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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季荷兰人侵据彭湖残档
明季荷兰人侵据彭湖残档
●福建巡抚商周祚奏(天启三年正月二十四日)
红夷自六月入我彭湖,专人求市,辞尚恭顺。及见所请不允,突驾五舟犯我六敖。六敖逼近漳浦,势甚岌岌。该道程再伊、副总兵张嘉策多方捍御。把总刘英用计沈其一艇,俘斩十余名。贼遂不敢复窥铜山,放舟外洋,抛泊旧浯屿。此地离中左所仅一潮之水。中左所为同安、海澄门户,洋商聚集于海澄,夷人垂涎。又因奸民勾引,蓄谋并力,遂犯中左,盘据内港,无日不搏战。又登岸攻古浪屿,烧洋商黄金房屋船只。已遂入泊圭屿,直窥海澄。我兵内外夹攻,夷惊扰而逃。已复入厦门,入曾家澳,皆实时堵截,颇被官兵杀伤。进无所掠,退无所冀,于是遣人请罪,仍复求市。盖虽无内地互市之例,而闽商给引贩咬■〈口留〉吧者,原未尝不与该夷交易。今计止遵旧例,给发前引原贩彼地旧商,仍往咬■〈口留〉吧市贩,不许在我内地另开互市之名,谕令速离彭湖,扬帆归国。如彼必以候信为辞,亦须退出海外别港以候。但不系我汛守之地,听其择便抛泊。惟严防要害,内固吾圉,仿北地清野之法,收敛人畜,伺其侵犯,或乘下艇,或诱登岸,以计擒之。如彼奉约无扰,我但治以不治。
诏兵部:看议来说。
——录自「明实录」第四七四册「熹宗实录」卷二五。
●天启红本实录残叶(卷三十三第六叶)
(天启三年四月)壬戌(初三日),巡抚福建右佥都御史商周祚以红夷遵谕拆城徙舟报闻,命该部知之。
按红毛夷者,乃西南和兰国远夷,从来不通中国;惟闽商每岁给引贩大泥国及咬■〈口留〉吧,该夷就彼地转贩。万历甲辰(三十二年),有奸民潘秀贾大泥国,勾引以来,据彭湖求市。中国不许,第令仍旧于大泥贸易。嗣因途远,商船去者绝少;即给领该澳文引者,或贪路近利多,阴贩吕宋。夷滋怨望,疑吕宋之截留其贾船也,大发夷众,先攻吕宋,复攻香山澳,俱为所败,不敢归国;遂流突闽海,城彭湖而据之,辞曰自卫,实为要挟求市之计。然此夷所恃巨舰大炮,便于水而不便于陆,又其志不过贪汉财物耳,即要挟无所得,渐有悔心。诸将惧祸者,复以互市饵之,俾拆城远徙。故弭耳听命,实未尝一大创之也。
——录自「明清史料戊编」第一本第一页。
●巡抚福建侯代商周祚奏(天启三年六月二十六日)
红夷久据彭湖,臣行南路副总兵张嘉策节次禁谕。所约拆城徙舟及不许动内地一草一木者,今皆背之。犬羊之性,不可以常理测。臣姑差官赍牌责其背约,严行驱逐。如夷悍不听命,顺逆之情,判于兹矣。惟有速修战守之具以保万全,或移会粤中出奇夹击。但师行粮从,无饷则无兵。去年泉漳及南澳增兵造船,费饷累万,皆布政司那借别项钱粮以应。近复加造大船大铳,又檄该司借支一万两,分发漳泉二府。乃彼中道府,且以新兵枵腹,亟请发帑,而司帑已告匮矣。臣与司道各官再加面议,惟布政司西库贮有存积兵饷,原备地方缓急,非奉明旨不敢擅动。若以地方积贮之金钱,供地方燃眉之支用,知非皇上之所靳也。
上以红夷久住,着巡抚官督率将吏,设法抚谕驱逐,毋致生患。兵饷等事,听便宜行。
