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春县志

恒春县志


陈序
凡例
恒春县图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
卷九
卷十
卷十一
卷十二
卷十三
卷十四
卷十五
卷十六
卷十七
卷十八
卷十九
卷二十
卷二十一
卷二十二
卷末
 




陈序

  壬辰(光绪十八年)初秋,文纬捧檄履恒,作民牧;适上宪设局,延揽博雅,修台湾省志,令各属采访邑内山川、风俗等以报。时有射不力社之役,奔走军前,未暇应命。窃意:台湾自郑氏纳降以后,恒春尚置瓯脱,旧名琅峤,隶于凤山分汛,于枋藔巡徼,亦以榛狉成俗,不甚备求。乾隆间,林爽文之党庄大田败匿其地,福康安公追歼之。同治初,龟仔角番滋事,台澎总镇刘明灯军门督师剿平之。幨帷棨戟,荼火军容,仅两焉。盖其地,山海交错,为全台极南收局之处。自山至海,远处不过十里,近则海缘山表,往来行人,浪花溅足。西南一带,村落萧疏;其余平埔高山,悉属番社。同治季年,牡丹社生番杀被风琉球岛民五十四人,逃生十二人。次年,又劫备中州佐藤利八等四人,伤而未殒;官交领事,资遣回国。日人藉以生心,假名剿番,觑我土地。有陆军中将西乡率兵至,登岸筑塞,将以用武。闽浙督部李公鹤年得报,奏奉上谕派沈公葆桢提兵渡台,相机筹办;以公法条约,折衡于尊俎之间。事竣,遂会督部疏请设县,命其名曰「恒春」;得旨曰:「可」。此与凤山析治之缘起也。

  光绪纪元,相阴阳,度流泉,设官分职,庀才鸠匠;越五年而雉堞、坛壝、廨舍成。时四时,量地任事,廛肆村落,亦次第可观,雕题贯耳之俦,薙发向化。会台湾分省,又复则壤地,清赋税,计口编户,而措置粗备矣。然究非大藩壮县、久安长治者伦,典籍无征,缙绅罔考,采访之事,棼如茫如。商之屠子芝君,曰:『县志即国史也。国无大小,不可无史;县无繁简,不可无志;恒虽新辟,志其要焉者也。今采访而可以上贡者,辟振裘然,皆要领焉。有要领而襟衷、袪袂悉备矣,曷勿遂事而为之志?如以经费论,子之执固难斥俸,地方贫乏,又不能醵资,尽省局之所颁,从其俭而为之可也。恒邑昔辖凤山,凤固有志,不妨阙文,以辟县始。一切有案牍之可求者,胥当代任其役;如必涉历而后确者,非都人士莫辨焉』。由是,文纬以采访属诸邑人汪千戎春元、邱茂才辅康,以校对属之南澳康茂才作铭、嘉应州吴子廷光、刘子鑫,而总其成于屠子。载阅寒暑,全书脱稿,凡二十二卷。冠城署以挈纲领,殿旧说以溯源流;开卷于疆域而知广袤,踵武于建置而知缔造;继之以职官、营汛,所以明亲上、重卫民也;递而至于义冢、杂志,所以阐幽光、罗稗野也。都为一册,先后以匏、土、革、木、金、石、丝、竹八帙。所载山川原委、水陆险要,以及上而气候、下而道途,大而文事武功,细而虫、鱼、鸟、兽,靡不博访周咨,一再参究,以求至于无疑;凡疑者概勿书,是诚可以知一邑之规模,可以备百世之考核者也。至若簪缨世阀、理学醇儒、古剎名山、奇行韵事之足以增光简编者,伊古蛮荒,罕有闻见,请以俟之将来。

