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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垣记略
《枢垣记略》清 梁章钜、朱智
●序自雍正庚戌设立军机处,迨兹九十余年,纲举目张,人才辈出,而载稽故实尚缺成书。章钜于嘉庆戊寅选充章京,亻暴直余闲,翻阅旧档,辄思辑为一书。随笔甄综,日有所积,至道光壬午春季奉命守郡,匆匆出直,此后遂无由再缀一词。因思五年以来,手不停披,在方略馆宿直时常彻夜为之,或屡代人夜直为之。以用力之勤,窃喜稍存梗概,因于簿书之隙,重加勘汇,阅月而成编,为门七,为卷十有六。卷首恭录训谕,次列除授,又次纪恩叙,又次详规制,又次考题名,而以诗文及杂记附末。适补章钜缺入直者为李侍读彦章,因以稿本寄之,拾遗正误。又经年而稿还,时章钜已为淮海监司,遂付梓人。书中艮限仍以壬午春季为断,俟好事者续增焉。军机处为我朝政府,考官制者谓即唐、宋之枢密,因题为《枢垣记略》云。道光癸未秋仲,梁章钜识于清江浦之以政学斋。
●卷一。训谕乾隆十一年四月十二日谕:军机处系机要重地,凡事俱应慎密,不容宣泄。今乃有在京、直隶、江南、浙江等处提塘,串通军机处写字之人,将不发抄之事件抄寄该省督抚者。朕看此情节,在提塘等微末之人,不过以此博督抚之欢心;在督抚亦乐其不时私递,得闻京师信息。此皆浅陋之见,且非始于今日。朕已将督抚等从宽免其查究,但那苏图、尹继善、陈大受、魏定国、常安等,俱为封疆大臣,似此行私报密等事,甚不光明。若有见闻,即当据实查办,何得身蹈其事,不能自检,尚得谓之正己率属乎?著密行传谕申饬之。
十二年二月初六日谕:军机处系机密之地,所交密议章奏,本无宣泄。其应交该部密议者,嗣后俱交军机处存记档案,交发部议。其奏事处所奉密议事件,著亦交军机处记档转发。
五月二十二日谕:朕令军机大臣等寄信传谕之旨,有因地方应办事务,经朕指示及传谕询问者,亦有令该督抚等商酌办理者,既未明发谕旨,理宜慎密。嗣后诸臣回奏折内,如不交部议者,仍听其引入原旨;若系应交部议之案,概不必将寄信之处叙入,另行具折声明,至具题本章,尤为不可。俟伊等奏折之便,传谕知之。
十三年十一月口日谕:经略大学士起身以后,军机处所办事件多不能惬意。即如今日议覆山东请运奉天米石一折,阿兰泰近日曾以“该处收成止有七分,未便大弛海禁,致妨本地民食”具奏,而军机大臣竟无一人记忆者,经朕指示,始查检入议。其余脱漏之处,一一须朕训谕,虽经改正,而朕心则已过劳,较之经略大学士在京时,诸事周详妥协,不致烦费朕心者,实已大相径庭矣。此等处讷亲向日尚能办理得宜。由是观之,向日朕加恩任用,自不为过。惟因贻误军国重务,大负朕恩,不得不重治其罪,亦出之大公至正。但从前当大学士鄂尔泰在之时,朕培养陶成一讷亲;讷亲在之时,朕培养陶成一经略大学士傅恒。皆几经教导,几经历练,而后及此,人材难得,固非一朝一夕所能造就。今经略大学士前往军营,朕实向大学士一人是问,并未豫留此心于大臣中培养陶成,以为接办之人。是以办理诸务,数日之间,已不能不时萦朕念。军旅固关紧要,第金川不过一隅,视机务孰为重大?且朕躬岂宜过劳?经略大学士到彼,荡平勒乌围、刮耳崖,即应遵照前旨,飞报大捷。其莎罗奔、狼卡擒获献俘固善,纵或兔脱潜逃,祗须留兵搜捕,一切应办事宜,或交傅尔丹,或交岳钟琪,若策楞到彼,或交策楞、班第等。经略大学士酌量分布妥协,于奏捷后四五日内,即当驰赴阙廷,赞襄左右,不必待奏到奉有谕旨,方行旋师矣。此旨必应遵。
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谕:朕许大学士张廷玉原官致仕,且允配享太庙之请。乃张廷玉具折谢恩,词称泥首阙廷,并不亲至,第令伊子张若澄代奏,因命军机大臣传写谕旨,令其明白回奏。而今日黎明,张廷玉即来内廷,此必军机处泄漏消息之故。不然,今日既可来,何以昨日不来?此不待问而可知者矣。昨朕命写谕旨时,大学士傅恒及汪由敦二人承旨,而汪由敦免冠叩首,奏称“张廷玉蒙圣恩曲加体恤,终始矜全,若明发谕旨,则张廷玉罪将无可逭”。此已见师生舍身相为之私情。及观今日张廷玉之早来,则其情显然。军机重地,顾师生而不顾公义,身为大臣,岂应出此?
