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温疫论

　　
　　发疹时疫发疹，热邪从皮毛出也，与汗同机，以疏散清热为主，然与他症发疹不同，他症或无裹热，此则未有不热者，虽以疏散为要，而见烦渴舌胎黄，则硝黄仍须兼用，表症发疹，疹散而病即愈，此则有屡发而病不衰者，他病发疹，不过一二日为期，此则为期不定，治法不视表邪解否为用药之准则，不可以疹之一症为据也。
　　
　　发斑时疫发斑，邪热出於经脉也，虽不及战汗，亦有外解之机，治以凉血清热为主，白虎化斑汤，吴氏举斑汤，犀角地黄汤选用，此亦与他症发斑有异，他症发斑，斑消则愈，此总不以斑之消否为轻重，而惟以症为主，每每斑出，而如故，或斑出数日已消，而沉昏如故，必待热全清，二便清利而後愈，故治斑药味，可为辅，不可为主，发斑发疹，热皆在经而不在胃，凡遇烦躁而不渴，日赤而舌白，即是将发斑疹之候，预以清凉解表透毒之药治之，使邪易山易净。以上时疫表症，皆关乎，不似他症，表两不相关，故前列各条皆冠以时疫二字，以明非他病之见症，不可以治他病之法治之，亦不可以此法治他病，总凭气，色，神，脉，舌胎辨之，百不失一，是五者为辨时疫之大纲，实亦辨时疫之细目也。
　　
　　广瘟疫论卷之三症
　　烦躁烦乃心烦，情思不定，神不安而形如故，躁则形扰，扬手掷足，形不宁而神复乱，烦轻而躁重也，在他证有谓烦属心躁属肾者，烦属阳躁属阴者，在时疫总属郁热，热浅在上，则见烦躁之形，热深在下，则渐近昏沉而不烦躁，是时疫初起，可即烦躁之轻重，辨病势传变之轻重，不烦躁则非时疫，设气，色，神，脉，舌胎有时疫确据，亦属但表不之轻症，凡初起憎寒发热而烦躁者，邪在半表半，三消饮，九味羌活汤，六神通解散选用，隆冬寒甚，汗难出者大青龙汤，葳蕤汤可借用，舌胎已黄，渴而喜饮，身热汗出而烦躁者，邪入於胃也，白虎，黄芩，三承气，小陷胸，三黄泻心，凉膈散选用，舌胎已黑，烦躁渐近沉昏者，邪入心包也，犀角地黄汤加羚羊角，黄连解毒汤选用，屡经汗下清凉，表俱无阻滞而烦躁者，阴液伤也，生脉散，六味地黄汤，吴氏诸养荣汤选用，或用清解清利滋润诸法不应，而烦躁加甚者，当细验舌胎，色黄黑胎中夹一块白润，是为夹水，或平素胸有痰饮，或未病之先曾饮冷物，或初烦躁时过饮冷水恣啖凉物，或用清凉太早，皆能停饮於胸隔胃之间，寒饮拂郁，其疫热外不能达表，内不能传胃，故烦躁转甚，验舌之後更细按胸胁，满痛而软，漉漉有声，再细察其脉，右寸关或弦紧或缓，皆停水确据，当以苍术，半夏，莱菔，厚朴，先消其水气，然後治其烦躁，无不应者，不论舌胎有无黄黑，但烦躁而兼小便不利者，虽无水气在胸胁，而少腹略有满痛处，即当以导赤泻心汤，四苓汤，猪苓汤，益元散利其小便，所谓心邪不从心泻而从小肠泻也。
　　
　　呕吴又可曰，时疫有始终能食者，邪不传胃也，慎勿绝其饮食，此不呕者也，愚尝见时疫初起，末发热时，表症未见，有先作呕数日者，此疫邪先犯太阴，当辨其口气，无臭气而不粘者，属太阴寒症，有臭气粘厚者，属大阴疫症，此为先裹而後表，不可遽用清凉闭遏邪气，致使不能透达传化，虽四肢有时厥逆，脉有时沉伏，亦不可用温热，致增呕症，甚有舌紫，沉昏者，惟当宣其胃气，藿香正气散最宜，若已发热而呕者，吴氏达原饮加半夏，若三阳表症，加羌活，葛根，柴胡，若呕而烦渴，身热而不见寒者，邪在阳明也，白虎汤，黄芩汤