  屠子名继善,浙江会稽明经,佐豫章贰尹,以司鸠来恒,兼志役。网罗散佚,孤诣苦心,当设法以寿诸梨枣焉。文纬不敏,乐观厥成,谨叙其俶末如是。

  光绪二十年丙子重午,补用同知、知恒春县事、甘肃皋兰县原籍浙江山阴陈文纬序并书。
 

凡例

  一、志书即古国史之遗,史载其大者要者,志则无论大小巨细,悉赅无遗。积县志而为府志、为省志、为统志,递加采择,以臻美备。故其书不在文词之工拙,而第求考核之精详,纤悉不讹,差告无憾。

  一、干宝勒晋纪,先立凡例,然后成书,盖一书有一书之义也。兹以城为一方之保障、署为万姓之观瞻,政治之所从出焉。如缋事然,必以粉地为质,故图城署于简首;祭山者宗岳、言水者先河,而以旧说会其全焉。

  一、恒春旧隶凤山,鞭长莫及,为生番巢穴,为亡命渊薮,无事可志。分治以后,历年未久,志事亦罕。第上而星野之分占,下而为域之盘错,亘古为昭;既入版图,自应详叙。宋次道志长安,缋图勒石,秦人锓以入志;元李惟中补其阙者二十有二,后世咸奉为法。现在朝廷重修统志,命擢天下熟悉地形之人,以备录用,亦所以重舆图焉。以是知图之不可略,因取昔年分里升科之图,为总、为散,汇之入册;虽未尽古人图经之妙,而再三考校,尚未大谬。故先之以疆域图说,而附星野、气候、道里于其间。所惜者海角番山,周髀九章之家远莫能延,不得分析星度,开方计里耳。

  一、建城以固圉,造郭以保民,固其宜也。然而时四时、量地事,凡坛埤、庙宇、公廨、仓廒、塘汛、泽梁、沟洫等,何莫非邑中最要之事、有司最先之举。故疆域之后,即次之以建置,再次之以职官,递而至于杂志,凡二十二卷,细大不捐;其中文教、武备、风土、人情、田赋、物产等,不过权其事之多寡,而意为先后次序耳。若绳以著书之例,其不符者良多。

  一、学校、义塾,原可并书;边防、凶番,毋庸分卷。第学校为人材荟萃之区,四民观摩所资,今虽未建黉宫、未设学官,究与义塾训蒙乡里者不同,存其名以示饩羊之意;而义塾亦为近日要政,故非分纪不可。边防系乎外患,凶番不过负嵎梗化,虽同一兵事,而轻重不等;兹以涉于外夷者为边防,兴师挞伐、执馘献囚者为凶番。

  一、政有时宜,书有体例,取去得当,繁简弗讯;又曰,作者恒失之简,修者恒失之繁。恒邑伊古蛮荒僻在海外之海角,县系新设、书系草创,故有闻必书、无见不录。愿贻繁秽之讯,不干简略之咎。以故建置、营汛、田赋、户口、招抚等诸大端,必载录原禀,俾后人之得以想见情形,精心考核,或去或取,咸堪裁决。然县多风患,案牍飘零;今略仿紫阳之意,有纲有目,易于删削。盖由繁而简则易,由偏而全则难,此作者有鉴于今之苦衷也。

  一、凡两事而义可联贯,如星野之于疆域、番语之于招抚、盐法之于物产、寿民之于节妇,皆已连类志之。他如一事而绝无仅有者,如高大令之旌奖、李先生之风标,不能专立一门,则分附于职官、杂志之中,以俟续志者耳。

  一、边防门,日本之役,为恒春设县之由,其文载有『事寝之后两国往来文件,全行撤销』之语;是今日而欲溯源委,诚未易也。兹所录者,为曩时游学申江,钞自总署,藏之行箧;今预恒志编辑之役,适足以备考证。天下茫茫,巧于会逢,岂世事之果有前因耶?不可不备录之,以符数典不忘之意。

