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实录太宗实录

○二十五年春复命 上率师出塞  
○四月丙子太子薨 太祖愈属意于 上一日召侍臣密语之曰太子薨长孙弱不更事主器必得人朕欲建燕王为储贰以承天下之重庶几 宗社有托翰林学士刘三吾曰立 燕王置秦晋二王于何地且皇孙年长可继承矣 太祖默然是夜焚香祝于天曰后嗣相承国祚延永惟听于天耳遂立允炆为皇太孙皇太孙一日坐东角门谓太常卿黄子澄曰我非先生辈安得至此然 皇祖万岁后我新立诸王尊属各拥重兵何以制之子澄曰此不难处置太孙曰请试言之子澄曰诸王虽有护卫之兵仅足自守朝廷军卫犬牙相制若有事以天下之众临之其能当乎汉七国非不强大而卒底灭亡者盖以大制小以强制弱势必不支太孙喜曰兹事终仗先生矣
  ○三十一年闰五月 太祖不豫遣中宫召 上已至淮安太孙与齐泰等谋诈令人赍敕符令 上归国及 太祖太渐问左右燕王来未凡三问无敢对者
  ○乙酉 太祖崩是夜即歛七日而葬皇太孙遂矫诏嗣位改明年为建文元年踰月始讣告诸王且止毋奔丧 上闻讣哀毁几绝日南向恸哭而朝廷政事一委黄子澄齐泰二人擅权怙势同为蒙蔽政事悉自己出变更 太祖成法而注意削诸王矣一日朝罢建文君谓子澄曰忆昔者东角门之言乎子澄曰不敢忘也然须密子澄退与齐泰等私谋曰今至少不闲政事诸王年长皆握重兵久将难制吾辈欲长有富贵须早计泰曰此易易但使诬告其阴私坐以不轨削之削一国可以蔓引诸国子澄曰姑更思之泰曰他事不足动惟大逆则不宥子澄曰然则所发何先齐泰曰 燕王英武威震海内志广气刚气刚者易挫加以不轨之事孰信其诬去其大则小者自慑子澄曰不然 燕王素孝谨国人戴之天下知其贤诬以不轨将谁信之周齐岷代在 先帝时尚多不法之事何况今日而于今作过周王必先周王易耴耳周燕之母弟取周剪燕之手足今只俟周有罪即令议处治彼必来救救则可以连坐是在我取之有名在彼虽有一国之众势孤无援取之何难泰曰甚善甚善明日入白建文君喜曰王先生善谋矣未几果有言周王不法者遂遣曹国公李景隆率兵至河南围王城执王府寮属驱迫玉及世子阖官皆至京师削王爵为庶人迁之云南妻子异处穴墙以通饮食备极困辱未几代王桂湘王柏齐王槫珉王楩降为庶人流漳州自是朝廷日益骄纵简 宗庙之礼兴土木之役遣官者四出选女子充后宫媚悦妇人嬖幸者恣其所好穷奢极侈亵衣皆饰珠绣荒淫酒色昼夜无度临朝之际精神昏眩百官奏事唯唯而已宫中起大觉殿于内置轮藏而敬礼桑门出公主与尼为徒倚信阉竖与决大事进退大臣参掌兵马皆淂专之凌辱衣冠虐害良善纪纲坏乱嗟怨盈路灾异叠见恬不自省新宫初成妖怪数出起而索之寂无所有亦不介意于是太阳无光星辰紊度彗扫军门荧惑守心飞蝗蔽天山崩地震水旱疾疫在在有之文华殿承天门及武库相继灾君臣之间恬嬉自如初周王被执果敕 上议其罪时 上居丧守制忧悒成疾见敕惴惴不知所为乃上书曰若周王橚所为形迹暧昧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如其迹著 祖训具在臣何敢他议臣之愚议惟望 陛下体 祖宗之心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其言恳恻深至建文君观之戚然以示齐泰王子澄曰事莫若且止泰子澄趋出私相语曰县官妇人之仁今事几如此其可已耶明日共入言曰今周王既获所当虑者惟 