁再归相国,因乾元节进经疏,其轴饰以金,顾王沂公曰:“向日与掌武相公同共在二府,尝以此白之,终不肯为。”沂公退,语吕文靖曰:“殊不知王公以道佐人主,岂以此末节为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