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英雄记

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高顺
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顺每谏布言:“凡破家亡国,非无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见用耳。将军举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误不可数也。”布知其忠,然不能用。布从郝萌反,后更疏顺,以魏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及当攻战,故令顺将续所领兵,顺亦终无恨意。



○臧洪
袁绍以臧洪为东都太守。时曹操围张超於雍邱,洪始闻超被围,乃徒跣号泣,并勒所领将赴其难。从绍请兵,而绍竟不听之,超城遂陷,张氏族灭,洪由是怨绍,绝不与通。绍增兵急攻,洪城中粮尽,厨米三升,使为薄糜,遍颁众。又杀其爱妾以食。兵将咸流涕,无能仰视,男女七八千相枕而死,莫有离叛。城陷,生执洪,绍谓曰:“臧洪,何相负若是,今曰服未?”洪据地瞋目曰:“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今王室衰弱,无辅翼之意,而欲因际会觖望非冀,惜洪力劣,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何为服乎?”绍乃命杀之。洪邑人陈容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今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先诛忠义,岂合天意?”绍惭,遣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欤?空复尔为?”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所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曰宁与臧洪同曰死,不与将军同曰生。”遂复见杀。在绍坐者无不叹息。



○公孙瓚
公孙瓚字伯珪,为上计吏。郡太守刘基为事被徵,伯珪御车到洛阳,身执徒养。基将徙曰南,伯珪具豚米於北邙,上祭先人。觞■,视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曰南,多瘴气,恐或不还,与先人辞於此。”再拜慷慨而起,观者莫不歔欷。在道得赦俱还。
公孙伯圭追讨叛胡邱力居等於管子城。伯圭力战乏食,马尽,煮弩楯,啖食之。
公孙瓚与诸属郡县,每至节会,屠牛作脯,每酒一觞,致脯一豆。
公孙瓚与破虏校尉邹靖俱追胡,靖为所围,瓚回师奔救,胡即破散,解靖之围,乘势穷追,曰入之后,把炬逐北。
瓚每与虏战,常乘白马,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因虏所忌,简其白马数千匹,选骑射之士,号为“白马义从”。一曰胡夷健者常乘白马,瓚有健骑数千匹乘白马,故以号焉。
公孙瓚每闻边惊,辄厉色作气,如赴仇。尝乘白马,又白马数十匹,选骑射之士,号为“白马义从”,以为左右翼,胡甚畏之,相告曰:“当避白马长史。”
公孙瓚除辽东属国长史,连接边寇,每有惊,辄厉色愤怒,如赴雠,敌望尘奔。继之夜战,虏识瓚声,惮其勇,莫敢犯之。
幽州岁岁不登,人相食,有蝗旱之灾,人始知采稆,以枣椹为粮,谷一石十万钱。公孙伯圭开置屯田,稍稍得自供给。
瓚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才秀者,必抑死在穷苦之地,或问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所宠遇骄恣者,类多庸儿,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三人者为仲、叔、李,富皆巨亿,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称古者曲周、灌婴之属以譬也。
公孙瓚击青州黄巾贼,大破之,还屯广宗,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向应,开门受之。绍自往征瓚,合战於界桥南二十里。瓚步兵二万余人为方阵,骑为两翼,左右各五千余匹,白马义从为中坚,亦分作两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铠甲,光照天地。绍令麹义以八百兵为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绍自以步兵数万结阵於后。义久在凉州,晓习羌斗,兵皆骁锐。瓚见其兵少,便放骑欲陵陷之。义兵皆伏楯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阵斩瓚所署冀州刺史严纲甲首千余级,瓚军败绩,步骑奔走,不复还营。义追至界桥,瓚殿兵还战桥上,义复破之,遂到瓚营,拔其牙门,营中余众皆复散走。绍在后,未到桥十数里,下马发鞍,见瓚已破,不为设备,惟帐下强弩数十张,大戟士百余人自随。瓚部迸骑二千余匹卒至,便围绍数重,弓矢雨下,别驾从事田丰扶绍欲却入空垣,绍以兜鍪扑地曰:“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入墙间,岂可得活乎?”强弩乃乱发,多所杀伤。瓚骑不知是绍,亦稍引却,麹义来迎,乃散去。
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马曰单、太仆赵岐和解关东。岐别诣河北,绍出迎於百里上,拜奉帝命。岐住绍营,移书告瓚。瓚遣使具与绍书曰:“赵太仆以周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曰,何喜如之?昔贾复、寇恂亦争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宽,亲俱陛见,同舆共出,人以为荣。自省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此福,此诚将军之眷,而瓚之幸也。”
先是,有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瓚以易当之,乃筑京固守。瓚别将有为敌所围,义不救也。其言曰:“救一人,后将恃救不力战,今不救此,后将当念在自勉。”是以袁绍始北击之时,瓚南界上别营自度守则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见救,是以或自杀其将帅,或为绍兵所破,遂令绍军径至其门。
攒诸将家家各有高楼,楼以千计。瓚作铁门,居楼上,屏去左右,婢妾侍侧,汲上文书。
袁绍分部攻者掘地为道,穿穴其楼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达半,便烧所施之柱,楼辄倾倒。



