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秋馆戊戌日记

二十五日(4月15日),晴。
张穆《昆仑异同考》:冈底斯脉分二支,一支直东趋,为张骞所称南山;一支过和阗,西北趋环二千里,统名葱岭,葱岭又东趋为天山,亘回疆,北至巴里坤而止。魏源《冈底斯山考》:其地势出西南,僥外以渐而高,至此而极,山脉蜿蜒,分干向西北者为僧格喀巴布、冈里木孙诸山,绕阿里而北二千五百余里,入西域之和阗;南山及葱岭诸山向东北者为札布列斜而充、角乌尔充、年【前】唐拉、木萨坦冈、匝诸莫浑乌巴什、巴颜哈喇诸山环卫,地竟青海,连延而下六千余里,至陕西、西宁等处边界;向西南者为闷那克尼儿、萨木泰冈诸山,亘阿里之南二千余里,入尼讷特克国;向东南者为达木楚克喀巴布冈、噶尔沙弥、弩金刚苍诸山,历藏卫达喀木七千余里,至云南、四川之境。
二十六日(4月16日),晴。
二十七日(4月17日),雨。
二十八日(4月18日),阴。
二十九日(4月19日)
偕翰翥二叔赴任阳观赛,大雨,抵家已三鼓矣。
三十日(4月20日)

闰月初一日(4月21日),晴。
作《冈底斯山考》一篇。
初二日(4月22日),晴。
作《曰庖有肥肉二节四书义》一篇。
初三日(4月23日),阴。
唐吉士来,谈良久而别。《山海经》:食人之兽如:青邱之九尾狐、音如婴儿。浮玉之彘或作长彘、虎状牛尾,音如吠犬。鹿吴之蛊雕、状如雕而有角。昆仑之土蝼、状如羊。三危之慠 、状如牛,白身四角,毫如披蓑。邽山之穷奇、猬毛,音如嗥狗。少咸之窫窳、赤身人面马足。比岳之诸怀、牛形四角人目彘耳。钩吾之狍鸮、羊身虎齿人爪。凫丽之蠪侄、九首。北号之猲狙、赤首鼠目。剡山之合窳、人面黄身赤尾。蔓渠之马腹、厘山之犀渠,如牛苍身,音如婴儿。不过十数种耳。
初四日(4月24日),阴。
萃华馆印救吞鸦片回生第一方,用柿油。即柿漆又名椑油,伞店都有。半茶碗和冷水半茶碗,调匀灌救,不吐不泻,效验如神。倘若救迟,只须胸口微温,三、五日内可救。指甲青黑,牙关紧闭,将筷子撬开口灌之,再用两人扶走数百步,务须多走,不可歇睡,便得救活。盖柿油能解烟性,试将烟膏与柿油调和,立刻化成白腐,且其味不苦,真第一良方。柿油乡间恐一时难觅,好善者预买数斤,以备不虞,功莫大焉。
初五日(4月25日),微雨,过午止。
刘岘帅檄委钱观察德培查通属荡地:淮南通州分司所辖计共石港、金沙、余西、余东、吕四、栟茶、角斜、掘港、丰利等九场,每场煎盐埼、灶多寡不同,皆居列范公堤外滨临海边,以其便于取卤。近堤荡地咸生红毛草,俗称茳草,即以供煎盐之用。然每埼一付,配以草荡若干,向有定额,不准淆混,每年由场官分上下两忙征收钱粮。近年海势东迁,海滨涨滩一望无垠,类皆丛生茳草,灯丁以旧日埼址卤气淡薄,禀请移埼就卤,即以新涨荡地所生之茳草就近供煎。近堤荡地卤气既薄,遂皆私垦成熟,或自种植,或潜售与民,民欲报官升科,又碍于民不业灶之成例,未便准行。岘帅现拟分别清丈,招买升科,于正月专折入告,已蒙俞允,先委钱观察往查勘。闻泰属亦将一体查勘云。
初六日(4月26日),午,微雨即止。
作《昭信票利害议》一篇。孙少峰住督辕前大行宫三元栈。美叔来函,其友踏得任阳荒田两圩,一在十三图,一在廿二半图,可泄水至横塘及七浦塘,拟亦倩崇、海人包筑,惜为时已晚矣。十三图有纳芜圩约田千亩,唯不通外塘,而且低洼,亦其友所踏得者。
初七日(4月27日),晴。
古人纳妾有作《催妆词》者,有作《香奁词》者,有作《花烛词》者。今人妄传花烛夫妻,遂疑纳妾不宜作《花烛词》,真儿女子话也。徐电发《本事诗》载汪蛟门纳姬,曹颂嘉赋《花烛词》,王渔洋有汪钝翁改官后别纳小姬,戏为《花烛词》三首,皆其证。
初八日(4月28日),晴。