——录自「明实录」第四七六册「熹宗实录」卷三○。
●南京湖广道御史游凤翔奏(天启三年八月二十九日)
臣闽人也。闽自红夷入犯,就彭湖筑城,胁我互市。及中左所登岸,被我擒斩数十人,乃以讲和愚我,以回帆拆城缓我,今将一年矣。非惟船不回,城不拆,且来者日多。擒我洋船六百余人,日给米,督令搬石,砌筑礼拜寺于城中。进足以攻,退足以守,俨然一敌国矣。
昔宋理宗时,蒙古以玉带赂吕文德,求置榷场于襄阳城外,文德许之,为请于朝,开榷场,外通互市,内筑堡壁。由是敌有所守,以遏南北之援,时出兵哨掠襄樊城外。至度宗时,蒙古阿木驻马虎头山曰:『若筑垒于此,以断宋饷道,襄阳可图也』。遂城其地。未几而襄阳失,东南半壁之天下遂不可支。此往事之明鉴也。
今彭湖盈盈一水,去兴化一日水程,去漳、泉二郡只四、五十里。于此互市,而且因山为城,据海为池,可不为之寒心哉?且闽以鱼船为利,往浙、往粤,市温、潮米榖又不知几十万石;令夷据中流,鱼船不通,米价腾贵,可虞一也。漳、泉二府负海居民,专以给引通夷为生,往回道经彭湖;今格于红夷,内不敢出,外不敢归,无籍雄有力之徒,不能坐而待毙,势必以通属夷者转通红夷,恐从此而内地皆盗,可虞二也。臣乡自被倭残破,收复之后,凡要害之处皆设武弁,钦依与名色相间棋置,今不知何故,自各道中军以及名色把总尽改题为钦依,一省之内,增至三十员钦依,则必增廪粮、柴马、舆皂、家丁,所占役冒滥又不知若干。至各道中军,但每月投文发放,无兵可练,安用此辈?名器太滥,供应太繁,势必公私俱困,可虞三也。
又言总兵徐一鸣冒矢石督战,中左所副总兵张嘉策闭城自守,不肯应援。身不至海上,诡言红夷恭顺,欺罔旧抚。甚有言其通夷,必欲迁延以成互市,如吕文德受带故事者。乞敕兵部议处。
疏下兵部,随覆:张嘉策先行革职,听本处抚按提问。纵敌观望,不止一嘉策,彭湖、中左、浯屿、铜山各处守汛失事将领,并为查勘。其占据情形,已奉明旨相机驱剿,必不容一日荐居,伪腹心之疾,是在抚臣督率而力行之。至于钦依把总,滥名器,烦供应,臣部方欲遵旧制,请停止,无容更议也。上是之。
(同日),巡抚福建右副都御史南居益疏劾南路副将嘉策蓄缩不堪,所当革任。闽海利害,惟闽人能谙,乞于俞咨皋、陈文扬二人内推一人代之。章下所司。
——录自「明实录」第四七七册「熹宗实录」卷三二。
●福建巡抚南居益又奏(天启三年八月二十九日)
入境以来,有红夷船六只见泊风柜仔。随又有五舟自咬■〈口留〉吧来,直入风柜仔,共十一只。所据客商,仍旧轮拨修城。而后至之夷,状貌愈险。比前俛首受命之时,局又变矣。
又据千总陈士瑛禀称:蒙差同洋商黄合兴二船往咬■〈口留〉吧宣谕,至三角屿遇夷船四只,称咬■〈口留〉吧王巳往阿南国去,未得回文。又发夹板船五只,直抵彭湖,要来互市。黄合兴力止不允,拨番七名,将二船同夷船齐进大泥。瑛等谒大泥王。大泥酋称:『咬■〈口留〉吧酋各处吊回夹板船,要往彭湖,若不允市,必动干戈』。盖阿南即红夷国,而咬■〈口留〉吧、大泥皆番种结连,情形昭然可睹。若是,则狡夷之反复必不可以理谕,互市之要求必不可以苟从。而彼方依大海波涛之险,挟巨铳坚舟之利,盘据以筑城,勾连以内向。而我积衰之兵、不完之器,汪洋澎湃之中,一彼一此,能操其必胜乎?
