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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第年谱
是年春二月,俞大猷擒獐酋黄朝猛、韦银豹等,百年积寇至是尽除;改古田为永宁州。进功世荫为指挥佥事。
戚公仍在山海关、古北口一带练兵,并增募南兵六千人,修边墙敌台、建武学、立车营,辽事大治(采「戚谱」)。
三月,俺答遣使奉表称臣,乃诏封俺答为顺义王;大同一带边衅以宁。隆庆六年壬申(一五七二),先生三十二岁。
先生仍在榕城讲学。
冬十月,戚公在蓟镇练兵成,乃举行会操,朝廷特遣少司马汪公阅视;戚公调军十万众,连营数十里,合操于汤泉(在遵化之北)。十二月,偕汪公巡边至山海关。
是年,俞公大猷仍镇广西,巡按李良臣劾其奸贪,兵部力持之,诏还籍候调。旋起南京右府佥书,未任;乃于六月以都督佥事起为福建总兵官,奉命筹划军务防守事宜。俞公乃作「镇闽议稿」成,九月又作「练兵操法」成(见「正气堂集」)。
神宗万历元年癸酉(一五七三),先生三十三岁。
讲学于如兰精舍。秋,在连江家居奉父。
按「旧谱」则记是年先生『讲学于如兰精舍,调停诸生,动有节制;尝曰:「男子具六尺躯,纵无他事业,亦当如班超、傅介子辈立功异域;奈何琐琐遫遫,抱笔砚向里胥口中唱取功名哉」!所得资斧归,本以为私。木山公饮于人,每大醉或竟夜;公与兄文学又山公,必具灯烛向门外,虽风雨寒冻不废;人以为难』。
是年,巡按御史竟劾俞公大猷所擒韦银豹非真;兵部覆奏:『大猷故东南名将,必不轻谬为奏』。秋,移镇福建。时方议攻贼澎湖,忽有新倭自漳、泉趋福宁,杀把总;御史论劾,坐免官(「名山藏」本传,何乔远着)。
九月,先生从俞大猷学兵法。
「告俞虚江先生文」:『万历癸酉九月,下帷家居,先生过而聘焉。是冬,相从镇东。甲戌春,相从清源;秋,又相从京师。日夜教诲,古今兵法之要、南北战守之宜,靡不探其奥蕴。………』。
「连江县志」「儒林传」:『既而督府俞大猷召致幕中,教以兵法,因尽得韬钤方略。大猷喜曰:「子当为名将,非一书生也」』。万历二年甲戌(一五七四),先生三十四岁。
春三月,从都督俞大猷于清源(泉州)小云关,遂与陈我渡巡抚相见;与谈天下事甚欢,并奉书。
「奉我渡陈公书跋」云:『万历甲戌,余为诸生,游温陵(泉州府晋江县)。时我渡陈公读礼家居,得与谈天下事;因上此书,颇见赏识。虚江俞公取而视之,深叹知己,录置巾箱中,间出以示同志……』。按书中所言,皆论虚江公之德行功业,书长不录。
按陈我渡巡抚或即陈道基之号欤?详见三十八岁条下。
时谭伦为兵部尚书,大猷贻纶书云:『某平生志在征虏,而见用江南,乖违本素。今年七十余老矣,妾媵尚有胎产,膂力可敌精卒二十许人;公许我大受,今其时也』。纶疏起为后军都督府佥书,领车营训练。
秋七月,从大猷至京师(旧谱:『七月,俞公以都督入掌后军府事,公从至京;因得纵观各边,察其形势』)。先生于途间作「北征道中」四篇。
翩翩五两,载发载远;沙滩累累,溪流反反。临此剑津,伊思塞苑;我有所据,遥展嬿婉(原注:欲往蓟门访戚总理)。
秋风拂拂,杨柳凄凄;商羊为虐,树杪栖泥。四野箫飒,几乏遗黎;羁人夜泊,蟋蟀宵啼(按此诗当是过延平时所作)。
四望茫茫,原隰膴膴;乱江涉淮,云戾徐土。我授我衣,复越齐、鲁;家鲜担储,忧我父母(按此诗当为过山东时所作)。
天边鸣雁,行列丽丽(原注音离),伊谁云从,实维我师。我师元老,永志不萎;过古战场,睠睠嗟思(我师,俞虚江)。
曹能始(学佺)生。万历三年乙亥(一五七五),先生三十五岁。