十五年五月十四日谕:向来军机处交出公文,签发马上飞递者,定限日行三百里,遇有最紧要事件,始以日行六百里字样加签。公文缓急既有不同,则递送迟延处分亦当分别差等。乃吏部议处此等案件,不按三百里、六百里之分,但查核时刻逾违,俱照扣关公文例议以降一级调用,比例殊未允协,现干例议积案甚多。著量加区别,除沉匿军情机密事件仍照驿站旧例议处外,其军机交出寻常紧要事件限日行六百里者,傥有逾限,准照扣关例议处;若系军机处常行事件限马上飞递日行三百里者,逾限之处,照公文迟延例,著为令。再军机处发递公文,原系酌量事件以定程期,嗣后非遇紧急最要事件,亦不得以日行六百里签发。
二十三年十二月口日谕:裘曰修与盐商牛兆泰系属姻亲,寄书可也。而使盐道之婿持书寄盐商,虽无嘱托之言,明有嘱托之意。军机行走之人,尤当以慎密防闲为要,此何为者耶?裘曰修不必在军机处行走。
二十六年三月初七日旨:吏部议眭朝栋照溺职例革职一本,所以留中不发者,朕意以为若总裁大员中查无应行回避之人,则该御史所奏,不过博一时虚誉,其罪尚属可原。今据知贡举熊学鹏查奏,应行回避士子有总裁刘统勋之胞弟、胞侄二人,于敏中之堂侄一人。刘统勋等既系军机大臣,而眭朝栋现系军机处行走之员,此次刘统勋、于敏中二人不令随驾,外间已揣其预典试事,而军机处之人固不待言矣。况朕向刘统勋等曾面谕及之,眭朝栋岂有不知之理?则其所奏,显属迎合上官,此风断不可长。前明师生堂属党援门户之弊,往往假公济私,害及朝政,最为言路恶习。我皇考十三年以来,大加整顿,风纪肃清。朕临御二十有六年,于台垣章疏苟有一二可采者,未尝不见之施行,若其意有所属,瞻顾徇私者,亦断难逃洞鉴。眭朝栋何人,而敢以此等伎俩巧为尝试乎?此在诸科道尚属不可,况该御史之在军机行走者乎?今岁恩科会试,已属格外旷典,臣子得与文衡,已可云宠荣逾分,而更欲为宗戚幸中,是于不知足之中又加甚焉。号称读书者宜如是乎?于政体、官方、士习,均有关系,眭朝栋革职不足蔽其辜,著拿交刑部治罪。
二十八年九月初十日谕:御史戈涛奏称“所奏事件,未经领到原折,而刑部业已纷传,必系刑部司员之在军机者,预为透漏”一折,当交军机大臣查奏。今据军机大臣查明“戈涛条陈二折俱系发交刑部办理事件,即于本日传钞,随本报发回。朱批原折向应存贮军机处,年底汇缴,例不给还”等语。此事原属照例办理,尚无透漏之处,戈涛以未接到朱批原折,故为此奏。但军机司员,向于本部堂官及相好戚友中预通消息,亦不能保其必无,从前即曾有因此获罪者。该司员等益当痛加儆戒,不得因此次查无情弊,遂罔知顾忌。设将来果有徇私泄漏等事,一经查出,必严加惩治,决不稍为宽贷也。
三十年闰二月二十六日谕:向来军机大臣寄信谕旨,该督等覆奏时,止称接准廷寄,并不书写承旨衔名,于体制殊未允协。嗣后各省督抚等,接准军机大臣遵旨寄信传谕有应具折覆奏者,俱著将寄信内所开承旨人名一一开写,不得但称廷寄及军机处字样。可于奏事之便,传谕各督抚,一体通传应行奏事之各该衙门遵、照。
