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轶事汇编

宋人轶事汇编

  这部宋人轶事汇编,是近人丁传靖从宋元明清约五百余种著述中辑录宋代六百余人的材料编成的。搜辑的书籍,包括笔记、诗话、文集、方志、杂史等,以宋人所作居多。宋人事迹,除了一些政治人物以外,还有诗人、词人、书画家、哲学家。材料较多,搜罗面较广,这是此书的一个特点。所谓“轶事”,就是指在“正史”以外,得之于当时传闻和后世记载的材料和故事,这些比起“正史”来往往写得更为生动活泼,有助于对历史人物的多方面的了解。本书仿厉鹗宋诗记事的体例,每条材料都注明出处,也可提供我们研究宋人传记资料的线索。作为研究宋代历史和宋代人物的参考资料,有一定的价值。



●宋人轶事汇编卷一

  太祖

  今章奏不当名赵广汉,按国史,本朝广汉后也。邵氏闻见录

  隋开汴河,其势正冲今南京,至城外迂其势以避之,古老相传为留赵湾。至艺祖以宋州节度使即帝位,乃其谶也。孙公谈圃

  国家上世陵寝,皆在保州保塞县东三十里,有天子巷,御庄号柳林庄,尚有宗室在焉。清波杂志

  梁宝志铜牌记云:“有一真人在冀州,闭口张弓左右边,子子孙孙万万年。”江南主名其子曰弘冀,吴越钱镠诸子皆连“弘”字,期以应之,而宣祖讳正当之。杨文公谈苑

  宣祖微时,道出杜家庄,避雪门外。庄丁见状貌英伟,延款饮食。久之,主人爱其勤谨,赘为第四女壻,遂生太祖、太宗。庄前旧有洼,名双龙潭,至是乃验。烬余录

  太祖生洛阳夹马营。生之夕,光照一室,胞衣如菡萏,营前三日香,至今人呼应天禅院为香孩儿营。杨文公谈苑

  初兵纷时,太祖之母,挑太祖、太宗于篮以避乱。陈抟遇之,即吟曰:“莫道当今无天子,都将天子上担挑。”古谣谚引神仙传

  艺祖生夹马营,营前陈学究,聚生徒为学,宣祖使艺祖从之。上微时,嫉恶不容人过,陈时时开论。后得赵学究,即馆于汴第。杜后录陈之旧,令至门下与赵俱为门客。然艺祖独与赵计事,陈不与也。其后艺祖践祚,而陈居陈州村舍,聚生徒如故。逮太宗判南衙,使人召之。居无何,有人言开封之政,皆出于陈,艺祖怒,问状。太宗惧,遂遣之,且以白金赠行,半道尽为盗掠。居陈,生徒日衰,馆于驿舍,一夕醉饱而卒。赵学究即普也。孙公谈圃

  太祖微时,尝被酒入南京高辛庙,香案上有竹杯筊,因取以占己之名位。俗以一俛一仰为圣筊,自小校以上至节度皆不应,忽曰:“过此,则为天子乎?”一掷而得圣筊。晏元献为留守,题诗曰:“庚庚大横兆,謦欬如有闻。”盖纪实也。石林燕语

  艺祖微时日诗云:“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流星赶却月。”国史润色之云:“未离海峤千山黑,才到天心万国明。”文气卑弱不如元作。话腴 庚溪诗话略同。后山诗话以后二句为对徐铉所诵。

  五季割据,干戈相寻。有一僧佯狂而言多应,尝谓人曰:“汝等望太平甚切,若要太平,须待定光佛出世。”至太祖一天下,皆以为定光佛后身,盖用此僧语也。曲洧旧闻

  五代时;有僧卓庵道边,艺蔬匃钱。一日梦金色黄龙食所艺莴苣数畦,僧惊寤,已而见一伟丈夫于所梦之地,取莴苣食之。僧视其状貌凛然,遂摄衣延之,馈食甚勤,顷刻告去。僧属之曰:“富贵毋相忘。”因以所梦告之,且曰:“公他日得志,愿为老僧建一大寺。”伟丈夫,乃艺祖也。既即位,求其僧尚存,遂命建寺,赐名普安,都人称为道者院。则寿圣皇帝王封之号,已兆于此。清波杂志 师友谈记略同

