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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偃王志
●卷四 地理第三
徐国地方五百里,是在今为江苏之徐州,安徽之凤阳,与其泗州。
泗州之北八十里,有古徐城焉。
淮水在其南。
其东南有涞水。
济水迳其北。
其西北有徐陂,历涧之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淮。
其北三十二里,则徐君葬焉。是有延陵季子挂剑之台。
淮水西流,濠水自南来注之,是其地为凤阳。其东四里是钟离之故城。钟离,徐所封也。
淮水在其北。
濠水是绕其西南,东而北流入于淮。
钟离在徐城西南,其后为楚有,又其后吴取之。
徐城西北则有取虑之城,是在今徐州睢宁之西。
乌慈水自西来,迳城南又绕其东而北流注于睢水。
睢水在其北,是东流以会泗入于淮。
其东为蒲随,是有蒲如之陂。是地也,徐、齐、郯、莒之所盟也。
又东为娄林,蒲隧在其西,徐城在其西南,是有娄亭,楚人伐徐,于此战之。
徐城之北,是为徐山。是山也,偃王逃战之所栖也。徐人相与群居,是有石室,以祠先王。
徐国南至于淮水,绝淮而西南至于濠水,东北至于泗水,北至于泗水之北,西北至于徐州,淮夷之所错也,徐戎之所接也。后世是以二而一之,而莫知其误。
徐之始亡,偃王北走徐山,后乃至越之甬东。越在今为浙江,甬东,在今定海厅。
定海之东四十里曰翁山,其上多仙人不死之药,大海环之。
偃王之所避地也,是有故城之基。
在宋乾道,耕氓获铜鼎于山下。其旁有耳,其底无足,而有墨,其量容斗。
徐之后亡楚,是城夷以处徐君章禹,是有城父故城,是在今安徽颍州之亳州东南七十里。
氵过水出其北。
夏肥水迳其南,是与氵过水分道,东南流而入于淮。
翁山,偃王之所避地也,居人附益之,以为古迹。
战洋在其阴。
凡定海之东,自金旗以至鼓吹,都五山四十里,皆附于偃王。
会稽之翁洲。
龙游之筑溪。
江山之押衙。
太平之古城。
好事者为之也,盖其余小者甚众,不足记云。
徐地图(略)
●卷五 冢庙第四
由定海航海而西南,是为宁波之鄞,其东南四十有五里,有隐学之山,是实维偃王之墓。
一曰是其初尝居之。
唐代宗之季,王孙浩是来明州,是拓前规,以修王墓。
王之子孙以先王之墓在越,多家于越,是立庙以祀先王,浙是以多王庙。
在杭于潜之西十五里有庙,其南三十里又有之。
杭之东县曰海宁,其西十七里又有之。
嘉兴之秀水有庙,在其县西北,其西新城镇有庙,其北思贤乡又有之。
宁波隐学之山,王葬其所,是有隐学之院。
定海翁山,是偃王所居也,遗城在焉,有庙。
又其一在鼓吹之山。
衢州之龙游,徐为大姓,徐庙是甲于浙中。其南四十里有徐山,一峰卓其东,其下有溪,溪外为庙,庙曰仁惠。
昔唐开元,王孙来官斯土,修而碑之。元和之代,王孙放,是继迹重作,是有韩愈氏之碑。
在宋绍定中,袁甫守衢州,作而新之,请封于朝,是有锡命,封王为灵惠兹仁圣济英烈王,及其夫人曰协济夫人,记而碑之。
爰逮明室,相继改作。其祠礼,县令以正月二十日,用特。《龙游祠祀志》曰:元至正间,毁于火。入明,重建。嘉靖中,毁。隆庆六年,知县涂杰重建。其祀典,县官岁以正月二十日,用特牲。
其东三十五里,则有龙泉之庙。
东华、湖镇、沐尘、锦溪各有支庙,暨其乡隅,亦各有支庙。《龙游祠祀志》曰:东华、湖镇、沐尘、锦溪并有祠,与灵山相埒,它则诸乡禹阝并有之。土人供伏腊,咸于是。
正月二十日,衢人谓是日也王生,是饰羽旄钟鼓之盛,舆其杜神,以登东华之山,以为王寿。
