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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祖武皇帝实录
时满洲长白山所属朱舍里、内阴二卫,同引夜黑兵,将满洲东界叶臣所居洞寨劫去。太祖正坐楼上,诸将闻而告之。太祖曰:“任伊劫去,岂有水能透山,火能逾河之理?朱舍里、内阴是我同国,乃敢远附异国之夜黑,劫掠我寨,盖水必下流,朱舍里内阴二部终为我有矣。”
癸巳年,夜黑国主布戒、纳林卜禄贝勒,因太祖不顺,纠合哈达国主孟革卜卤、兀喇国主满太、辉发国主摆银答里四国兵马,于六月内,劫去户布恰寨,太祖即率兵追之。时哈达兵已归,我兵直抵其国。是夜,太祖以步兵伏于中途,少带兵从,亦取哈达国富儿家奇寨而回。时哈达国追兵至富儿家奇寨,太祖欲诱敌至伏兵处,恐追兵复回,乃令兵前行,独身为殿以诱之。于是敌兵追至,前一人举刀迎之,后三人并马来战。太祖自思,后追者三人无妨,若前一人迎面来,恐伤面目,欲射之,时敌在右,不便于射,因转弓过马首,射中敌人马腹,其马惊跃,后三人乘太祖发矢之会,一齐杀来,太祖马惊几坠,幸右足扳鞍,仅得复骑,发一矢射孟革卜卤马仆地,其家人代因布禄将自马与主乘之,代因布禄步奔而回。太祖仍率马兵三人,步兵二十余迎之,败其敌众,杀兵十二人,获甲六副,马十八匹而回。
九月内,夜黑国主布戒、纳林卜禄,哈达国主孟革卜卤,兀喇国布占太满太弟也,辉发国主摆银答里,嫩江蒙古廓儿沁国主瓮刚代、莽古、明安,实伯部,刮儿恰部,朱舍里卫主悠冷革,内阴卫主搜稳塞革失,九国兵马会聚一处,分三路而来。太祖闻之,遣兀里堪东探,约行百里,至一山岭,乌鸦群噪,不容前往,回时则散。再往群鸦扑面,兀里堪回,备述前事。太祖曰:‘‘可从加哈向浑河探之。”及至,夕见浑河北岸敌兵营火如星密,饭罢即起行,过夏鸡岭。兀里堪探的,飞报太祖,言敌国大兵将至,时近五更矣。太祖曰:“人言夜黑国不日兵来,今果然也。我兵夜出,恐城中人惊,待天明出兵,传谕诸将。”言毕复寝。滚代皇后推醒太祖曰:“今九国兵马来攻,何故盹睡,是昏味耶?抑畏惧耶?”太祖曰:“畏敌者必不安枕,我不畏彼,故熟睡耳。前闻夜黑兵三路侵我,来期未的,我心不安,今日已到,我心始定。我若有欺骗处,天必罪我,我当畏之。我承天命,各守国土,彼不乐我安分,反无故纠台九部之兵,欺害无辜之人,天岂祐之?言讫复睡,以息精神。天明饭毕,率诸王臣谒庙,再拜祝曰:“天地三光,万灵神祗,我弩儿哈奇与夜黑本无事故,今彼引兵攻我,惟天鉴察。”又拜祝曰:“愿天令敌垂首,祐我奋扬,兵不遗鞭,马无颠踬。”叩祝毕,率兵至拖素寨,立于津渡处,谕之曰:“尔等可尽解臂手顿项留于此,若伤肱伤颈,唯命是听,不然身受拘束,难以胜敌,我兵轻便,必获全胜矣。”众遵令尽解之。行至加哈处,有城守奈虎、山坦来告曰:“夜黑兵辰时已到,围加哈关,见势不能克,往攻黑机革城,敌兵甚多。”众皆失色。有加哈一人,名狼塔里,后至,呼曰:“贝勒何在,我兵见有几何?”言讫登山望敌势,向太祖曰:“若以来兵为多,我兵亦不少,昔与大明交战,彼兵漫山遍野,我兵二三百,尚败其众,今我兵有胆气骁勇,必败此兵,若不胜,我甘军法。”于是众心稍安。太祖遣人往探曰:“来兵若欲回,今晚即击之,否则明日再战。”哨探报敌兵扎立营寨,搬运粮草,太祖亦安营。是晚,夜黑营中一人逃来曰:“夜黑布戒贝勒、纳林卜禄贝勒兵一万,哈达孟格卜卤贝勒、兀喇布占太贝勒、辉发摆银答里贝勒兵一万,蒙古廓儿沁瓮刚代贝勒,莽古贝勒、明安贝勒、实伯部、刮儿恰兵一万,共兵三万。”