燕王曩因出塞有功威名日盛不如并去之便失今不图后悔无及建文君犹豫未决而遣人阴刺候王府事无所得复谕泰等曰彼罪状无迹可寻何以发之泰子澄曰欲加之罪甯患无辞今其书词悉是营救周王指以连谋复何辞哉曰朕在位未久连去数王何以掩天下公议莫如且止子澄曰为大事者不顾小信况 太祖常注意 燕王欲传天下 陛下几失大位矣非二三臣寮力争则固已为所有 陛下安得有今日哉今事几如此又其病久未愈正天与之时先人者制人不宜因循也建文君曰 燕王勇智绝人且善用兵虽病猝难图宜更审之泰曰今边报北虏有声息但以防边为名发军戍开平其护卫精锐悉调出塞去其羽翼无能为矣不乘此图之后噬脐无益也建文君颔之乃以谢贵为北平都指挥使张昺为布政使俾诈诱王府官属觇察王府动静
  ○元年三月建文君命都督宋忠调缘边各卫马步官军三万屯平开燕府护卫精壮官军悉选隶忠麾下护卫胡骑指挥关童等悉召入京调北平永清左卫官军于彰德永清右卫官军于顺德以都督徐凯练兵临清都督耿瓛练兵山海诸将防于外张昺谢贵防于内约期俱发时 世子 二郡王高照 二郡王高燧皆在京齐泰曰三人在此宜先收之黄子澄曰不可事觉则彼先发有名且得为备莫若遣归使坦怀无疑也遂遣归寻悔遣人追之不及齐泰等密谋令人上变告适 上遣人至京奏事泰喜曰吾事就矣遂执之鍜炼成狱即发符逮王府官属且约谢贵先发密诱长史葛诚为内应宋忠等为外应令王府人无大小获而杀之
  ○六月谢贵等以在城七卫并屯田军士布于城内填溢街巷逼围王城外墙 上闻王城外墙甲马声以为操练者休息之不问而而谢贵等又以木栅断端礼等四门路 上闻之曰我病不能听其塞贵等乘马张盖过王门不下又杀守王城卒 上犹不在意谢贵等令军士登城擐甲执兵飞矢入王城四面鼓噪震动城内外 上闻之问左右曰此何为者指挥张玉朱能等泣曰外势若此诚可忧臣等坐为鱼肉矣 上慰遣之曰我与若等奉法循礼何有不臧今外虽讻讻久当事定毋布也时官属已有逃入佛寺藻井上谋为旦夕计者未几削爵 诏下玉等复泣曰今少昏蒙奸臣执柄谋害宗藩图危 社稷立未几时诸王芟夷殆半臣属皆诬以大逆诛戮妻孥及于宗族可为寒心 殿下居国何有过失一旦无衅而削名爵兵刃四集事危势迫祸不可测 殿下坐以待之臣等死无足惜但伤 太祖高皇帝创业艰难封建诸王相传万世陵土未乾而诸王蒙患国除身灭诬以不轨之名他日谁为雪冤受屈万世 殿下纵爱其身以守区区之小谅柰 高皇帝 宗庙 社稷何况身亦未必能保也 上亟止之曰今虽削吾爵中诚犹或可白若等慎勿妄言言出祸随是自取族耳玉等复泣曰谁不爱其死臣等宁死于 殿下之前不忍死于奴隶考掠刀锯之下言讫悲不能止 上执玉等手曰保无他虞复慰遣之
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之一


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之二
  元年七月癸酉有醉卒磨刀于市者邻媪问曰磨刀欲何斮卒励声曰杀王府人媪窃以告会都指挥张信密告谢贵等伏兵约守城军昏夜俱发入王府为变朱能等潜遣间觇之果然能等请曰事急矣救死于水火不可缓也 上曰诚知祸几迫切有不能免然骨肉至亲嫌疑交构可以情白俟更筹之能等曰临难贵于果决 殿下但曰叔侄至亲周王岂是疏远之属况今日祸几发于权奸岂由朝廷权奸忍于害 殿下而 殿下不忍豺虎蛇虺伤人不已亦必图去之之术岂能甘心委身以饲之哉 上曰事果迫近我当告于 天地神明 皇考 皇妣宁自裁决以明予心张玉等曰此匹夫匹妇之为岂 殿下所为乎 上曰夫危欲求安祸欲求福人少而害大不能求安而反阽危矣不能致福而反益祸矣能等曰古语云人众胜天天定亦能胜人 