  一、是书悉遵皇朝文颖之例,凡有抬头皆平格写。

  一、县志为官民共守之书,亦为官民所当共成之书。兹自经始以迄终事,若于民无相涉者,或谓鸿荒甫辟,成书较速然也。不知地系番界,民尽招徕,既无掌故之可求,又无缙绅之可访,总局羽檄频催,克期蒇事;末学荒芜,才识浅陋,其凭空结撰之难,不可以罄于楮墨,适足为大雅哂焉。所愿他日久道化成,变蛮烟瘴雨之乡为文物声明之地;英材辈出,博雅斯兴,取是书而厘订之、润色之,如新唐史之事增于前、文减于昔,以为一邑之光,洵今日之厚望也夫!
 

卷一

  疆域

  分野

  古来志星分者,无虑十家,不无穿凿附会之处。唐天文志载僧一行之论:『凡分野,不以星之南北分;地之南北也,视云汉』。贯注:『得其精气之所至耳。牵牛去南河(星名,凡三星,在井宿东南)寖远,故自豫章至会稽,南逾岭徼,为越分野;盖越为牛分也』。诸罗志谓:『台湾翼九度』。马子翊广文云当属牛女,此指全台而言。恒春不及全台十分之一,星度能有几何?且既占牛,何以又占女?或者,半线以南属牛、半线以北属女。恒春僻在极南,海之对皆越地,广文之说未为大谬。然星有度数,恒春究在何度?此惟象纬家知之耳;不敢妄为臆说焉。

  气候

  春温而秋肃,夏燠而冬寒,中土之时序也。恒虽三伏,风雨骤来,可着薄棉;长至前后,苟无大风,单袷亦可卒岁。至谓冬时衣葛者,不过贫窭子偶一遇之,非大概也。

  命名取义,故曰恒春。其田园有水利者,冬日栽秧,蛙声盈耳,如内地三、四月景象,故一年而两稔;无水利者,否。茄、苋、长荚豆等,冬、春皆有;惟夏、秋一经飓风,则瓜、菜鲜有入市矣。

  飓风

  南越志:『飓风者,具四方之风也。常以五六月发。永嘉人谓之风痴』。岭表录异云:『岭表夏、秋,雄风曰飓』。恒邑无年不有,分大小耳。海边占气候者,以为『云合则风生,雷鸣则风止』。恒谚谓:『一月之中无论上中下旬,闻雷鸣,则此一月可无飓风』。癸巳八月朔,大雷电,方幸八月可免风灾;不意次日飓风大作,接连两三日,拔木偃禾,坏及田庐;盖占验亦未可尽信也。然平日大风,一闻雷声,风力似稍杀须臾。又常年,晚霞红则风至,愈红则风愈烈;若在夏、秋,不日即有飓风。郁燠之时,海涌声彻数十里。如在前山蟳广嘴等处,风来不涌;若内港口一带,涌声闻于县城,不出十日,飓风之来,其应如向。又枫港一带,尝浮飓母;其来也,海水奔腾淜湃,作百折回波状,若起怒蛟。乡人以其水险恶,因号詴龙湫水。舟人不知戒备,恒罹其灾。

  落山风

  自重阳以至清明,东北大风,俗谓之落山风。昼夜怒号,渹渹沨沨,或三、四日一发,或五、六日不止。海上行舟,视为畏途。即植物中,枝颖上锐,如木棉、桑叶、高粱、甘蔗等,均不苞芜,多致零落。晚禾将熟,农家每齐其根而偃之,俾不受风。故生气不顺,收成减色,其阴害夫农商者,实非浅鲜。安得贤长官修德回天,永免此患!然马鞍山以南,地势稍低,风威稍损,冬日有雨少风;马鞍山西北至枋山,六七十里,则多风无雨。一邑之中,天道之不齐如是。

  潮汛

  海潮,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卯涨午退。夜潮,酉涨子退;初二、十八两日,潮水最大;大潮涨至五、六尺,小潮三、四尺。其自初一、十五以后,逐日迟涨半时;退亦如之。四时如一,不分冬、夏。