我兵闻之,又皆失色。太祖曰:“尔众无忧,我不使汝等至于苦战。吾立险要之处,诱彼来战,彼若来时,吾迎而敌之,诱而不来,吾等步行,四面分列,徐徐进攻。来兵部长甚多,杂乱不一,谅此乌合之众,退缩不前,领兵前进者,必头目也,吾等即接战之,但伤其一二头目,彼兵必走。我兵虽少,并力一战,可必胜矣。”次日平明起兵。夜黑兵先攻黑机革城未下,是日又攻,时太祖兵到,立阵于古勒山险要之处,与黑机革城相对,令诸王大臣等各率固山兵分头预备。布阵已完,遣厄一都领兵一百挑战,夜黑见之遂不攻城,收兵来敌。满洲兵一战杀九人,夜黑兵稍退。有布戒、金台石及廓儿沁三贝勒,领兵合攻一处,时布戒先入,所骑之马被木撞倒,有满洲一卒名吾谈,即向前骑而杀之,其兵大败。夜黑贝勒等见布戒被杀,皆痛哭,一其同来贝勒等大惧,并皆丧胆,各不顾其兵,四散而走。明安马被陷,弃鞍赤身,体无片衣,骑骣马脱出。太祖纵兵掩杀,尸满沟渠,杀至哈达国钗哈寨南吾黑运之处。是夜结绳拦路,杀败兵甚众。次日,一人生擒布占太跪见太祖曰:“我得此人欲杀之,被自呼毋杀,许与赎赀,因此缚来。”太祖问曰:“尔何人也?”其人叩首答曰:“我畏杀,未敢明言,我乃兀喇国满太之弟布占太,今被擒,生死只在贝勒。”太祖曰:“汝等会九部之兵欺害无辜,天厌汝等。昨日布戒已经杀死,彼肘若得汝亦必杀矣。今既来见,岂肯杀汝?语云;生人之名,胜于杀,与人之名胜于取。”遂释其缚,赐猞狸狲裘,养之。是战也,杀其兵四千,获马三千匹,盔甲千副,满洲自此威名大震。
初,朱舍里部长悠冷革章京,曾胁九部兵来,故太祖十月内遣兵招服之。
又内阴部搜稳、塞革失二人,聚七村人据佛多古山而居,太祖于闰十一月,命厄一都、刚盖扎儿胡七、雄科落三人,领兵一千,围佛多古山,日每攻击,三月而下,斩搜稳、塞革失,即日回兵。
甲午年,蒙古廓儿沁部明安贝勒,胯儿胯部捞扎贝勒始遣使往来。于是蒙古各部长遣使往来不绝。
乙未年六月,太祖领兵伐辉发摆银答旦贝勒,克取多必城,斩守将克充革、苏猛革二人而回。
丙申年二月,大明国遣官一员,高丽国亦遣官二员,从者共二百人来,太祖令部兵尽甲亲迎至妙弘廓地界,接入大城,以礼相叙,公事毕,辞別而去。
先,阵前所擒布占太,恩养四载,至是七月,太祖欲放归,令秃儿空黄占、拨儿孔非英占二人护送。未至其国时,布占太兄满太父子二人往所属拴烟湿拦处修边凿壕,父子淫其村内二妇,其夫夜入,将满太父子杀之。及希占太至日,满太叔女兴泥牙贝勒谋杀布占太,欲夺其位。其护送二大臣保守门户甚严,不能加害,于是兴泥牙投夜黑而去。布占太遂继兄位为兀喇国主。护送二人辞回。
十二月,布占太感太祖二次再生,恩犹父子,将妹滹奈送太祖弟黍儿哈奇贝勒为妻,即日设宴成配。
丁酉年,夜黑、兀喇、哈达、辉发,同遣使曰:“因吾等不道,以至于败兵损名,今以后,吾等更守前好,互相结亲。”于是夜黑布羊古妹欲与太祖为妃,金台石女欲与太祖次子带善贝勒为妻。太祖乃备鞍马盔甲等物以为聘礼,更杀牛设宴,幸白马,削骨,设酒一杯,肉一碗,血土各一碗,插血会盟。四国相继而誓曰:“自此以后,若不结亲和好,似此屠牲之血,蹂踏之土,剐削之骨而死。如践盟和好,食此肉,福寿永昌。”誓毕,太祖亦誓曰:“汝等应此盟言则已,不然,吾待三年,果不相好,必统兵伐之。”后蒙古得罪,太祖命木哈量伐之,获马四十匹,时纳林卜禄背盟,将所获尽夺之,仍擒木哈量送与蒙古。又将金台石之女与蒙古胯儿胯部戒沙贝勒结亲。其布占太亦因与夜黑通,将满太妻都都库氏所玩铜锤,遣使送与纳林卜禄。又将满洲所属斡儿哈部内按褚拉库、内河二处酉长落吞、刚石吞、旺吉诺三人许献夜黑,请其使而招服之。