殿下之天有时定矣 上曰诸公坚欲如此异日无相怨也玉等曰今命在须臾不得旋踵求贳死耳尚何怨况举事以义虽死不怨 上曰计将安出玉等曰护卫勇士尚余八百人可暂入王城守卫 上曰兵者凶器战者危道争者末事诚非所欲玉曰圣人有不得已而用之者汤武是也若臣等所言不见听请从此决矣 上曰必如诸公言可以自救但其军已布满城中护卫人少恐不足办事能曰先擒谢贵张昺余无能为 上曰谢贵张昺防守既严猝亦难擒须以计致之可也今奸臣遣内官来逮护卫官属悉依所坐名收之就令差来内官召贵昺付所逮者贵昺必来则缚之一夫之力耳乃匿壮士端礼门内遣人召贵昺贵昺不来久乃互卫从甚众至王门门者呵止其卫从惟贵昺得入至端礼门壮士出擒之其从者又未知移时贵昺不出稍稍散去玉等率勇士尽捕贵等所伏兵将士皆踊跃奋一当百时围王城军及列阵于市者惟听贵昺指挥及闻与贵昺被擒皆散走是夜玉等攻九门黎明已克其八惟西直门未下 上令指挥唐云解甲骑马导从如平时过西直门见斗者呵之曰汝众喧哄欲何为者谁令尔为此不义是自取杀身耳众闻云言皆散乃尽克九门遂下令安集城中人民安堵诸司官吏视事如故北平都指挥使俞填走居庸关马瑄走蓟州宋忠率兵至居庸关知事不齐退保怀来留俞填守居庸 上亲问谢贵张昺尽得齐泰黄子澄等交构之迹 上曰我初不信人言果然奸凶构诬逞毒若此吾几为所屠矣于是大恸遂上书于朝曰臣闻书曰不见是图又曰视远惟明大智恒虑患于未萌明者能烛情于至隐自古圣哲之君功业著于当时声名传于后世者未有不由于斯今事几甚明非不见之谓而陛下略不垂察谨冒死以闻 皇考太祖高皇帝当元之末世生民涂炭群雄角逐披冒霜露栉风沐雨东往西代亲赴矢石身被创痍艰难百战万死一生然后定天下成帝业立纲陈纪传万世封建诸子巩固 宗社为磐石之安夙夜图治兢兢业业未尝自宁不幸 皇考宾天今 陛下嗣承大宝而奸臣齐泰黄子澄辈不能秉道德以辅圣治而包蓄祸心恣谗贼之口奋豺虎之毒假陛下之威权剪皇家之枝叶橚槫柏桂楩五弟不数年间并见削夺虽其皆有愆过未闻不轨之图重可裁减护卫轻可赐敕诫励则 朝廷于厚亲之仁惩过之义两尽其美矣不务出此动輙削王爵夺王土转徙流离行路矜恻柏尤可悯阖宫自焚圣仁在上胡宁忍此此盖非出 陛下之心而皆奸臣之所为也今其心尚未厌足又以加臣臣守藩于燕二十余年寅畏小心奉法循分 天地 宗庙神灵鉴临在上敢有一毫非僻之心哉 陛下嗣统以来臣事君之诚明于皎日诚以君臣大分骨肉至亲恒思加慎为诸王先况敢有悖仁伤义之为哉而奸臣跋扈蔽陛下之聪明诬直为枉加祸无辜比执臣所遣奏事之人棰楚刺爇备极苦毒迫其言臣有不轨谋遂分怖宋忠谢贵张昺等于北平城内外卒五林聚戈矛燿日甲马驰突于街衢钲鼓匉訇于遣迩围守臣府周帀严密询其所由但云府中不留一人阖家遑遑不测何事大小凛凛如临汤火已而贵昺为护卫之人所执臣得此二人始询知奸臣欺诈之谋号地呼天擗踊无诉切念臣于懿文皇太子同父母至亲也于今事 陛下如事天也臣固知此非出陛下之心但臣愚戆不能謟媚权贵耳夫为臣之道知有君而已焉知权贵臣所以罹今日之祸者此也然臣窃料权奸之心不止于害臣而已譬人欲伐大树必先剪旁附之枝然后及其根干亲藩夷灭之后 朝廷孤立奸臣得志 社稷危矣此不待明者而后见也昔成周封建同姓绵八百余年之业秦废封建二世而亡明鉴斯在诗曰价人维藩太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伏望 陛下廓日月之明奋雷电之断涣发德音去此凶慝以肃清朝廷以永安 