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水利书


  贴黄

  其图画得草略,未敢进上。乞下有司计会单锷别画。

  一、先开吴江县江尾茭芦地。

  一、先迁吴江沙上居民,及开白蚬江通青龙镇,又开青龙镇安亭江通海。

  一、先去吴江土为千桥。

  一、先置常州运河斗门二十四所,用石碶并筑堤,管水入江。

  一、次开夹苎干、白鹤溪、白鱼湾、塘口渎、大吴渎,令长塘湖、滆湖相连,走泄西水,入运河,下斗门入江。

  一、次开宜兴百渎,见今只有四十九条,东入太湖。

  一、次开苏州茜泾、白茅、七鸦、福山、梅里诸浦及茜泾。

  一、次开江阴下港、黄田、春申、季子、灶子诸港。

  一、次开宜兴东西蠡河。

  一、次根究诸临江湖海诸县,凡泄水诸港渎,并皆疏凿。

  伍堰水利

  昔钱舍人公辅为守金陵,常究伍堰之利。虽知伍堰之利,而不知伍堰以东三州之利害。锷知三州之水利,而未究伍堰以西之利害。一日,钱公辅以世之所为伍堰之利害,与锷参究,方知始末利害之议完也。公辅以为伍堰者,自春秋时,吴王阖闾用伍子胥之谋伐楚,始创此河,以为漕运,春冬载二百石舟而东,则通太湖,西则入长江,自后相传,未始有废。至李氏时,亦常通运,而置牛于堰上,挽拽船筏于固城湖之侧。又尝设监官,置廨宇,以收往来之税。自是河道淀塞,堰埭低狭,虚务添置者,十有一堰。往来舟筏,莫能通行,而水势遂不复西。及遇春夏大水,江湖泛涨,则园头、王母、龙潭三涧,合为一道,而奔冲东来,河之不治,愈可见也。今若开深故道,而存留银林、分水二堰,则诸堰尽可去矣。所欲存二堰者,盖本处地势,自银林堰以西,地形従东迤逦西下,自分水堰以东,地形従西迤逦东下,而其河自西坝至东坝十六里有余,开淘之际,须随逐处地形之高下以浚之,然后江东两浙可以无大水之患。然银林堰南则通建平、广德,北则通溧水、江宁,又当增修高广,以俟商旅舟船往还之多,可以置官收税,如前之利。此伍堰所以不可不复也。今莫若治伍堰。使上之水不入于荆溪,而由分水、银林二堰,直归太平之芜湖,下治吴江之岸为千桥,使太湖之水东入于海中,治百渎之故道,与夫苏、常、湖三州之有故道旁穿于太湖者。虽不可缕举,而概可以迹究也。难者曰:“虽复伍堰,奈何伍堰之侧山水东下乎?复堰无益也。”锷答曰:“由伍堰而东注太湖,则有宣、歙、池、广德、溧水之水,苟复堰,使上之水不入于荆溪,自余山涧之水,宁有几耶?比之未复,十须杀其六七耳。”难者乃服。

  (按:宋神宗元丰间议兴水利,苏文忠公知杭州,上封事。献单锷书,史不概载。且罹中丞李定、舒亶劾奏,非神宗决桑田之咏,几酿大祸矣。盖其时以苏公见忌,而岂有于录锷哉。易曰:屯其膏,施未光也。鸣呼!南渡之治,可以鉴矣。