先生在京师得俞公之推荐,得谒戚总理于蓟门(时戚继光总理蓟镇事);并上书于谭大司马纶公,论独轮车制。司马叹服,即补授教军官以董其事。
是年三月,戚公重建三屯营城。按三屯者,忠义中卫三百户屯地也;属迁安县南百二十里。左山海、右居庸,形势险要(采「戚谱」)。万历四年丙予(一五七六),先生三十六岁。
时大帅戚继光重修三屯营城成——迁安县南百二十里,即忠义中卫故地,绾榖于居庸、山海两关之中。旧城痹薄而隘,修立营廨,增卢能、渔阳之重焉。夏炒蛮盗我鸦鹘庵边。鸦鹘山者,西尽窟窿,东尽卢家、安阳、木顶,长可六里,悬崖峭壁,绝顶一口,以女墙堵之,人迹罕到。东西敌台皆远,烽台半居山下,南兵守之,樵苏往来,遂成间道。炒蛮岁禀食古北口,知地形,今霪雨墙颓,炒蛮窥隙而起,夜半踰口入市,佯言延绥客兵寄宿,教潘仲文等数十人,市皆大惊,烽台兵觉,鸣炮。路将苑宗儒提苍头军百余人驰救,虏退走,宗儒追十八盘山百余里,行至舍喇智,伏虏起围,遂中宗儒及兵卒汤克宽,千总高大朝、苏学奋救,亦被杀死;副总张臣、徐枝,游击高廷相、李如梗、刘楫兵至,解围引去。台臣王一鹗刻奏,事下大司马谭纶,覆奏罚一鹗、戚继光俸三月(「全边略记」卷一)
先生在京教练车营,思立功塞外,曾上书顺天巡抚王一鹗。其略云:
(上略)第从俞将军得闻绪论,奉命拜谒,不过谓公庭顿首,望见颜色而已,乃蒙见察,宠之以温言,进之以至教,俾得披肝沥胆于其前,顾不幸与!夫英雄豪杰之生世不数数而遭逢知遇之偶,即载籍且叹其绝难也。行伍贱士,一旦齿录于立谈之顷,中丞相公(指王一鹗)之休休好善,岂非斯世所仅觏见者哉!尝闻伯乐以一鸣而识马,圣人以片言而识士,果非虚语矣。窃念第也,少伏海诹,闻见寡陋,以片言而识士,果非虚语矣。窃念第也,少伏海诹,闻见寡陋,兹之来也,盼江河山岳之广大,览土风民俗之异同,习塞垣形势之缓急,慨然想见往古豪杰,是以投笔而起,策勋以报朝廷,捐驱以酬知遇,其素所蓄积者也。生平故人,犹规规以武夫诮之,不知男子乃生再弄之璋,明有文也,悬之孤矢,明有武也。出入操纵,惟其所用,安能守拘挛而事牵制耶!不然嘐嘐慕古,辄以经世为任,既不能词章进取,陪庙堂之末议,又不能斩将搴旗,为国家奠固疆圉,安在其为丈夫子哉!此所以破群疑而独断,弃成业而不难也。中丞相公诚有意于第,收之槽枥之中,待之绳式之外,使效驽钝,树立尺寸,异时附于中丞相公,以垂竹帛,第之至荣也。语云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用,又云士屈于不知己,而伸于知己,惟中丞相公留意焉。干冒威严,待罪待罪。又上将府都督俞公书,报车营练成,乞转达大司马破格保荐数人,或用之京营、或用之边镇。
车成,论功。七月十五日,协理戎政尚书刘公应节推补五军四营中军。八月,领京营军三千出蓟镇防秋(旧谱)。
谭纶公赠诗:『君是当今定远侯,赋诗横槊古檀州。胸中剩有三边略,手里能挥二丈矛。紫塞云行天漠漠,阴山花满日悠悠;永无烽火廑宸虑,自赖金城克壮猷』。
戚公赠诗:『从来文武不相分,俎豆干戈羡有君;已着白袍称国士,忽摇赤羽号将军。心期报主年方壮,志欲吞胡策自勤;试向燕然台上望,伫看裘带靖腥风』。
邑人吴文华大司马赠诗:『急思报主换征袍,神剑双飞意转豪;亲鼓貔貅清大漠,兼围鱼鹤净洪涛。旌旗影动军声壮,刀戟光横杀气高;百尺高楼谁可及,元龙本日共吾曹』。
顺天巡抚王公一鹗荐语:『练部曲之心以仁,酬国士之知以义,恤贫苦若家人妇子,谈韬略本礼乐诗书』。
先生过蓟州诗:『燕京八千里,复作蓟门行;剩有溪山兴,能忘沙塞情。朔风摧短草,寒月近长城;流涕二三策,何人似贾生』!