  太祖微时,游渭川潘原县,过泾州长武镇寺,僧守严者异其骨相,阴使人图于寺壁,青巾褐裘,天人之相也。今易以冠服矣。自长武至凤翔,节度使王彦超不留,复入洛,枕长寿寺大佛殿西南角柱础昼寝。有藏经院主僧见赤蛇出入帝鼻,异之。帝寤,僧问所向,曰:“欲见柴太尉于澶州,无以为赀。”僧曰:“某有一驴子可乘。”又以钱币为献,帝遂行。邵氏闻见录

  太祖微时,往凤翔谒节度使王彦超,得钱数千,遂过原州,卧于日间,而树阴覆之不移,至今犹存,谓之龙泉木。至潘原县,与市人博,大胜。邑人欺其客也,殴而夺之。及即位,欲迁发此县,故潘原讳赖以为耻云。鸡肋编 又云至今其木枝条,皆有龙角之状,所寝之地草不生。

太祖提周师当李暻十五万众于清流山下,士卒恐惧,太祖令曰:“明日午当破敌。”人心遂安。翌日午果斩敌将皇甫晖。是时环滁僧寺皆鸣钟以应之,既平,鸣钟遂为定制。国老谈苑 按十国春秋云:晖死,滁人追思,午时鸣钟追荐。

  周恭帝幼冲,太祖英主有度量,将士归心。将北征,京师諠言:“出军之日,当立点检为天子。”富室或挈家逃匿,独宫内不知。太祖惧,密以告家人曰:“外间汹汹若此,将如何?”太祖姊面如铁色,方在厨,引面杖逐太祖,击之曰:“大丈夫临大事,可否当自决,乃来家内恐怖妇女何为耶!”太祖默然出。涑水纪闻 邵氏闻见录以姊为姑

  自唐末五代,每至传禅,部下分扰剽劫,莫能禁止,谓之靖市,虽王公不免剧劫。太祖陈桥之变,与众誓约不得惊动都人;入城之日,市不改肆。灵长之祚,良以此乎?画墁录 涑水纪闻略同,靖市作夯市。

  陈桥驿在陈桥、封邱二门之间。艺祖拥戴之初,陈桥守门者拒不纳,遂如封邱,抱关者望风启钥。逮及帝位,斩封邱而官陈桥者,以旌其忠于所事。玉照新志

  太祖自陈桥驿拥兵入长,入祗候班,陆、乔二卒长率众拒于南门,乃自北门入,陆、乔义不臣,自缢死。太祖亲至直舍叹曰:“忠义孩儿!”赐庙曰忠义,易班曰孩儿。至今孩儿班帽子后垂头巾两条,粉青者为世宗持服,红者贺太祖登极。直舍正门,护以黄罗,傍穿小门出入,旌忠也。随隐漫录

  太祖皇帝初入宫,见宫嫔抱一小儿,问之,曰:“世宗子也。”时范质与赵普、潘美等侍侧,太祖顾问普等,普等曰:“去之。”潘美与一帅在后,独不语。太祖问之,美不敢答。太祖曰:“即人之位,杀人之子,朕不忍为。”美曰:“臣与陛下北面事世宗,劝陛下杀之,即负世宗,劝陛下不杀,则陛下必致疑。”上曰:“与尔为侄。世宗子不可为尔子也。”美遂持归。太祖后亦不问,美亦不复言。后终刺史,名惟吉,潘夙之祖也。随手杂录

  艺祖初自陈桥入城,周恭帝即衣白襕乘轿子出居天清寺,世宗节名,而寺其功德院也。艺祖与诸将同入内,六宫迎拜。有二小儿丱角者,宫人抱之,亦拜,询之,乃世宗二子纪王、□王。顾诸将曰:“此复何待?”左右即提去。惟潘美在后,以手掐殿柱,低头不语。艺祖曰:“汝以为不可耶?”美曰:“臣岂敢以为不可,但于理未安。”艺祖即命追还,以其一人赐美,美即收之为子,艺祖后亦不问。其后名惟正者,是也。每供三代,以美为父,而不及其他,独此房不与美子孙连名。名夙者,乃其后也。夙有才,为名帅,其英明有自也。默记