  归震川曰:太湖入海之道,独有一路,所谓吴淞者。顾江自湖口,距海不远,有湖泥填淤,反土之患为民所占,所以淞江日隘。昔人别凿港浦,以求一时之利,而淞江之势日失,海口遂至湮塞,岂非治水之过欤?宜兴单锷著书,为苏子瞻所称。然欲修伍堰开夹苎干渎以截西来之水,使不入太湖,不知扬州薮泽,天所以潴东南之水也。今以人力遏之,夫水为民之害,亦为民之利。就使太湖干枯,于民岂为利哉?治吴之水,宜专力于松江。松江既治,则太湖之水东下,而余水不劳力矣。或曰:《禹贡》“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吴地尚有东江、娄江与松江,为三震泽。所以入海,非一江也。曰:张守节《史记正义》云:一江西南上太湖为松江,一江东南上至白蚬湖为东江,一江东北下曰娄江。本言二水皆松江之所分流,水经所谓长渎。历河口东则松江出焉。江水奇分谓之三江口者也,而非《禹贡》之三江。大抵说三江者不一,惟郭景纯以为岷江、浙江、松江为近。盖经特纪扬州之水,今之扬子、钱塘江、松江并在扬州之境,而松江由震泽入海,经盖未之及也。由此观之,则松江独承太湖之水,其源近不可比。儗杨子江而深阔,当与相雄长。范蠡云:“吴之与越,三江环之。”夫环吴越之境,非岷江、浙江、松江而何?则古三江并称无疑,故治松江则吴中必无他水之患。然必令深阔与杨子对埒而后可,言复禹之绩也。【按:此以岷江、松江、钱塘江为三江,与蔡注不同。更参之,按太湖:《禹贡》曰震泽,《尔雅》曰具区,《左传》曰笠泽,《史记》曰五湖,皆此也。五湖者,张勃《吴录》云:周行五百里故名。虞仲翔云:东通长洲、松江,南通乌程、霅溪,西通义兴、荆溪,北通晋陵、滆湖,东连嘉兴、韭溪,水凡五道,故谓之五湖。按今湖中自有五湖曰:菱湖、莫湖、游湖、贡湖、胥湖,五湖之外又有三小湖:梅梁湖、金鼎湖、东皋里湖,总谓之太湖。】宜兴有三湖:太湖、滆湖、洮湖,洮湖又在滆湖西北,义兴记太湖、射湖、贵湖、阳湖、洮湖,是谓五湖。)




进单锷吴中水利书  苏轼   元祐六年七月二日,翰林学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状奏。右臣窃闻议者多谓吴中本江海大湖故地,鱼龙之宅,而居民与水争尺寸,以故常被水患。盖理之当然,不可复以人力疏治。是殆不然。

  臣到吴中二年,虽为多雨,亦未至过甚,而苏、湖、常三州,皆大水害稼,至十七八,今年虽为淫雨过常,三州之水,遂合为一,太湖、松江,与海渺然无辨者。盖因二年不退之水,非今年积雨所能独致也。父老皆言,此患所従来未远,不过四五十年耳,而近岁特甚。盖人事不修之积,非特天时之罪也。

  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水日雨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常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常通,故吴中少水患。昔苏州以东,官私船舫,皆以篙行,无陆挽者。古人非不知为挽路,以松江入海,太湖之咽喉不敢鲠塞故也。自庆历以来,松江始大筑挽路,建长桥,植千柱水中,宜不甚碍。而夏秋涨水之时,桥上水常高尺余,况数十里积石壅土筑为挽路乎?自长桥挽路之成,公私漕运便之,日葺不已,而松江始艰噎不快,江水不快,软缓而无力,则海之泥沙随潮而上,日积不已,故海口湮灭,而吴中多水患。近日议者,但欲发民浚治海口,而不知江水艰噎,虽暂通快,不过岁余,泥沙复积,水患如故。今欲治其本,长桥挽路固不可去,惟有凿挽路于旧桥外,别为千桥,桥谼各二丈,千桥之积,为二千丈,水道松江,宜加迅驶。然后官私出力以浚海口,海口既浚,而江水有力,则泥沙不复积,水患可以少衰。臣之所闻,大略如此,而未得其详。

  旧闻常州宜兴县进士单锷,有水学,故召问之,出所著《吴中水利书》一卷,且口陈其曲折,则臣言止得十二三耳。臣与知水者考论其书,疑可施用,谨缮写一本,缴连进上。伏望圣慈深念两浙之富,国用所恃,岁漕都下米百五十万石,其他财赋供馈不可悉数,而十年九涝,公私凋弊,深可愍惜。乞下臣言与锷书,委本路监司躬亲按行,或差强干知水官吏考实其言,图上利害。臣不胜区区。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单锷字季隐,宜兴人锡之弟。登嘉祐四年进士,己亥留辉榜不就官,独乘一小舟,遍历三州、苏、常、湖水道。经三十年,一沟一渎无不周覧考究。著《吴中水利书》。苏轼知杭州时,尝录其书进于朝,不果行,遂隐居不仕。李公择志其墓云:“才不竟于所用,命不副于所学。”后至明时,夏原吉治水,疏吴江水门,浚宜兴百渎。周忱抚吴,修筑溧阳二坝,皆如锷策。锷墓在頥山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