宗社以保全亲藩以福庇生民此非独臣之幸乃国家天下之幸也臣非敢爱一身一家之死但惓惓之诚恸 皇考建洪业之艰难望 陛下保洪业于永远遥仰天门敬摅愚恳惟陛下念之臣又窃计奸权之党必已蟠结深固恐陛下未易除之伏睹 祖训有云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 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臣谨俯伏俟命惟 陛下念之念之既发书讫 上以槁示群臣见者咸言辞旨恳切必能感动早得休兵诚为至愿 上曰孝弟者人心所同苟有人心一观斯言岂得不感动彼能感动在转移之间耳朱能曰彼忍心如此恐未能转移如不转移兵可已乎 上曰天祐国家则兵祸不作张玉曰天祐国家则奸人必获是日 上谕诸将士曰我 太祖高皇帝 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祚以来惟务循法守分尔曹所共见者今少主信任奸回残害骨肉我 皇考 皇妣创业艰难封建诸子藩屏天下传续无穷今已削夺五王又及于我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此有何辜吾义与奸邪不共戴天 宗庙神明昭鉴予心言已 上垂涕将士皆感动流涕时风云四起人咫尺不相见少焉东方云开露青天仅尺许有光烛地洞彻上下将士皆喜以为 上得天之应云
  ○甲戌
  ○通州卫指挥房胜等率众以城来归
  ○丙子
  ○马宣在蓟州谋起兵来攻 上遣指挥朱能等攻拔其城遂生擒马宣
  ○遵化卫指挥蒋玉密云卫指挥郭亨各以城来归
  ○丁丑 上谕将吏军民曰 皇考太祖高皇帝并建诸子藩屏国家 皇考有疾初不令诸子知之闰五月初十日亥时崩十一日寅时即歛七日即葬踰月始报讣诸王又不容其奔丧而信任奸邪悉更 祖法诸王小过便见削夺未及期年削夺五王湘王被迫阖宫自焚我守藩以来一心敬慎奉法守分不敢违越比用谗邪之言无故輙见疑忌昨遣人奏事执付狱吏备极苦楚迫其招认反谋餙无为有必欲加害 天地 宗庙神灵在上尔曹众耳目在下吾果有此心乎已闻调天下军马四集吾父子一家之命危在朝暮死不足惜但伤身蹈善行而名被大恶所不甘于心况此皆奸臣所为非出朝廷之意吾将躬诣阙下自白且闻奸臣之谋谓今宗藩所可忌者惟吾一人去之则其他如折朽不足虑矣其导少主所为率皆反道背德流连荒亡之事天变不畏 祖法不守人怨不恤骎骎不已天下几何其不乱国家几何其不亡昔我 皇考起布衣提三尺剑东征西讨南攻北伐万死一生百战劳苦以肃靖天下肇造帝业三纲陈纪以传万世岂堪一旦为贼败坏之哉 祖训云新天子正位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予已上书陈情请诛奸臣今少主为奸臣所蔽恐不见答则惟应以尔等往清君侧之恶扶国家于既坏安 宗社于垂亡恭朝阙庭谒拜 陵寝然后退守旧藩庶几以明忠孝之心于是将士咸叩头言曰 殿下此举诚天理人心之正 上天与 祖宗必皆祐助臣等皆素受 太祖厚恩今日之事有进无退
  ○俞填在居庸关劫其军民将攻北平城民有窃走来告 上曰居庸关路隘而险北平之襟喉百人守之万夫莫窥据此可无北顾之忧今俞填据之势在必取譬如家之后户岂容他人据之今彼不量力又欲来攻城莫若乘其初至民心不服易以取也若稍缓之彼增兵坚守则难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