  太祖之自陈桥还也,太夫人杜氏,夫人王氏,方设斋于定力院。闻变,王夫人惧,杜太夫人曰:“吾儿平生奇异,人皆言极富贵,何忧也?”涑水纪闻

  太祖至陈桥,为三军拥戴。时杜太后眷属以下尽在定力院,有司将搜捕,主僧悉令登阁,而固其扃鐍。俄而大搜索,主僧曰:“皆散走不知所之矣。”甲士入寺升梯,且发鐍,见虫网布满其上,而尘埃凝积,若屡年不曾开者,乃相告曰:“是安得有人。”遂去。有顷,太祖已践祚矣。曲洧旧闻

  太祖受命北伐,以杜太后而下寄于封禅寺。陈桥推戴,韩通闻乱,亟走寺内访寻,欲加害。主僧守能者以身蔽之,遂免。太祖德之,即位后,极眷宠。年八十余,临终,语弟子曰:“吾即泽州明马儿也。”马儿,五代时巨寇。挥麈后录

  陈桥之变,杜太后方饭僧于寺,惧不测。主僧誓以身护,受禅后,赐号的乳三神仙。清异录

  太祖微时,游凤翔,从王彦超,彦超遗十千遣之。后即位,徵藩侯入觐,苑内纵酒为乐,诸帅竞论畴昔功,惟彦超独言久忝藩寄,无功可纪,愿纳节入宿卫。上喜曰:“前朝异世事,安足论,彦超言是也。”后从容问彦超曰:“卿当日不留我,何也?”对曰:“蹄涔之水,安可以延神龙?万一留止,岂有今日之事。”上益喜曰:“复遣卿还镇以为报。”杨文公谈苑

  太祖即位后,车驾初出,过大溪桥,飞矢射黄伞,禁卫惊骇。帝披其胸,笑曰:“教射教射。”既还内,左右力请捕贼,帝不听,久之,亦无事。曲洧旧闻

  太祖即位,方镇多偃蹇,所谓十兄弟者是也。上一日召诸方镇,授以弓剑,人驰一骑,与上私出固子门大林内,下马酌酒。上语方镇曰:“此处无人,尔辈要作官家者,可杀我而为之。”方镇伏地战栗。上再三谕之,伏地不敢对。上曰:“尔辈既欲我为天下主,尔辈当尽臣节,今后无复偃蹇。”方镇再拜呼万岁。闻见近录

  艺祖始受命,阴计释氏何神灵而患苦天下,今我抑尝之,不然,废其教也。日且暮,微行入大相国寺,将昏黑。俄至一小院,则望见一髡大醉吐秽于道。艺祖阴怒,忽为醉僧拦胸腹抱定,曰:“莫发恶心。且夜矣,惧有人害汝,汝宜归也。”艺祖心动,默以手加额而加礼焉,髡乃舍之去。艺祖还,密召小珰觇此髡在否,且以吐物状来。及至,则已不见。小珰爬取地下遗吐狼籍,至御前视之,悉御香也。释氏得不废。铁围山丛谈