凡在龙游五百有余庙。
自龙游而西南为郡,又西南则有江山之县。县东二十里为渐山,有庙。是其旁有三泉焉,旱则祷之。
其在台之太平,则庙于古城之东,是在其县西北三十有五里。
在寿昌县东长岭有行祠,县西六都有庙,曰大同。
立于无锡者,在其县南二十五里,近庙之山曰庙山。
他如徐杜奥之二庙,江山县之十余庙,龙游县之别庙,及在僻处者尤多,不可尽考。
●卷六 论说第五
第一,论《路史》说若木君费之妄
《史纪》载舜命益之词曰:“咨尔费”,是以费为伯益之名矣。《竹书纪年》称:“费侯伯益”,是以费为伯益之国矣。两说相歧,莫能定一。罗氏哓哓辨伯益、伯翳为二人,今曰伯翳封费,据《竹书》乎,则合益、翳为一,显与己说矛盾。不据《竹书》乎,则罗氏生赵宋之世,去唐虞远之又远,安从知之然此犹依违之说,不足深诘。而伯益之子若木,则凡在《路史》以前诸书,若《百家谱》、《广韵》、《姓纂》、《唐书》之属,靡不云封徐者,而罗氏忽自立一说,曰若木事夏,袭翳之封,谁告之则必有执《史记》以相难者。《史》曰:大费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实鸟俗氏。二曰若木,实费氏。又曰若木玄孙曰费昌。是盖罗氏之所本,夫《史》固以费为名者也,罗氏方以为国,何得反据《史记》且由《史》说观之,费为国名,将无鸟俗亦国名耶实费氏者,是言费氏之所自出,非若木即费氏也。正如楚国芈姓,史明载为周成王封熊绎之日,而《帝系》及《世本》叙陆终之子季连曰”是为芈姓,亦是言芈姓所自出耳。或曰费昌、费仲,若木支子之后,所谓以王父字氏者;或曰即是徐国之君,徐为国名而费为君号,若楚为国名而熊为君号者然;或曰益封费,益子若木封徐,而益他子有袭费封者,费昌、费仲其后也。然年代荒远,不可周知,费之果为国名为人名费昌、费仲果为徐国君为费国君或非国君而为氏费之人皆莫能决,而若木袭费封,则断断乎为罗氏之臆说而无疑也。又按《墨子》云:夏后开使蜚廉折金于山。或谓蜚廉即大廉,蜚与费通,据此则即从《竹书》,以费为国,其嗣君亦当是大廉,安得漫无考索,而以若木为费君耶!
第二,论《路史》说夏王封调于徐之妄
若木封徐之说,虽始见于齐、梁以后书,然记载之笔,众口同声,则必有所由本。特书缺有间,无从知其原始耳。今罗氏既辟众说,以若木为费国继统之君,然则安从而有徐国乎于是特地为徐造始封之君曰调,造始封之爵曰伯,造始封之时曰夏,大书特书之曰:“其立于淮者为嬴氏。”按其文义,似所谓调,乃若木之后也者,又似非若木之后也者,又似嬴氏是始于调也者,遁辞游说,真可谓离奇而恍惚矣。而世之妄人为徐氏谱者,遂私造世系,于夏初则大书调名,以为始封之祖。故余每阅徐氏谱,凡有调名者,即弃去弗览。童时作《月湖徐氏家乘》,即已疑之,然不敢辟之,以为泌既作书,岂敢白日梦呓,创立名号因故附载其说于下,乃积十余年而此疑始豁然解也。《水经徐县注》曰:《地理志》曰:临淮郡,汉武帝元狩五年置,治徐县。王莽更之曰淮平,县曰徐调国也。夫但曰“徐调国”,则未知其为夏封欤商封欤周封欤确凿之曰:夏世有调,已为大妄。《地理志》非他,班固《汉书》之《地理志》也。泌既著书立说,据《水经注》为文,宜取其所引原书略考之。《地理志》曰:“临淮郡,武帝元狩六年置,莽曰淮平。又曰:县二十九,徐,故国,盈姓,至春秋时,徐子章禹为楚所灭。莽曰:徐调。”是正与改黎县为黎治,莒县、陈县为莒陵、陈陵,郢县、驺县为郢亭、驺亭之属同,一纷更可笑。