戊戌年正月,太祖命幼弟把牙喇台吉、长子出燕台吉、与刚盖、非英冻扎儿胡七等,领兵一千,征按褚拉库。星夜驰至,取其屯寨二十处,其余尽招服之,获人畜万余而回。于是赐出燕台吉名烘把土鲁,把牙喇台吉名著里革兔。
是年,哈达孟格卜卤贝勒所居城北有血自溪流。
十二月,布占太不忘其恩,带从者三百来谒,太祖以弟黍儿哈奇贝勒女厄石太妻之,盔甲五十副,敕书十道,以礼往送。
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
武皇帝实录卷之二
己亥年正月、东海兀吉部内虎儿哈二酋长王格、张格,率百人来贡土产:黑白红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兀吉虎儿哈部内所居之人,每岁入贡,其中酋长箔吉里等六人乞婚,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以抚其心。
时满洲未有文字,文移往来,必须习蒙古书,译蒙声语通之。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编成国语,榜识厄儿得溺、刚盖对曰:“我等习蒙古字,始知蒙古语,若以我国语编创译书,我等实不能。”太祖曰;“汉人念汉字,学与不学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学与不学者亦知,我国之言写蒙古之宇,则不习蒙古语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国言语编字为难,以习他国之言为易耶?刚盖厄儿得溺对曰:“以我国之言编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编成句,吾等不能,故难耳。”太祖曰:“写阿字下合一妈字,此非阿妈乎阿妈父也?厄字下合一脉字,此非厄脉乎厄脉母也?吾意决矣,尔等试写可也。”于是自将蒙古字编成国语颁行。创制满洲文字,自太祖始。
三月,始炒铁、开金银矿。
是时,哈达国孟革卜卤与夜黑国纳林卜禄因隙构兵,力不能敌,孟革卜卤以三子与太祖为质乞援。太祖命非英冻、刚盖二人,领兵二千往助,纳林卜禄闻之,遂令大明开原通事赍书与孟革卜卤曰:“汝执满洲来援之将,挟赎质子,尽杀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与之为妻,二国仍旧和好。”孟革卜卤依言,约夜黑人于开原,令二妻往议。太祖闻之,九月发兵征哈达。太祖弟黍儿哈奇贝勒曰:“可令我为先锋,试看若何?太祖命领兵一千前进。行至哈达国,哈达兵出城拒之,黍儿哈奇按兵不战,向太祖曰:“有兵出城迎敌。”太祖曰:“此来岂为城中无备耶?”怒喝黍儿哈奇贝勒曰:“汝兵向后!”即欲前进。时黍儿哈奇贝勒兵尚阻路,遂绕城而行,城上发矢,军中伤者甚多。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杨古里生擒孟革卜卤来报,太祖曰:“勿杀”,召至前跪见毕,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赐而养之。哈达国所属之城尽招服之,其军士器械,民间财物,父母妻子,俱秋毫无犯,尽收其国而回。自此哈达国遂亡。后太祖欲以女莽姑姬与孟革卜卤为妻,放还其国,适孟革卜卤私通嫔御,又与刚盖通谋欲篡位,事泄,将孟革卜卤、刚盖与通奸女俱伏诛。