虽然,羁縻之术已穷,天讨之诛必加。申明大义,奖率三军,就见在营寨之兵,聊为战守之具。檄行各道将,略抽水兵之精锐五千,列舰海上,以张渡彭声讨之势。仍分布水陆之兵,连营信地,以为登岸豕突之防。第滨海数千里之长,额兵不及二万,额饷仅三十二万有奇,内又奉什一节省二万二千零解充辽饷,奈何免捉襟露肘之虞?无已,于什一节省之数,还其故物,以备军需。
部覆:如所请。
——录自「明实录」第四七七册「熹宗实录」卷三二。
●兵部覆福建巡抚南居益疏(天启三年九月初五日)
红毛一种,前抚臣商周祚殚心筹划,业已俯首就降,指天说誓,自谓拆城远徙,而何彭城之修筑如故?且据续到夷船,露其要挟勾连之状,则互市之词诡而不可信矣。惟是夷性最黠,明则夺我商贾,而阴或购我奸人。既断籴船、市舶于诸洋,将勾日本、大泥于近地。宁可向迩乎?但武备积弛,兵食难措。该抚欲严营寨以核军实,列舟师以振军声,而又连营水陆以防冲突。祗因见在之兵马为调度,殊省非例征求,更请存本省节省库银以佐军兴,庶可不时调募,此亦抚臣不得已之极思也。
得旨:红夷狡诈,为患方深。巡抚官着督率将吏,悉心防御,作速驱除。有不用命的俱照军法处治。其奸徒倚势贻害地方,核实重处。一切安攘事务,俱听便宜行事。库银准照前旨动支。该部知道。
——录自「明实录」第四七八册「熹宗实录」卷三三。
●福建巡抚南居益奏捷疏残稿
(上缺)画指纵道府馆县□□□□□□□□□□□□□□不可泯也。惟是狡夷数十年流劫求市之念未歇,驱之使去,不能保其不来。备火舟,制大炮,严守彭湖,防御内地,来则急击,去勿穷追;俾进无所获,退无巢穴可依,胜算在我,海氛可从此肃清矣等因到镇,备移到院。
准此,看得红夷占泊彭岛,筑城固守,三载于兹,坚不可拔。一块疆土,不沦为香山澳者几希矣。一旦大兵奋集,出彼不意,水陆攻击,夷情穷迫,卑词乞哀,拆城遁去。汛地既复,威灵已畅,政不必穷追贪功,失驭夷广大之道也。除善后机宜,该道查照本院另檄详报外,令准前因,合行查勘明确通详,以凭会疏题报,以舒庙堂南顾之忧,毋得迟延等因。
奉此,依奉该本道看得:红夷三载之间,精神气力,悉聚于彭湖,实欲偪□此土,以为香山澳之续,而颇轻内地,意以为必不能与之争。及我师飞渡,前后相望,胆已暗落于帆■〈巾啬〉,所以踌躇迁延,不即鼠奔喙息者,犹以为习风涛、冒险阻,不过一偏裨能,而大将未必轻往也。四月之后,俞副将、刘游击慷慨誓师,携手鼓枳,轴舰衔尾,旌旗掩涛。彼已相顾骇愕,举向日之留恋几望,以为万不可得之于窟穴者,一旦荡为冷风,灰心于黑水之墟矣。据前后檄报:白旗愿降,则七月十一日事也。先从西北起拆铳城,则十三日事也。直抵高文律所居,尽毁门楼,则二十八日事也。而夷舟十三只所为望之如山阜、触之如铁石者,即于是日远遁,寄泊东番瑶波碧浪之中,暂假游魂出没,不足问也。是役也,不折一矢,不缺一刃,徒以命将出师,声灵遐鬯,能使数年逋寇,一旦惊逃海波不扬,边鄙无耸,视彼功成而骨为枯、虏灭而水尽赤者,不啻倍之。向非本院排众议于纷纭,独建渡彭之策,运神机于帏幄,屡尽推毂之奇,何以能蓦奏肤功,复祖宗百年疆土,弘敷远略,舒庙堂宵旦焦劳,有如今日者哉等因呈详到职。