，并加半夏，若呕而舌黄，胸中有满痛处，橘皮半夏汤，加枳实，山查，麦芽，川贝，贝母力缓，用至五钱或一两乃能舒郁散结，若呕而舌黄，心下脐上有满痛拒按者，大柴胡汤，若呕而舌黄或黑，少腹有满痛拒按，当视其前後何部不利，大便不利，调胃承气汤，小便不利，四苓加木通，或益元散，利之则愈，寒热已解，二便通利，胸腹无滞而呕不止者，馀热在胃也，竹叶石膏汤，屡经清下，倦怠异常，四肢渐冷者，乃清下太过而中寒也，理中汤，甚至加附子，然此为治药之法，非治疫之法也，宜详察之。
　　
　　者，疫邪夹他邪干肺也，有初起在表，夹风邪干肺者，脉兼浮，多痰沫，必兼鼻鸣自汗，洒淅恶寒，於透表诸方中加前胡，桔梗，苏子，杏仁，淡豉，有夹水干肺者，不论表裹，脉必兼缓，必多清痰，兼舌白心悸胸满，或呕或吞酸，於表药中加桑皮，半夏，茯苓，川贝母，莱菔子，有疫热传裹，燥火肺者，脉必数，必无痰，有痰亦难出而咽痛，於药中加花粉，黄芩，川贝，蒌仁，有病後阴伤肺燥者，脉必涩，必无力，舌必赤而无胎，吴氏清燥养荣汤加麦冬，玄叁，知母，贝母，有屡经汗下，或平素阴虚肾气上逆者，必兼上气，颧必时赤，足膝必清痿，脉必散，六味加枸杞，五味，牛膝，疫邪兼者少，即有之，亦非大有关系之症，宜以病之表裹大势为主，加治药於本方疗之。
　　
　　渴渴乃热象，时疫为热症而有不渴者，盖初起湿热相兼为蒸气，热未胜湿，则郁闷心烦而不渴，热已大盛，在经而不在胃，则烦躁身热而不渴，在下而不在上，则便结而不渴，在血分不在气分，则沉昏而不渴，疫邪初起在阴发者，胸腹满呕而不渴，此外无有不渴者矣，初起在表，发热头痛舌白而渴，脉必不浮不沉而数，六神通解散加石膏，葛根，或九味羌活汤加石膏，葛根，半表牛，口苦咽乾目胀而渴，脉必数，小柴胡汤加花粉，知母，或亦加石膏，或达原饮加石膏，葛根，邪已入胃作渴，身热自汗，舌现黄胎，或酱色，或黑燥，当察其胸胁少腹，按之无痛处而渴者，为有热无结，脉必洪，宜白虎汤，按之有痛处，为有热有结，痛在心下，脉必滑大，关上尤甚，小陷胸汤，在脐上及当脐，关中脉必滑大，小承气汤，在脐下，尺中脉必滑大，调胃承气汤，心下至少腹俱痛，寸关尺必皆滑大，大承气汤，痛在左胁不可按，左关脉必弦，或涩，或芤，桃仁承气汤，痛在右胁不可按，右关脉必弦，或滑，或迟，十枣汤，渴而小便不利，少腹不可按，尺脉必数，四苓汤，猪苓汤，六一散，汗下後，身热已除而渴不止，馀邪未尽也，宜将前所用药再作小剂以利之，屡经汗下，渴而舌上无胎，胸腹无满痛，心悸而烦，脉虚细，或浮芤，或涩，亡阴也，六味合生脉为主，渴与烦躁同机，而渴轻於躁，渴有喜饮不喜饮，而又有喜热饮冷饮之分，在他症不喜饮及喜热饮，则为真寒假热，在时疫喜热饮，多发斑疹，不喜饮者，热在血分，若真寒假热，百不一见也，时疫初起，以渴为机括，渴甚则热甚，渴微则热微，在末路，尤以渴为有馀邪，不渴为无馀邪也。
　　
　　口苦热邪在中上二焦则口苦，非特时疫而然，即感风寒口苦，亦属少阳热症，如时疫当恶寒发热表症正盛时，苦见口苦，即於发表药中倍加清热之品，轻则黄芩，重则知母，再重则石膏，不但三阳表症如此，即三阴裹症，手足冷，恶寒，呕利，胸腹满，不渴，证状似乎纯冷无热，而一兼口苦，即当於温燥药中加利热之品，如用半夏，苍术，草果，厚朴，必加木通，苓，泽，甚至加知母，黄芩，本吴氏达原之义，口苦为热症的据，每遇症状模糊，寒热莫辨，必借此以决之，至舌胎黄黑乾燥，烦躁热渴闭结，又清下之不可或缓者矣。