得邹梅卿又三月初五日函,三月二十九日藩宪恽饬赴宁波新任,并云现更号鼎臣。
初九日(4月29日)
赴璜泾,下午大雨,归已定更矣。向唐羲人假得《娄水文征》二十四册,读之采辑极富,兼多吾邑故实。
初十日(4月30日),微雨。
钱辑五书来,拟石印六开《常昭赋役全书》五百部,计洋一百二十元,字以杭州《经世报》大小为率。
十一日(5月1日),微雨。
沙鸿祥、黄惠孚来,晚饭后回任阳,且约明日至任阳赴虞。
十二日(5月2日),阴,午饭后晴。
开船赴任阳。晚饭后偕惠孚入城。
十三日(5月3日)
赴孙小川嗣母之吊。晤谦斋,知将赴沪,晚饭于聚丰园。
十四日(5月4日)
惠孚由航赴苏。
十五日(5月5日)
晚,下乡。
十六日(5月6日)
抵家。
十七日(5月7日)
赴太仓,过沙溪,约翥青叔同往,抵新开河,已黄昏矣。
十八日(5月8日)
访武颂华,清谈竟日。
十九日(5月9日)
谒吴大令镜沆,不直。晤蒋直剌体梅,谈片时而别。提举衔候选盐大使管煌禀为开行收茧呈请严禁奸商白拉事:“切前年由绅士王槱林等在宪治南门外开设通裕太茧行,收买蚕茧,因被本地奸商白拉托名洋行,在乡私设分行,任意收买,避捐漏税,诸多取巧,以致出货减少,亏折甚巨。今岁王槱林等邀职等集商挽回利权,议定由职等另行招集股分,仍在通裕太原行内开秤收茧,纳捐投税,一切均照前章。职等窃思通裕太茧行开设之始,原为振兴蚕桑起见,惟奸商白拉冒名洋行,任意收买,希图渔利,非独显干例禁,抑且妨害蚕桑。为此吁请恩赐出示,严禁本地奸商白拉冒名洋行,私收蚕茧,以及不法棍徒藉端滋扰,如有前项情事,许职等指名禀究,以振起商务,裨益地方,实深感戴。”晚饭仲华家,留一更再转始解维。
二十日(5月10日)
过沙溪,至李也薇家小憩,即回家。是晚入城。
二十一日(5月11日)
晨到家。
二十二日(5月12日)、二十三日(5月13日)
均在城。
二十四日(5月14日)
午赴苏,晚泊吴塔。
二十五日(5月15日)
到苏,泊胥门万年桥,下午大雨。
二十六日(5月16日)
赴青杨地观剧,晤缤兰,谈至日暮而别。
二十七日(5月17日)
午,解维归,晚泊太平桥。
二十八日(5月18日),大雨,抵家已黄昏矣。
归庆麟、陈肇辰、王厚基、曾邦干等禀为饿殍枕籍,赈数不敷,叩请拨款急救事:“职民等住居昭境东乡,地产木棉,专以纺织度日。自去岁收成歉薄,小民生计日艰,加以米麦昂贵,土布独贱,贫民纺织无利,大半流为乞丐,故自腊迄今,携篮乞食者络绎于道,或稍咽糠屑豆粞以延旦夕,绝食饿死者时有所闻,如上月有住居四六图之贫民赵氏兄弟,以三日不得食,啮竹柱数寸而死,尤职等所目击心酸者也。现虽经陆绅等禀请拨款赈济,又设法募捐,第灾区广逾卅里,赈数不过数千,杯水车薪,终恐无补于事。本月初旬,由城绅等在东乡市施放粥米,每口三合,远近闻知,麇来乞米,多至三万余人,沿途因饿倒毙者十余人,皆犁黑无人色,幸得城绅给棺收殓,若非早为拯救,则东乡八十余图大小贫口十余万必致尽填沟壑,且东乡丁壮赴太境刘河开塘者三万余人在工仅足糊口,工竣回来,势不甘于坐饿,恐其滋生事端,情形更不堪设想。伏查常昭救荒公款惟积谷、备荒二项,诚属法良意美,今若此奇荒而不尽拨,名与实乖,甚所不解。为亟联名吁叩电鉴,将积谷十成之四、备荒尽数拨归。陆绅等按期散放,再将借拨库银三千两,恩准稍缓归款,俾城绅得以并力办赈,一面迅赐设法拯济,以救饥黎而召天和。”臬批:“据禀,昭文县东乡因去岁灾歉,兼以近来百物昂贵,贫民生计维艰,竟有乞食不得因而饿死者,如果属实,何以该县等并不查明禀报?仰苏州府速饬常昭两县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动用积谷,酌量抚恤,克日通禀察夺。