三十一年四月十一日谕:前据常钧条奏,外省奏折交兵部钤用印信,以昭慎重,经部议覆准行。但印信存贮部署,往返钤用,日费马力,殊属烦琐。且交发奏折,即系原赍差弁祗领,向来亦未闻有滋弊之事。嗣后该部预将印花存贮军机处备用,所有临时钤印之处,不必行。
四十一年九月十八日谕:户部堂官在内廷行走者多,该部事务殷繁,不可无人坐办。袁守侗虽在军机处行走,著每日到署专办户部事务,遇朕至圆明园之日,不必随往。其丰升额、福康安、梁国治、和坤并著每日输流一人到署办事。
四十九年口月口日谕:各省督抚年终汇奏事件,向由军机处将有无迟延遗漏查明具奏,原以专责成而重考核。但该督抚等奏报发抄后,各部院不过照常汇题,存案备查,而军机处名为汇总,实不过循例奏明,仍属具文,于核实办公之道,均属未协。即如各省拿获命盗各案已未结数目,及盗窃案已未缉获,记功记过名款,该督抚等均于年终汇奏一次。此等案件,如果事隔数十年,实在无从督缉,竟应查明酌与开除,以清尘案,其余未结、未获各款,自应分别定以处分,庶承缉之员,自顾考成,俱知上紧办理,依限完结,而督抚等亦不能以一奏了事。嗣后各督抚年终汇奏各项,均著各部院衙门详悉查核,汇送军机处覆加考核,于三月间汇齐办理具奏。如各该部有疏忽遗漏,军机处又不能详加核正,经朕看出,惟军机大臣是问。
五十六年十月二十四日谕:国初以来,设立议政工大臣,彼时因有议政处,是以特派王大臣承充办理。自雍正年间设立军机处之后,皆系军机大臣每日召对,承旨遵办。而满洲大学士、尚书向例俱兼虚衔,并无应办之事,殊属有名无实。朕向来办事祗崇实政,所有议政空衔,著不必兼充,嗣后该部亦毋庸奏请。
五十九年二月二十六日谕:昨据福康安等查审“吉林办理参务,亏缺库项,勒派民户”一案,分别定拟具奏。福康安与恒秀谊属姑表弟兄,有心徇庇,从宽定拟,希图含混了事。经朕看出,详细指斥,即令军机大臣缮写饬谕,而军机大臣亦复意存瞻顾,迁延观望,并未即日拟旨进呈。现距归政之期尚有二年,朕一日临御,即一日倍加兢业,岂容大臣颟顸从事?阿桂、和坤、王杰、福长安、董诰俱著交部议处。
嘉庆四年正月初八日谕:各部院衙门文武大臣,各直省督抚藩臬,凡有奏事之责者,乃军营带兵大臣等嗣后陈奏事件,俱应直达朕前,不许另有副封关会军机处,各部院文武大臣:亦不得将所奏之事,预先告知军机大臣。即如各部院衙门奏章呈递后,朕可即行召见,面为商酌,各交该衙门办理,不关军机大臣指示也,何得豫行宣露,致启通同扶饰之弊?即将此通谕知之。
十九日谕:从前和坤意图专擅,用印文传知各省抄送折稿,因此带有投递军机处另封事件,业经降旨饬禁,并随折批谕。今和坤业经伏法,所有随带文书,当永远停止。傥经此番饬禁之后,尚有仍蹈前辙者,必当重治其罪,决不姑贷。