　　
　　口甘口苦口甘，同为热证，苦为燥热，在上中二焦，多渴，属三阳，甘为湿热，在中下二焦，多不渴，属三阴，盖脾胃属土，稼穑作甘，土邪下涉肾位，水土相蒸，甘味上溢於口，多兼呕吐，人每误认胃寒而用温中之剂，不知湿热在於下焦，土能克水，温燥太过，肾水告竭，总不见热渴诸症，惟目不见物，渐至昏沉而死，口甘一症，在诸症初起，犹可用温燥开导之品，而亦不宜过剂，在时疫必以清热为主，消痰为辅，或胸中停饮太甚，亦不过加苍术，半夏而已，如二陈去甘草加姜汁炒山栀，姜汁炒黄连，竹茹，黄芩等类，为口甘要药，乌梅更妙，酸能胜甘，盖五行克制，自然之理也，或四苓散加山栀亦得，然必以时疫之大势，为用药之权衡，斯可矣。
　　
　　唇燥唇燥者，阳明热也，时疫见此，当辨其色，深赤为大热，宜清下，淡白为亡津液，宜滋润，色如常，为津液不流通，热在经脉，宜葛根。
　　
　　齿燥时疫齿燥有三，轻浅者为阳明经热，前板齿燥，身热目疼，鼻乾不得卧，此将发斑疹及衄血之先兆，葛根为主，黄芩，知母，石膏为辅，重者为胃府燥热，通口皆燥，甚则黑如煤炭，三承气，三黄石膏选用，重者为阴火煎熬，亡血太甚，肾水涸竭，当峻补其阴，知母，黄柏，生地，元叁，天冬，麦冬，丹皮，每味两许，大作汤液，加童便，金汁，昼夜兼进，若药轻治缓，则不及矣。
　　
　　鼻孔乾时疫鼻孔乾有四，风热，则鼻鸣，荆防，葛根，薄荷为主，阳明经热，则烦躁，葛根，石膏为主，胃热府症，则大渴舌黄，三黄石膏为主，亡津液，肺燥，麦冬，生地，五味为主，大抵风热经热者十之五六，府热亡液者十之二三，非谓热深而鼻孔反不乾也，以烦渴大热症见，则不觉鼻孔之乾与否耳。
　　
　　耳聋耳聋者少阳邪热夹痰上壅也，时疫耳聋者多，盖邪之传变，出表入，必干少阳，又时疫属热，热主上升，挟痰涎浊气，上壅隧道，故耳聋也，治法以疫邪大势为主，见於初起传表时，於表药中加荆，防，川芎，见於入裹时，於药中加黄芩，知母，屡汗汗下，耳聋不愈，不可急治，养阴调胃为主，须待粥食如常，二便调匀，始由渐而愈也。
　　
　　鼻如烟煤时疫鼻如烟煤者，邪热烁肺也，由鼻孔乾而来，急当清下，少缓则肺胃枯绝矣，三承气合白虎，或三黄石膏加青黛，或小陷胸加犀角，或犀角大青汤，视其兼症，择而用之。
　　
　　鼻扎扇张鼻孔扇张有三，一痰壅於肺，气出入有声，喘胸满，不渴，宜瓜篓，贝母，桑皮，苏子泻肺，肺气通自愈，一郁热於肺，气出入多热，有微表束其郁热，古人独主越婢汤，盖散其外束，清其内郁也，用於时疫中，以葛根易麻黄，或葛根黄芩黄连汤亦可，一肾气虚而上逆，气出人皆微，多死，此证必得之屡经汗下，或兼多汗，心悸耳聋，急宜大剂六味合生脉散，加牛膝，枸杞，或可百救一二。
　　
　　咽乾咽乾者邪热淫於膈上也，在伤寒为少阳热证，时疫亦然，宜黄芩，甚则佐以花粉，知母。
　　
　　咽痛时疫咽痛，为热淫於肺，当视其咽中有结无结，无结者微红，以桔梗，花粉，黄芩，元叁治之，有结者红肿，当加牛蒡，恭芍，消其肿，结甚则起紫泡白泡，是为乳蛾，必以针刺去恶血，再服清热之药方妙，时疫中常有急喉风，急喉痹二险症，旦发夕死，不可不察也，急喉风咽痛而喘，乃痰邪夹热上壅於肺，古方用胆矾吐其痰涎恶血，或皂角膏吐之，治之稍缓，则气闭而死，急喉痹即乳蛾速长，闭塞喉咙，亦以刺去恶血为主，甚或用刀大开其脓血，此虽见於时疫中，必其人平素贪厚味，多怒郁，肝火妄动，有以致之也。