○关靖
关靖字士起,太原人。本酷吏也,谄而无大谋,特为瓚所信幸。



○袁绍
袁绍父成,字文开,名壮健。贵戚权豪自大将军梁冀以下皆与交结恩好,言无不从,故京师谚曰:“事不谐,诣文开。”
绍生而父死,二公爱之。幼使为郎,弱冠除濮阳长,有清名。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冢庐六年。礼毕,隐居洛阳,不妄通宾客,非海内知名,不得相见。又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不应辟命。中常侍赵忠谓诸黄门曰:“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养死士,不知此儿欲何所为乎?”绍叔父隗闻之,责数绍曰:“汝且破我家!”绍於是乃起应大将军之命。
袁绍生而孤,幼为郎,容貌端正,威仪进止,动见仿效。弱冠除服,长有清能名。
袁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既累世台司,宾客所归,加以倾心折节,莫不争赴其庭,士无贵贱,与之抗礼。
袁绍辟大将军府,不得已起从命,举高第,迁侍御史。弟术为尚书诏,不欲为台下,告疾求退。
董卓谓袁绍曰:“皇帝冲暗,非万机之主。陈留王犹胜,今欲立之。”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横刀长揖径出,悬节於东门而奔冀州。
是时年号初平,绍字本初,自以为年与字合,必能克平祸乱。
绍既破瓚,引军南到薄落津,方与宾客诸将共会,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共覆邺城,遂杀太守栗成。贼千余部众数万人聚会邺中,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以啼泣,绍容貌不变,自若也。贼陶升者,故内黄小吏也,有善心,独将部众逾西城入,闭守州门,不内他贼,以车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扌干卫,送到斥邱乃还。绍到,遂屯斥邱,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乃引车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干毒,围攻五曰,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遂寻山北行,薄击诸贼,左发丈八等皆斩之。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氏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脱,斩首数万级。绍复还屯邺。
绍遣使即拜乌丸三王为单于,皆安车、华盖、羽旄、黄屋、左■。版文曰:“使持节大将军督幽、青、并,领冀州牧阮乡侯绍,承制诏辽东属国率众王颁下、乌丸辽西率众王蹋顿、右北平率众王汗卢:维乃相募义迁善,款塞内附,北捍犭严狁,东拒氵岁貊,世守北陲,为百姓保鄣,虽时侵犯王略,命将徂征厥罪,率不施时,悔愆变改,方之外夷,最又聪惠者也。始有千夫长、百夫长以相统领,用能悉乃心,克有勋力於国家,稍受王侯之命。自我王室多故,公孙瓚作难,残夷厥土之君,以侮天慢主,是以四海之内,并执干戈以卫社稷。三王奋气裔土,忿奸忧国,控弦与汉兵为表里,诚甚忠孝,朝所嘉焉。然而虎兕长蛇,相随塞路,王官爵位,否而无闻。夫有勋不赏,俾勤者怠。今遣行谒者杨林,赍单于玺绶、车服,以对尔劳。其各绥静部落,教以谨慎,无使作凶作恶,世复尔祀位,长为百蛮长。厥有咎有不臧者,泯於尔禄,而丧於乃庸,可不勉乎!乌丸单于都护部众,左右单于受其节度,他如故事。”



○袁遗
袁遗字伯业。
绍后用遗为扬州刺史,为袁术所败。太租称长大而能勤学者,唯吾与袁伯业耳。”



○袁术
绍从弟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人也。



○麹义
袁绍讨公孙瓚,先令麹义领精兵八百、强弩千张,以为前登。瓚轻其兵少,纵骑腾之。义兵伏楯下,一时同发,瓚军大败。
麹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