事关民瘼,万勿稍延。三月十七日。”藩批:“昭邑东乡上年秋收歉薄,际此青黄不接,贫民无所觅食,据绅士陆懋宗等呈请拨款赈抚,并动本邑积谷济用,即经本司借发银三千两,委员前往会商酌办在案,据禀,待抚户口多至十余万,且有因饿倒毙者,核与陆绅等所呈情形轻重不符,恐未免张大其词不实,不尽要之,被歉非灾荒可比,抚恤亦未可滥施,即动用积谷、备荒,原系民间自有之款,地方有司亦何靳而不予?惟在查散得实,无滥无遗耳。仰昭文县即速会同委员宗令暨陆绅等确查实在情形,遵照前饬,妥商办理,并一面驰禀核夺,毋迟。三月十九日。”抚批:“查昭文县辖东乡一带上年收成歉薄,现当青黄不接,米价昂贵,民情因苦堪怜,业经札司借拨公项,派员前往会县妥筹,分设粥厂施济,不敷经费,准于二县备荒公款及赈余本息粜变谷价项下分别酌提拨用。续据县详,浚治北湖漕塘等河,以工代赈,请先拨款,复经批饬,善后局酌量借拨,各在案。据呈前情,仰苏藩司速饬常昭二县会同陆绅等察酌情形,妥筹办理,具报毋延。闰月十九日。”“为札饬事,本年三月十七日奉按察司吴批,常昭二县职员陈肇辰等禀称,昭境东乡饥民众多,由城绅禀请拨款赈济,尚有不敷,求拨积谷及该县备荒公款散放等情,奉批。据禀,昭文县东乡因去年灾歉,兼以近来百物昂贵,贫民生计维艰,竟有乞食不得因而饿死者,如果属实,何以该县等并不查明禀报?仰苏州府速饬常昭二县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动用积谷酌量抚恤,克日通禀察夺,事关民瘼,切勿稍延,等因到府奉此遵查昭邑东乡比因木棉歉收,土布销滞,无利可赚。今春青黄不接,又值柴米腾贵,民情困苦,实有坐以待援之势,曾据绅士陆懋宗等联名禀,由该二县通详请发库款,并就该二县备荒公款及赈余本息粜变谷价各项下酌提动拨,以为荒区设厂施粥之需,业奉宪批示在案,惟查原详禀,木棉瘠区计有五十余图,饥户约共一万三四千口,需米三千余石,核钱一万五六千串。该二县原请提拨各款,究竟能否敷用,现在如何办理,未据续禀。奉批,前因合亟,抄禀转饬札到该二县立即遵照,迅速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再动积谷酌量抚恤,刻日禀报察夺。事关民瘼,切勿稍延干咎,火速。”张、吴市绅士赴苏城请赈,托府房书陈念莪送禀,逮藩臬批皆见,而中丞批独不下,念莪下乡胁以中丞欲传见,面询虚实,否则大票催提,曾静川诸公大骇愕,乃偕之入城,则云批已下,惟需润色费若干,诸公挽余在苏录得,始知前事皆子虚。念莪时患颠病,犹可恕,曾、陈诸公亦太不经事矣。录存之,为东乡灾民一恸。
二十九日(5月19日),雨。

四月初四日(5月23日)
入城。
初五日(5月24日)
夜回家。
初六日(5月25日)
至沙溪。
初七日(5月26日)
至太仓无量殿。
初九日(5月27日)
棹上海。
初十日(5月28日)
抵上海,至五月初二日始由沪抵苏。
(五月)初五日(6月23日)
返棹。
初六日(6月24日)
至常熟。
初七(6月25日)
晨回家,于役之略可得而志焉。钱云孙、龚寅谷初议投禀开北河漕、北横沥,屡驳不准,后请于大府,始饬县议复,乃请展限米捐,而借善后局军需项下款垫开。郁宪丞同年虑公项不敷,未必准拨。大府因东乡歉收,令开塘以工代赈,拨银三千两,到县为闰三月廿九日,木棉已长,堆泥则碍苗,妇孺大哗,余议先开北横沥,堆泥之田酌贴钱文,移书宪丞,属谕地保传各佃。晓以中丞之意,在藉以赈荒,尔等无违上意,宪丞易视之于十二日下乡祭河,为乡民所辱詈,宪丞惧滋事,乃归银于大府,而属绅士具禀,农忙无役夫,缓至九秋云。无量殿去太仓南门六七里,近地蚕事未旺,采茧远至蓬莱镇钱鸣塘一带,开茧厂造烘灶甚不得地势,且去南马头三里,无市集,颇不便。