  骑秋雨

  夏秋之间,霪雨连绵。大约五月起、八月止,溪流横溢,道路泥泞,行人为之裹足;郡城音信,有数月不通之候。海上行舟,亦以风险,不敢高舵,以致百货昂贵。故谚有云:「骑秋雨,一来不肯止」。盖苦其多也。

  虹

  阴阳气沴,乃生虹霓。其色艳盛者为雄,曰虹;闇者为雌,曰霓。或见于东,或见于西;或名螮蝀,或名挈贰。要之,五采斑烂,环转如弓,生于朝、暮者居多。他如白虹贯日,史载荆聂等事,多朕兵象。亦皆见于白昼,未尝见于昏夜。癸巳八月下旬,飓风过后,一夕初更,恒邑西方白虹一道,其色黯淡。维时四无人声,阴雨凄凄,望之令人骨竦。询诸吏,以为夏、秋雨中,尝时有之;无他应验,无足怪。岂外海之风、气、物、云,诚与内地不同乎?祥验集云:『夫虹霓天使也,降于邪则为沴、降于正则为祥』。是沴与祥,仍惟人自召耳。

  雪

  元命苞云:『阴气凝而为雪』,盖阴者寒也;必寒然后作雪。恒邑四时皆春,童稚不知有雪。光绪壬辰冬十月丙子初更,始而微风细雨,继闻有错落之声,视之则雪子也。邵康节在洛阳,闻杜鹃啼,曰:『天下将治,地势自北而南』。兹由暖而寒,则北方之地气至矣。设县几二十年,始得一见。或者乾坤气转,沴厉青消,可为恒人额手焉。

  月

  尚书武城篇:『厥四月,哉生明』。注:哉,始也;始生明月三日也。又古乐府:『新月似蛾眉,又是初三夜』;又谚云:『初三、初四蛾眉月』。是古今新月必初三夜始见之也。兹恒邑于初二黄昏,已一弯西出矣;其殆海天寥廓,无纤微之翳耳。


  案恒春居台湾极南,为全台收局之处。三面环海,惟北与凤山通道,稍东则与台东州分界;未设县以前,尚置瓯脱。今区为十三里,西南沿海六里,曰:宜化、曰:德和、曰:仁寿、曰兴文、曰:善余、曰:嘉禾,皆系民庄,为郡城往来大道,处处险要。海口之最著者,曰:鹅銮鼻、曰:大板埒、曰:后壁湖、曰:蟳广嘴、曰:后海口、曰:车城、曰:枫港,皆可停轮登岸。陆行则自率芒溪以至县城,溪流横亘,大小不一,中以枋山、枫港、保力、统埔并率芒为五大溪。夏、秋洪水暴涨,往往临流而叹;今夏、秋每溪设有竹筏焉。东面四里,皆属番社,曰:安定、曰:长乐、曰:洽平、曰:泰庆。居东西之间者,曰:咸昌、曰:至厚、曰:永靖,三里民番错杂。山后凶番时出杀人,飞崖越岭,随处可来。故于恒春营汛之外,又有屯军、隘勇,沿途分驻巡防。地远兵单,易于疏虞。其平时出入,则惟以枫港、四重溪两处为要道。西南沿海一带以及县东之射麻里、万里得、牧丹湾等处,先为埤南商民通衢;旋以昆仑坳、诸也葛一路拔木通道,则恒春遂成偏僻矣。又民居曰庄,番居曰社。有所谓客庄;客人者,皆粤人也。庄如西门外之保力、统埔、四重溪、内埔等及城内之客人街是。又有客番杂居者,如东门外之射麻里、文率、吶林、八磘、太古公、万里得、八姑角、牡丹湾、罗佛山等,南门外之大坂埒、潭仔、垦丁等庄是。其闽籍者,则不系以客,亦不与番同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