若“调”为徐始封之君,则“治”与“陵”与“亭”,皆将为五国分茅之祖耶泌胡不据而改正之既考原书,复取《水经注》覆视之,则“王莽更之曰淮平”为句,“县曰徐调”为句,而“国也”二字,或误或衍,或有脱文,皆不待智而博者,始能知之,而乃略不加察,遂据讹本,自造三代典故,其卤莽若此。武英殿刻《水经注》,是改正之曰:“王莽更之曰淮平,县曰徐调,故徐国也。”注曰:近刻脱“故徐”二字。而赵氏一清校《水经注》曰《汉书 地理志》曰:徐,故国,莽曰徐调。《寰宇记》引《班志》云:故徐国也。此文“徐调”下落“故徐”字,精明详慎,真熙朝儒者之言。又按:王冰《黄帝经序》称:黄帝九子,二曰金天,封荆,三曰挈,封青。四曰青阳,封徐。夫挈者,挚之误也,金天、挚、青阳,同是一人即是。
第三,论王逸说周宣封于徐之谬
《松高》之诗曰:“虋虋申伯,王缵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又曰:“申伯番番,既入于谢。”谢也,非徐也。谢为申国封内之境,宣王命召伯城谢,使居之,故曰“于邑于谢。”又曰“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谢者,城邑也,非封国也。《汉 地理志》:南阳郡,有县三十六,其首曰宛,故申伯国。有屈申城。而其支县曰棘阳,棘阳东北有谢城,地去徐之在淮泗间者甚远,岂得混而一之《易林》大畜之中孚:“周公祷,谢。”“谢”字与“安宁如故”“故”字为韵;左思《魏都赋》:“慎墨而谢”,“谢”字与“神蕊形茹”“茹”字为韵,盖古者徐、谢二字音近,故有此误。齐、鲁、韩诗未亡时,或有作“既入于徐”者,然不过诗之异文,而即据为典要,王氏之疏矣。且申侯爵而姜姓,徐子爵而嬴姓,此其谬误无待深论。
第四,论偃王名号
以诞为名,据之《竹书》,无可疑者。偃王之称,周秦人无解之者。而生号当时所无,自当从王逸说,以偃为谥。特谥法无偃安。北宋《谱》称:谥之曰隐,与《人表》合,则偃、隐声近,周秦人称偃王,或即隐王之假借,后人因而传之耳。史册凋亡,年代湮远,莫能征信,姑以传疑。王厚斋《困学纪闻》以《檀弓》“驹王”,谓即偃王,盖据西讨济河,以合夫《后汉书》之至于河上,然《后汉》说,未可尽信,辨语见下。若罗氏康王之说,则又其妄也。罗氏于此既云“偃即康王”,而下叙宋事,复曰:“武王封微子为周客,三十有二世君偃不道”。自注云:偃谥康,见《吕览 国事》。宋偃谥康,既注所出,然则徐偃之为康王,何以不明厥由来乎“三十二世”同,“君偃”同,遂为之同谥曰康,泌多妄说,不足诘也。至其称王,则亦有说。徐、楚介在蛮夷,欲统摄与国,则必崇奉其号,而于朝聘会同之往来,仍依其本爵,未尝有加礼也。犹之鲁为侯爵,于其本国则称公,鲁《春秋》书“公”,夫子不之追改也。故齐桓召陵,责包茅不责王号,晋人绝秦,且大声曰“楚三王”,绝不为讳,亦不以为嫌,此皆揆之情事,想当然者,知不免为说名谭理君子之所呵矣。
第五,论汉晋人说徐偃王作乱,周穆王命楚伐徐之谬
此千古冤狱也,倡自迁史,诸儒从而和之,毁与誉者,属和同声,岂惟<血蔑>偃,抑县诬穆。司马迁曰:一日千里以救乱,又曰:日驰千里马,攻而大破之。王符曰:一日千里以征之,谯周闻而笑曰:王者行有周卫,岂闻乱而独长驱,日行千里乎且作乱与反,必有迹焉,寇京师乎贼邻国乎胡不指而陈之乃若《后汉》之说,则更有大不可通者。夫率九夷以伐宗周,是反乱也,此时不图,而曰“畏其方炽”,至乎行仁义以朝诸侯,无叛迹也,而遽讨之,岂所以权胜败者,即在此骥之乘得与未得乎反乱者,贼仁害义者也。