冬,上书于谭纶公请缨。
上大司马谭公书:『比从俞将军游,□□□□□□兵略,五年于斯矣。凡奇正变化,……已得其精,故用之小,则其效亦小,用之大,则其效亦大。此第之所自期,亦俞将军之所深信者也。昔人谓其妻不识,其友识之。若第者其友不识,其师识之者也。且第亦非徒求进也,盘根错节,利器之所必试,投大遗艰,志士之所乐为,诚于九边之中,而择其地之最重,于重地之中,而择其事之最难者,使第居之,假以便宜,宽之文法,有不能斩将搴旗,奠固疆土,垂功各于竹帛者,非夫也。即斧钺之诛,有所不辞矣。第闻之骐骥之足,必骋于康庄,而后捷可见也;鹏鸟之翼,必翔于廖廓,而后大可知也;使徒置第于闲散无事之地,坐消其奋进有为之心,非所望于恩台者矣。……今当出塞,感激自鸣,皆肝膈肾肠之要也,惟恩台垂察焉』(「蓟门兵事」)。
按此书无年月,但先生于次年春受谭公荐为潮河提调,则上此书当在此年冬间也,姑系于此。万历五年丁丑(一五七七),先生三十七岁。
正月二十八日,谭纶公乃题补先生为潮河川提调;三月二十二日,到任。潮河者,近古北口也。
告「俞虚江先生文」有云:『丙子(四年)秋,有京营之役;丁丑春,有潮河之役。先生(谓俞公)书数十通进之弥切,第实惧为门下羞,黾勉职事。屡尘荐剡,先生喜而不寐………』。到任后,禀大司马谭公揭,报告一切设施。
卑职一介书生,妄意投笔,谬蒙恩台简拔,待罪潮河,知遇之恩,即杀身不足为报矣。然蓟门天下重镇,而潮河蓟门要冲,况当变故之新,特号艰危之所,故命下之日,此中将吏,无不惊疑,谓卑炽以南人而当边事,以书生而抚剧夷,必且获罪,为恩台知人累也。到任以来,内外相安,春赏一颁,夷情颇服,今日总理(指戚继光)、抚院(指王一鹗)皆奇恩台能知卑职,且幸卑职为恩台所知也。此岂卑职有他才能哉!不过竭忠赤以从事耳。盖提调虽卑,亦一方之统率也,故提调志财贿,则委官务私囊,提调悟死生,则夜不收官畏首尾,以故服装滥恶,夷人得执以为词,气义不扬,犬戎得乘以起衅矣。今勾稽其簿书,料量其食物,即贪婪者亦无所染指,而又肃号令以明威,演火器以□□,或演旌旗千百往来,而驻于墩台,或以骑□□□循环而饮于河侧,夜不收官出力任事,略无退缩,此强酋所畏怀也……(「蓟门兵事」)。
四月,兵部尚书谭纶公卒,年五十八,谥襄敏。公始终兵事随三十年,与戚公齐名,世称谭、戚(「明史」卷二二二有传)。
又与俞公书,告知抚虏经过;愤虏无状,极言其弊,有不胜慨叹者矣。
第自履任,嬖只(按即黄台吉妻)扣关,抚赏荧瘁,戴星出入,嬖只出关,炒蛮到矣。炒蛮方去,又有九家讨赏,直至四月终,俱无暇日。兹抚赏毕,将有巡边之行,计亦一旬,方能毕事;而秋赏物件又须区画矣。回思昔时,谈笑从容,昼夜晤语,境界真若隔蓬莱三万里也。坐是生平故人并诸大老书问俱废,实非得已也(已字原书漏)。