七年二月二十四日谕:御史王宁阜奏“请重军机大臣责成,以肃纶言”一折,自雍正年间初设军机处,于大学士,各部院尚书、侍郎中遴派数人在内行走,本为筹办军务。而各直省寄信事件,以及在京各衙门遇有应降谕旨,势不能纷纷令群工承缮,是以俱由军机处拟写交发,令事有统汇,以昭画一。是军机大臣承旨书谕,并非将臣工翊赞之职,尽责之此数人也。内外满、汉大臣,俱经朕特加擢用,谁不宜尽心匡弼?必责之军机大臣,则其权过重,若承奉谕旨之事,军机大臣得以力阻不行,则外人又将以揽权指摘矣。况我朝列圣相承,乾纲独揽,皇考高宗纯皇帝临御六十年,于一切纶音宣布,无非断自宸衷,从不令臣下阻挠国是。即朕亲政以来,办理庶务,悉遵皇考遗训,虽虚怀延纳,博采群言,而至用人行政,令出惟行,大权从无旁落。朕初阅该御史所奏,以为必有指陈时务胪举切要者,及详阅折内,乃专指上年停止前往盛京一节。谒陵展敬,为登极后应行大典,朕彼时明降谕旨,于六年秋孟启行,事关体制,岂臣下所可阻止?嗣因御史沈琨、张鹏展等以军务未竣,恳请展期,交王大臣等会同妥议,以为应如所请,是以降旨暂行停止。即上午春间,曾有旨巡幸木兰,后因夏间雨水过多,亦停止秋。此皆朕临期酌度,岂军机大臣能于春问即逆料夏雨情形,预为阻止耶?至该御史称“銮辂所经,地方官早为备办,永平一带糜费已多,不能开销”等语。谒陵谕旨,系五年十一月初二日颁发,至六年正月二十日降旨停止,为时无几,且距七月启銮之期又远,地方官有何预办不能开销之处乎?至该御史所奏“前谕已发,复行改拟,不敬于先,遂致不信于后”等语。试思前史所称为诏令不信者,如恩旨已降,或应行蠲贷而实未均沾,或、业已豁除而仍行科敛,我国家曾有此等事乎?至于明发谕旨,有经朕再四思维尚有未尽周妥之处,或臣工陈奏未便因而复行停止者,此正欲事臻尽善,故不厌反覆精详。若必回护前旨,固执己见,势将文过饰非,蹈言莫予违之习,岂古帝王从善如转圜之道乎?又所称“军机大臣昧于大体,不当仅于语句笔画小误,始行自请议处”,所论亦属非是。誊写谕旨虽系章京之责,但军机大臣于进呈事件,理当致谨校核,既有错误,自应请议,况朕亦时加宽免,何尝仅于细务加之责备耶?王宁焯所奏谬妄,原折著掷还。
六月二十四日谕:内阁本丝纶重地,大学士均应常川到阁,阅看本章。其中有在军机处行走者,每年春夏在圆明园之日居多,散直后,势难再令赴阁视事。至在城之日,偶值枢务稍简,朕仍令其赴衙门办事,即应阁、部兼到。若不在内廷行走之大学士,则票拟纶音,是其专责,岂可稍涉闲旷?是以保宁到京后,虽兼领侍卫内大臣,朕不令其在园居住,以便赴阁办公,无旷职守。嗣后在军机处行走之大学士,值朕进城谕令到衙门办事时,著先赴内阁,再赴所管之部院衙门。其不在内廷行走之大学士,俱著常川到阁阅本,以重纶扉而符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