  自唐以来,大臣见君,列坐殿上。艺祖即位之一日,宰执范质等犹坐,艺祖曰:“我目昏,可自持文书来看。”质等起呈罢,欲复位,已密令去其坐矣。遂为故事。邵氏闻见录

  艺祖受命元年秋,三佛齐来贡,时尚不知皇宋受禅也,贡物有通天犀,上有形如龙,龙形腾上而尾少白,左成□形,其文即“宋”字也。艺祖即以此犀为带,每郊庙即系之。枫窗小牍

  艺祖御笔“南人不得坐吾此堂”,刻石政事堂上。自王文穆大拜后,吏辈故坏壁,因移石他处,后寖不知所在。既而王安石、章惇相继用事,石为人窃去。道山清话

  艺祖受命之三年,密镌一碑,立于太庙寝殿之夹室,谓之誓碑,用销金黄幔蔽之,门钥封闭甚严。因敕有司,自后时享及新天子即位,谒庙礼毕,奏请恭读誓词。独一小黄门不识字者从,余皆远立。上至碑前,再拜跪瞻默诵讫,复再拜出。群臣近侍,皆不知所誓何事。自后列圣相承,皆踵故事。靖康之变,门皆洞开,人得纵观。碑高七八尺,阔四尺余,誓词三行,一云:“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一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一云:“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后建炎间,曹勋自金回,太上寄语,祖宗誓碑在太庙,恐今天子不及知云。避暑漫抄

  太祖初及位,朝太庙,见所陈笾豆簠簋,曰:“此何物也?”侍臣以礼器为对。太祖曰:“我祖宗宁识此!”命撤去,令进常膳。亲享毕,顾近臣曰:“却令设向来礼器,俾儒士辈行礼。”至今太庙先进牙盘,后行礼。康节先生曰:“太祖皇帝可谓达古今之宜矣。”邵氏闻见录

  太祖常弹雀于后苑,有群臣称有急事请见,太祖见之,其所奏乃常事,上怒,诘其故。对曰:“臣以为尚急于弹雀。”上愈怒,以柱斧柄撞其口,堕两齿。其人徐俯拾齿置于怀。上曰:“汝怀齿,欲讼我耶?”对曰:“臣不能讼陛下,自有史官书之。”上悦,赐金帛。涑水纪闻

  陈莹□为余言,神宗皇帝一日幸后苑,见牧猳<犭屯>者,问何所用。牧者对曰:“自祖宗以来,长令畜之,竟不知果安用。”神宗沉吟久之,诏有司自今不复畜。居数月,卫士忽获妖人,急欲血浇之,禁内卒不能致,方悟太祖之远略。冷斋夜话 墨客挥犀同 后山谈丛略同

  太祖时,宋白知举,原注,疑是陶谷。多受金帛,取舍不公。恐榜出,群议沸腾,乃先具姓名白上,欲托上旨以自重。上怒曰:“吾委汝知举,取舍汝当自决,何为白我,我安知其可否。榜出,别致人言,当斫汝头以谢众!”白大惧,而悉改其榜,以协公议。涑水纪闻

  太祖皇帝天翰一轴,跋云“铁衣士书”,似仄微时游戏翰墨也。铁围山丛谈

  太祖幸朱雀门,赵韩王从。上指门额问曰:“何不祇书朱雀门,须著之字安用?”普对曰:“语助。”上笑曰:“之乎者也,助得甚事!”湘山野录 事实类苑同

  太祖左右内侍数十人皆善武艺。泗洲槛生虎来献,上令以全羊臂与之,虎得全内,决裂而食,气甚猛悍,俄而口呿不能合,有骨横鲠于其间。上目左右,内侍李承训即引手探取,无所伤。事实类苑

  太祖尝曲宴,翰林学士王著乘醉喧哗,太祖以前朝学士,优容之,令扶以出。著不肯出,即移近屏风,掩袂痛哭,左右拽之而去。明日或奏曰:“王著逼宫门大恸,思念世宗。”太祖曰:“此酒徒也。在世宗幕府,吾所素谙。况一书生哭世宗,何能为也。”国老谈苑

  太祖天表神伟,紫王□欎而丰颐,见者不敢正视。李煜据江南,有写御容至者,煜见之,日益忧惧,知真人之在御也。儒林公议

  李后主令林仁肇镇武昌。宋祖欲取上游,惮仁肇,未即遣。后主弟齐王达质于阙下,太祖密令往武昌僧院,窃取仁肇全身真挂于便殿,召齐王视之,曰:“卿识此人否?”答曰:“臣不识,然有类臣江南林仁肇。”太祖曰:“正是耳。近有表,并进此像,言相次归朝,将遣使迎之。”齐王不省其谋,使人间行归白。由是君臣猜忌,仁肇不期而卒。雁门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