初十(6月28日)
至沪,翁兰士觞余于大兴里金小宝。
十一日(6月29日)
赴王才子侑觞楼之约,粤人言语不通,且音乐杂奏聒耳厌闻。
十二(6月30日)
香孙偕饮月员花好楼,主人风雅,尘嚣为之一涤。
十三日(7月1日)
杨硕甫邀至西尚仁文寓小饮,即花文兰词史也,将从琼隐入都,为其母所尼不果,而兰亦自此益憔悴矣。琼隐有《来生缘图》,绘兰、笙、橼三物,属沈北山携归赠兰,中途失去,神龙见首不见尾,其诸珠还合浦之联兆欤?廿五日曾孟朴又邀至文寓,与博戏,余辞不能笺,召林少香词史代焉。
十四日(7月2日)
偕翥叔、稚琛观英人嘉术士演戏法及电光影戏,十光五色,眩人两目,戏法亦奇,西域幻人之常技也。十八日,又偕雪珊观于味莼园安垲地,廿五日,又观于天仙茶园,则数见不鲜矣。沪上诸君之觞余者,则十五日许楚卿于花小宝也,杨顺之于彭翠芬也。十六日,许楚卿于花小宝则王子材代为主人也,钱兆仲于花丽娟则万家春、吴康年招饮后偕往也。十九日,席子佩于花金铃,陆仲午于李秀兰也。廿一日,陈星阶于洪翠林,钱兆仲于花丽娟也。廿三日,张鸿甫于花三宝也。廿四日,仲午之戚李属仲午代招于罗秀卿也。
廿六日(7月14日)
翁兰士于大兴金寓也,景过情迁,犹历历如绘焉。松江顾伯颐十五日觞余于花亿珠,伯颐能度曲。支票纠葛一节,计怀卿嗾陈之泰赴县禀诉,随传厚余及惠隆号质讯,盖将以是诈财地耳。谦斋代余缮禀申理云:“为掯票捏控一再缠索,叩赐提究事,窃职于二十三年五月初旬,付交前署青村场大使罗登云上海惠隆号支厚余庄第四十五号五月二十日期票洋一千元一纸,嗣据罗登云函称,该票被伊幕友计德柔持去,恐其到期向庄冒领,嘱惠隆号注销票根,当将票根注销,随向罗大合索还票面一纸。罗以向计追缴为辞,迁延不果,十月中,由计德柔串出陈之泰捏词,设英界公堂控索,蒙委宪张批斥,陈之泰自行向罗清理。之泰见计不遂,复勾串洋人,到惠隆号肆吵,当由职禀请英法界公堂备案,如再到号吵索,许即扭案禀究,复恐计德柔等藉持废票,捏饰他词,再滋讼累,爰于十一月中据情禀请臬宪将计德柔、陈之泰等提省讯究,吊销票面,蒙臬宪吴批准‘如果再有纠葛,尽可赴县控理’云云。今三月二十三日蓦奉台差会同英廨值差手持钧谕,催令厚余庄主理值,职闻悉之下,不胜骇异,窃思计德柔勾串陈之泰掯票一再诈索不遂,今事隔逾年,复敢饰词朦控,横向厚余庄吵索,不求提控严惩,吊销票面,恐缠索无休为害伊于胡底。为亟据实具禀,抄粘臬宪,委宪批示,遣属一并陈叩,伏乞电鉴恩准,提原控陈之泰等到案讯究,吊销票面,以惩串诈而清纠葛,沾仁上禀,禀既入,搁不批,由是厚余庄以支票与庄无涉为词申诉,乃改提惠隆号主,余恐其迁延时日,终不结案也。四月廿日,令包探扭计怀卿入英廨,询明有案在县署,张赓之直刺取英廨旧卷,一并移送到县,计怀卿发捕厅收管,此事始有就绪。补禀云,为扭获掯票串诈要证,叩赐彻究,以清讼累事:窃职去岁付交罗登云支票一纸,被伊幕友计德柔即怀卿持去,当据罗登云函嘱将票根注销,嗣由计德柔串出陈之泰在英廨捏控,并勾串洋人到票号踞吵,迨职禀请提究,则又避匿不面,现复到宪辕捏控,将前项情事概不提起,意在索诈票号钱物,情尤可恶,已由职具呈申诉在案。窃思此票由职交罗登云,为计怀卿窃去,陈之泰亦由计怀卿串出,非计怀卿到案,终难水落石出。昨始探得计怀卿逗留租界,恐其闻风远避,由职指交探伙扭送英廨,请将人证卷宗一并移送台下,伏乞电鉴恩准,将计德柔收押,讯追票面,一面叩请移提浙江候补盐大使罗登云到案,彻底根究,照串诈律惩处,以清纠葛,而杜讼累。”禀已送矣,复恐黄爱棠大令不明颠末也,爰具清折一扣送署,今录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