伯者尊王,犹曰假仁仗义,既反乱矣,谓之行“仁义”可乎既曰“无权”,向何以率九夷既曰“不忍斗”,向何以伐宗周骥之乘,不过八骏,今屏其贰车而八人者千里赴楚,昭王之不复,不其殷鉴哉淮南王多读中秘典籍,招致宾客数千,作内外书,成帝求天下遗书,刘子政实司校雠,经传、诸子靡不览观;王仲任过目成诵,博通众流百家之言,三子者之闻见,亦足以敌子长节信,而《淮南 人间训》称:偃王行仁义,王孙厉说楚庄而灭之。《说苑 指武篇》称:偃王好行仁义,王孙厉劝楚文而残之。《论衡 非韩篇》称:偃王修行仁义,强楚灭之。安先于迁,充并于符,皆绝无徐叛周伐之说,何也且东方朔《七谏》则亦有之曰:“偃王行其仁义兮,荆文寤而徐亡。”王逸注之曰:言徐偃修行仁义,诸侯朝之三十余国而无武备。楚文王见诸侯朝徐者众,心中觉悟,恐为所并,因兴兵击之而灭徐也。故《司马法》曰:“国虽强,忘战必危”,盖谓此也。其说可谓详矣,而绝不言周命楚伐又何也然而以汉难汉,尚不足钳耳食者之口而降其心,则请证之周秦之书。荀子,战国大儒也,其作《非相篇》,称徐偃王,乃冠于仲尼周公、皋陶、闳夭、傅说、伊尹、禹、汤、尧、舜,若反矣,作乱矣,毋乃拟人不于伦乎韩非《喻老篇》曰:夫治国者,则以名号为罪,徐偃王是也;则以城与池为罪,虞<豸虎>是也。《五蠹篇》曰:古者文王处丰、镐之间,地方百里,行仁义而怀西戎,遂王天下。徐偃王处汉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荆文王恐其害己也,举兵伐徐,遂灭之。故文王行仁义而王天下,偃王行仁义而丧其国,是仁义用古不用于今也。虽其立论不必尽纯,而徐偃王之未尝叛周,与穆天子之未尝征徐,则已拨云雾而睹青天矣。且《穆天子传》,西周史官之书也,后世以为起居注之祖。凡谓宾西王母,得名马与造父御王事,皆详言之,而若史迁之说,绝不之及。又且史迁作《周本纪》纪穆王,凡征犬戎、作吕刑诸事,皆历言之,而若《秦本纪》及《赵世家》之说不之载,近人有剽窃《绎史》作《尚史》者,直采无稽之说,取偃王以冠周乱臣之首,而不知《绎史》则已载汉晋说而深疑之曰:《史》称造父御王巡狩,见西王母,徐偃王反,日驰千里马攻破之。岂王之贰车,遂足以制胜抑六师之众,咸有此捷足哉《史》不录于《周本纪》,亦不过杂采异说以传疑。马氏读书精审若此,而李锴若未见之。虽然叛周伐楚之说,起于子长,子长岂凿空为之哉则必有所由本,亦必有所由误。乃今读《竹书纪年》,而恍然悟也。《纪年》曰:穆王十三年,徐戎侵洛,冬十月,造父御王入于宗周。十四年,王率楚子伐徐戎,克之。夫徐戎者,徐州之戎也。成王之初,尝反乱矣。《书》所谓“淮夷徐戎并兴”者。而《纪年》载之曰:成王二年,奄人、徐人及淮人,入于邶以叛。宣王之世,尝反乱矣,《诗》所谓“率彼淮浦,省此徐土”者。而《纪年》载之曰:宣王六年,王帅师伐徐戎,皇父、休父从王伐徐戎,次于淮。乃唯穆王之伐徐戎,书缺有间,仅见于《纪年》。《纪年》晚出,两汉儒者不得见。而微闻周穆有命楚伐徐戎之事,而徐偃王之国界淮泗,适与戎居之地相近。而徐偃王之灭于楚,在周穆之世,适与戎叛之时相若,于是附而合之曰“徐偃王反”,曰“徐偃王作乱”,曰“徐率九夷伐宗周”,曰“造父御王告楚”,曰“王率楚子灭之”,故曰此千古冤狱也。而不知楚人灭徐之事,《纪年》则亦详之。《纪年》曰:穆王三十五年,荆人入徐,毛伯迁帅师败荆人于。三十七年,伐楚。是年,荆人来贡,是则徐戎侵洛,王率楚子伐之,一事也。徐子方受命作伯,身行仁义,而楚人灭之。王怒而伐楚,又连伐之,必来贡,谢罪而后已,又一事也。划然两事,而颠倒错乱,合之为一,不亦过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