昔年徒云抚赏抚赏耳,未尝亲身经历,殆有悲愤不忍言者,通袖金段,布帛什物,堆积如山,牛羊米面,不计其数;即嬖只三百余骑到关,日食四五十金,言语狂妄,无所忌讳,且需索无厌,应赏布者则求金段,应赏金段则求通袖,应草席一百者,则求增二三百,其积习然也。将领骫骳,皆曲意从之,若奉骄子,若养廱疽;廱疽毒必发,骄子孝必衰;无惑乎有雅鹘之变也。闻之宣府弊且百倍于此矣。近读邢御史论俺答黄台吉疏,为之伤心;大抵西之贡市,东之抚赏,皆阴蹈宋人岁币之实,而阳美其名耳。忧国之士,能不荷戈长叹哉!第之所以处心积虑,愿言战守,不愿言抚市。兹春区别酋部,稍稍裁之以法,夷情似觉顺服,地方不致疏虞。然战守之具尚费讲求,此抚赏之根本也。法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岂虚语乎?承惠纸甲,感激难言;女子既嫁,犹累父母,若是奈何奈何!无可图报,惟务建明,盖报国所以报老师也(「蓟门兵事上」)。
因作「古北口抚夷」诗:
『中孚若豚鱼,忠信行蛮貊,夷狄虽犬羊,正直亦可格。三卫本羁縻,藉以藩外贼,国制有成谟,抚赏明恩泽。败类实贪人,脧削及金帛,去岁戎生心,路将死厥职。我来正劻勷,事事依规则,恩敷威乃张,黠虏消反测。边境息烽烟,农人安稼穑,控驭获机宜,何必多斩馘』。
秋八月十五,先生迎妻子至塞上。
「中秋妻子至塞上」诗:「为客频年滦水边,归鸿落木怅风烟,不期闽海八千里共看中秋塞月圆』。
又「祭外母文」有云:『丁丑春,守潮河。孺人(指其岳母)次子送其姊来,谈孺人未衰状;第窃窃喜。比归,姊语之曰:「是善视母!后此二年,我且归养,以乐其余生。虽伯姬(指妻姊也)早世,我与尔兄弟在,母必无忧」。盖即指此时事也。
十二月,总督杨公兆荐语:『合文事武备以成能,抱内安外攘之长策;猷同曲逆,事类班生』(旧谱)。万历六年戊寅(一五七八),先生三十八岁。
先生仍守潮河,作「志怪论」,记军人徐敖病鬼状。
「志怪论」:(上略)『旧历六年二月八日夜,军人徐敖自郊至家,攘臂语曰:「将食食我,将酒饮我」!目镇瞋视人,家人进食;食箪食十有二,而豆羹称之,尚未饱,家人不敢进食,辄攘臂而起曰:「我不食且三日矣,数年而就尔一饱,尔吝者耶」!复唤饭呼酒,家人大恐,共持刀向之。怒曰:「不饱不行,不醉不去,尔持刀何为」?余从者傅羔走告曰:「敖中饥鬼,命在旦夕」!且述其状如此如此。余取片纸书云:「古北正神,其速逐饥鬼,毋使留」!命传羔就其家焚之。焚毕,敖曰:「败矣败矣,速开道使我遁去」。言竟,有间而寐;曰:「吾安得在此」!家人问其食与语,俱不记。日暮,至河上,忽跌而熟睡;其睡而起、起而至家,不知也。于是又食。里人聚而观之,啧啧曰:「陈叔子其通神明者与,何其以片纸疗疾也」!昔仲尼不语怪,非无怪也,语之而莫可穷诘,故存之,而使人自悟……』。时巡抚陈公道基新来蓟门,先生作禀贴请其巡边,以收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