据此该职看得红夷之睥睨彭湖,自韦麻郎始,非一日矣。彼时赖良将讲慑,犹能以三寸舌立功。而此番到彭,则酋长不止一人,番众且以千数。筑城据胜,实怀久假之心;荐食启疆,每作横歕之势。海天风雨,尽染鲸氛,闽越山川,几成腥界。安危所系,宁惟半壁藩篱?强弱攸关,几累灵长社稷。所幸□□□□,将吏同必,共击揖于中流,必灭(下缺)……。
——录自「明清史料乙编」第七本六○二页。
●福建巡抚南居益奏捷疏节录
「熹宗旧纪」:是月己亥(天启四年十月十八日),福建官兵破走红夷,捣其巢,献俘。「两朝从信录」:福建抚臣南居益遣兵破走红夷,焚其城,献俘奏捷。其辞曰:
红夷之睥睨彭湖,自韦麻郎始,非一日矣。彼时赖良将讲慑,犹能以三寸舌立功。而此番到彭湖,则酋长不止一人,番众且以千数,筑城遽胜,实怀久假之心;荐食启疆,每作横歕之势。海天风雨,尽染鲸氛;闽越山川,几成腥界。安危所系,宁惟半壁藩篱?强弱攸关,几累灵长社稷。所幸庙灵默佑,将吏同心,共击楫于中流,必灭此而朝食。往年中左之役,业半尽于歼俘;此日彭湖之师,遂全收夫扫荡。压累而营者三阅月,固知釜有游鱼;毁城而遁者十余艘,已见宄无伏鼠。稍开一面,见天地之包荒;恢复寸疆,亦山河之增壮。盖惟皇威赫震,神武丕扬,密勿定九伐之谟,枢府佐六师之命;臣等勉承重寄,幸效微劳。销锋镝于中兴,愿为篙矢;慰冕旒之南顾,敢作蘧蒢。谨露布以驰闻,知天颜之有喜也。
注:闽久受夷患。但向来飘泊海上,挟市抢掠,犹可追逐。惟据彭岛筑城,三载以来,进退有恃。兼以彭湖风涛汹涌难战,官兵惮涉。虽有中左之创,夷无退志。于是南抚台力主渡彭捣巢之举。移会漳泉,募兵买船。选委守备王梦熊诸将士,开驾于天启四年正月初二日。繇吉贝突入镇海港,且击且筑,垒一石城为营。屡出奋攻,各有斩获。夷退守风柜一城。是月,南院发二次策应舟师,委加衔都司顾思忠等统领至彭湖镇海会齐。嗣是攻打处虚,而夷犹然不去。南军门虑师老财匮,于四月内又行巡海二道亲历海上,会同漳泉二道督发第三次接应舟师。委海道孙国祯督同水标刘游击、彭湖把总洪际元、洪应斗,驾船于五月二十八日到娘妈宫前,相度夷城地势。风柜三面临海,惟莳上屿一线可通。掘断深沟,夷舟列守。宜先攻舟后攻城,舟不可泊,城必不能守矣。遂于六月十五日誓师进攻。夷恐羁留商民内应,尽数放还。适南军门又授方略,赍火药、火器接应。即日运火铳登陆。令守备王梦熊等直趋中墩札营,分布要害,绝其汲道,御其登岸,击其铳城夷舟。又令把总洪际元等移策应兵船泊镇海营前海面,直逼夷船,候风水陆齐进。七月初二日,夷计无复之,令夷目同通事赴镇海营面见,求开一路。孙海道同刘游击严责夷目,回催速还信地,迟则攻剿无遗。初三日,我兵直逼夷城。改分兵三路齐进,而夷恐甚。牛文来律随竖白旗,差通事同夷目至娘妈宫哀禀:『牛文来律奉咬■〈口留〉吧王差赍公文赴投本院,并无作歹,乞缓进师,容运粮上船,即拆城还』。孙海道恐攻急彼必死半,不如先复信地、一网尽之为稳,姑许之。夷果于十三日拆城,运米下船。止东门大楼三层为旧高文律所居,尚留恋不忍。乃督王梦熊等直抵风柜,尽行拆毁。夷船十三只俱向东番遁去。我师犄角札营,防其复回,并议酌善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