　　
　　舌燥舌乃心苗，肾窍通其本，脾脉络其下，时疫舌燥，由火炎土燥，中宫堵截，肾水不能上交心火，须察其胎之有无，与色之深浅施治，白胎而燥，疫邪在表，痰已结於膈上，吴氏达原饮加石膏，川贝，蒌仁，大黄，此吴氏名白沙胎，热极不变黄色，下之即黄，不可缓也，黄色而燥，疫邪传胃，小承气，小陷胸，大柴胡选用，酱色胎而燥，疫邪入胃，深及中下二焦，调胃承气汤，黑胎而燥，疫邪入胃至深，伤及下焦，大承气汤，燥成块裂，或生芒刺，热更甚也，大承气倍其分两，大黄须两许方妙，各燥胎，下之渐减，不即尽净，为药已中病，力未到耳，当再下之，有下至三五次十馀次而後愈者，若屡下而燥胎愈长，不可更下，当察其腹中，若揉按作晌者，痰水结於中焦，脾胃受困，津液不能上潮，改用平胃，二陈温燥之剂即愈，又肾阴竭涸，愈下愈亡其阴，燥胎不回，目无神，耳聋，心悸，腰痿，再下必死，宜六味地黄汤合出脉散，至无胎而烦，须辨其色，正赤或深紫，热归心包，血分热极，石膏，知母，黄连，犀角，羚羊角，牛黄为主，鲜红亡阴，二冬，生地，元叁，知母，阿胶，人叁为主，大抵舌无胎，则胃无物，可清润，不可攻下。
　　
　　舌强⌒附舌痿时疫舌本强硬，为热而兼痰，宜清下无疑，须加消痰之药，兼白胎者，隔间未经煎熬，其痰尚湿，佐以半夏，大柴胡汤是也，兼黄胎者，已经煎熬，其痰渐燥，佐卧川贝，枯蒌，小陷胸汤是也，兼黑胎者，热极，痰亦为火，佐以牛黄方效，若无痰，舌色正赤，深紫裂燥而强者，热毒蕴於心包也，三黄石膏汤加犀角，牛黄，急清其热，舌强虽与舌燥相类，而燥属胃主热，强属心主痰，又舌痿软而枯小，与舌强硬而不缩有异，乃虚脱已极，大补及滋润，或百救一二，若屡经汗下消热消痰而舌强者，又当与舌痿同治。
　　
　　舌卷短时疫之舌，一见黄胎，便当下，失下，则由黄而变酱色，变燥，变黑，变生芒刺，再失下，则变卷，变短，为下证至急之际，宜大下屡下方和，缓则不救。
　　
　　胸满痛时疫胸满而不痛者，为邪未结，为无形之气，稀薄之痰，痛而不满者，为病在经络，有虚有实，有虚实相兼，满而痛者，为邪已结，须分痰食血以施治，属无形之气者按之不痛，时疫初起，邪在募原，多有此症，宜达原饮加枳，桔，木香，大腹皮以开豁之，属稀薄之痰者，时疫二三日，邪在半表半，多有此症，宜达原饮加半夏，莱菔子，或小柴胡汤加莱服子，病在经络，痛而不满者，初起属实，於解表药中加延胡，乌药，舒其经络之气血，病久屡经汗下多虚，於养气血药中倍当归，更有虚中夹实者，於解表清药中加乳香，没药最妙，满而痛不可按，邪已结矣，痰结者，牵引串痛，兼呕，小陷胸汤，大柴胡汤，或二方合用，甚则大陷胸汤，大陷胸圆，食结者，硬痛成块不可按，多在心下，宜平胃散加枳实，苏子，莱菔子，白芥子，亦有在膈上者，为危症，当吐之，宜瓜蒂散，此二者，不可便下，须待其转动，方可下之，盖结在上焦，属气分，下之太急，则气逆呕吐，外用按揉之法为妙，血结者不可按，按之软，脉芤涩弦，宜於解表清药中加桃仁，红花，三七，归尾，甚则桃仁承气汤，时疫多实多热，至胸膈满痛，又属实邪，非虚症，惟是屡经攻下，胸痛更甚者，乃脾肾两虚，下气上逆，宜温理脾胃，以建中镇安之，甚则导火归元，纳气归肾皆可，然不多见，须消息斟酌，不可轻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