辛丑年正月,太祖将莽姑姬公主与孟革卜卤子吴儿户代为妻。万历皇帝不喜,遂责之曰:“汝何故破哈达,掳其人民?今可令吴儿户代复国。”太祖迫于不得已,仍令吴儿户代带其人民而还。后夜黑纳林卜禄率蒙古兵频侵哈达,太祖奏万历皇帝曰:“吾已从命令吴儿户代还国矣,今夜黑国率兵屡次侵掠,何故以吾所获之国,受制于夜黑?”万历皇帝不听。时哈达国饥,人皆无食,向大明开原城祈粮,不与,各以妻子奴仆牲畜易而食之。太祖见此流离,仍复收回。
是年,太祖将所聚之众,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管属,前此凡遇行师出猎,不论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满洲人出猎,开围之际,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总领,属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许错乱,此总领呼为牛禄华言大箭厄真厄真华言主也,于是以牛禄厄真为官名。
十一月内,兀喇国布占太送满太之女名阿把亥与太祖为妃,太祖以礼迎之,大宴成婚。
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后又聘蒙古廓儿沁明安之女,以盔甲十副,貂裘猞狸狲裘共十领,金银各十两,骆驼六只,马十匹,鞍(原字为左革右占)俱备,为聘礼,明安受其礼,食言不与,布占太耻之,仍欲聘太祖之女,遂遣使求于太祖曰:“昔擒我于阵中留养之,令为兀喇国主,以女妻我,前未经岳丈知,曾以币物聘夜黑并蒙古之女,蒙古受礼而悔亲,岳丈既恩我,若宥我不告之罪,再结一亲,递相往来。”太祖允之,又以弟黍儿哈奇贝勒女娥恩姐,至癸卯年,遣大臣以礼往送为婚。
后太祖从虎拦哈达南岗,移于黑秃阿喇处黑秃阿喇在苏苏、加哈二河之间,乃祖居也,筑城居住,宰牛羊三次,犒劳夫役。
是年,中宫皇后疾笃,思母一会,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请,后兄纳林卜禄阻之,止令家人南太来。太祖曰:“我未获罪于舅,前掠我护卜插寨,后复率九国兵来侵我,汝夜黑、哈达、兀喇、辉发,因前加兵侵我,曾自任其非,各许互相结亲,宰白马已当天盟誓,今汝夜黑背前盟,将我所聘之女另与蒙古,今尔妹病笃永诀之际,欲母一见,汝不容相会,是与我断好矣。既如此,我何必讳言,自今后,两家已成敌国,我将筑城汝地,日为仇杀。''言讫,令南太回。
九月内,中宫皇后薨。后姓纳喇,名孟古姐姐,乃夜黑杨机奴贝勒之女,年十四适太祖。其面如满月,丰姿妍丽,器量宽洪,端重恭俭,聪颖柔顺,见逢迎而心不喜,闻恶言而色不变,口无恶言,耳无妄听,不悦委曲谗佞辈,吻合太祖之心,始终如一毫无过失。太祖爱不能舍,将四婢殉之,宰牛马各一百致祭,斋戒月余,日夜思慕痛泣不已,将灵停于院内,三载方葬于念木山。
于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会之仇,遂于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十一日,至夜黑国二城,一曰张,一曰阿气郎,俱克之,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余,即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