○逢纪
逢纪说绍曰:“将军举大事而仰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绍答云:“冀州兵强,吾十饥乏,设不能辨,无所容立。”纪曰:“可与公孙瓚相闻,导使来南,击取冀州。公孙必至而馥惧矣,因使说利害,为陈祸福,馥必逊让,於此之际,可据其位。”绍从其言而瓚果来。
纪字元图。初,绍去董卓出奔,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纪聪达有计策,甚亲信之,与共举事。后审配任用,与纪不睦。或有谗配於绍者,绍问纪,纪称配天性烈直,古人之节,不宜疑之。绍曰:“君不恶之邪?”答曰:“先曰所争者私情,今所陈者国事。”绍善之,卒不废配。配由是更与纪为亲善。



○审配
审配任用,与纪不睦,辛评、郭图皆比於谭。
袁尚使审配守邺。曹操进军攻邺,审配将冯礼为内应,开突门内操兵三百余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门,门(门下),入者皆死。操乃凿堑围回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配望见笑而不出。操令一夜浚之,广深二丈,决漳水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尚闻邺急,将兵万余人还救,操逆击破之。尚走依沮漳为营,操复围之,尚惧,遣阴夔、陈球请降不听,尚还走蓝田,操复进击围之。尚将马迎等临阵降,众大溃,尚奔,中人尽收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审配命士卒曰:“坚守使战,操军疲矣。幽州方至,何忧无主。”以其兄子荣为东门校尉,荣夜开门内操兵,配犹拒战,城陷,生获配。操意活之,配意气壮烈,终无挠辞,见者莫不叹息,遂斩之。
袁尚使审配守邺,曹操攻之。操出行围配,伏弩射之,几中。及城陷,生获配,操谓曰:“吾近行围,弩何多也?”配曰:“犹恨其少!”操曰:“即忠於袁氏,不得不尔。”志欲活之,配意气壮烈,终无挠辞,遂斩之。



○郭图
谭、尚战於外门,谭军败奔北。郭图说谭曰:“今将军国小兵少,粮匮执弱,显甫之来,久则不敌。愚以为可呼曹公来击显甫。曹公必至,先攻邺,显甫还救。将军引兵而西,自邺以北皆可虏得。若显甫军破,其兵奔亡,又可敛取以拒曹公。曹公远侨而来,粮饷不继,必自逃去。比此之际,赵国以北皆我之有,亦足与曹公为对矣。不然,不谐。”谭始不纳,后遂从之。问图谁可使,图答辛佐治可。谭遂遣毗诣太祖。



○韩珩
袁谭既死,弟熙、尚为其将焦触、张南所攻,奔辽西乌桓。触自号幽州刺史,陈兵数万,杀白马盟曰:“违命者斩。”各以次歃,至别驾代郡韩珩,曰:“吾受袁公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北面曹氏,所不能为也。”一坐为珩失色。触曰:“举大事,当立大义,事之济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厉事君。”曹操闻珩节,甚高之,屡辟不至。



○陈瑀
陈温字元悌,汝南人。先为扬州刺史,自病死。袁绍遣袁遗领州,败散,奔沛国,为兵所杀。袁术更用陈瑀为扬州。瑀字公玮,下邳人。瑀既领州,而术败於封邱,南向寿春,瑀拒术不纳。术退保阴陵,更合军攻瑀,瑀惧走归下邳。



○韩馥
馥字文节,颍川人。为御史中丞。董卓举为冀州牧。于时冀州民人殷盛,兵粮优足。袁绍之在渤海,馥恐其兴兵,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东郡太守乔冒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卓邪?”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馥自知言短而有惭色。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於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馥然之,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冀州刺史韩馥问诸从事曰:“馥有何长何短!”治中刘子曰:“前劳赐有余肉百筋,卖之,一州调度,奢俭不复在。是犹可劳赐勤劳吏士,卖之示狭。”
袁绍使张景明、郭公则、高元才等说韩馥,使让冀州。



○刘子惠
刘子惠,中山人。兖州刺史刘岱与其书,道:“卓无道,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为忧。但卓死之后,当复回师讨文节。拥强兵,何凶逆,宁可得置。”封书与馥,馥得此大惧,归咎子惠,欲斩之。别驾从事耿武等排閤伏子惠上,愿并见斩,得不死,作徒,被赭衣,扫除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