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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订十药神书
丁戊二汤方论
一名保和者。因失血之后,气血未调,率难把握。然调血者,以气为主。调气者,实肺为司其所以为保矣!至保真则气血之味俱等,大旨以甘温为主,甘凉佐之,而苦寒又佐之,未常禁用苦寒也,而与今日之用寒凉者异矣。曰保真者,大辅其正,兼泻其邪,使生机活泼,油油然而不已也。两方如法大备,然非尽用,亦姑列之,以伺去取耳。学人须知。
陈修园按:此方即十全大补汤,去川芎、肉桂,加赤苓、赤芍、生地、天冬、麦冬、五味子,肝火即雷火也。知母、黄柏以降肾火,肾火即龙火也。又合麦冬、五味子为生脉散,俾水天一气。又合天门冬为三才汤,以位育一身。最妙是陈皮、浓朴、甘草入胃,宽中行滞,导诸药各尽其运动之力,而协和共济,且药品轻重得宜,大有法度。但芍药以花之赤白别之,其根则不可辨也。药肆中另有一草,叶小根大,与芍药无异,余家山中亲见采药人握取盈囊,问之,则曰药铺所备赤芍,皆此种也。始信《本草崇原》注云:赤芍不知何草之根,今外科小儿科习用害人之说,非虚语也,方中当去之。
己字太平丸
治久嗽肺痿肺痈。
天门冬 麦门冬 知母 贝母 款冬花(各二两) 杏仁 当归 熟地 生地 阿胶珠黄连(各一两五钱) 蒲黄 京墨 桔梗 薄荷(各一两) 白蜜(四两) 麝香(少许)
上为细末和匀,用银石器,先下白蜜炼熟,后下诸药末搅匀,再上火,入麝香略熬三二沸,丸吞下,却噙嚼此丸,仰卧使药流入肺窍,则肺清润,其嗽退除,服七日病痊。凡咳嗽只服此药立愈。
二两三冬二母如,归连二地杏阿珠,各需两五余皆两,京墨蒲黄薄桔俱。
潘按:与保和汤药品有十味同,兹加金箔用蜡丸,名为宁嗽金丹,甚效。镇定魂魄、宁安惊悸,连服五七丸即愈。心岸配送吴莲叔见之佩甚,称扬不已。
己字太平丸论
太平丸,非正方也。先生意计周密,恐人气血渐复之后,尚留一分未尽,必有一分未妥。特妙也。
陈修园按:方中润燥化痰养液,少佐薄荷以利气,无甚深义。唯杂以黄连之苦寒,麝香之走味苦寒,苦为火之本味,以其味之苦而补之,而寒能胜火,即以其气之寒而泻之,一物而兼补心泻心之妙。故凡久嗽,肺痿肺痈,得此则火不克金,而金自受益矣。《本草经》又云:麝香主辟恶气,去三虫,盖劳嗽不已,则为瘵病而生虫,非泛常之药所可治,唯麝为诸香之冠,香者天地之正气也,正能辟邪而杀虫,瘵病之有虫,如树之有蠹,唯先去其蠹而后培其根,则发荣滋长矣。况咳嗽不离于肺,肺有二窍,一在鼻,一在喉,肺窍宜开不宜闭,喉窍宜闭不宜开,今鼻窍不通,则喉窍将启而为患,必得麝香之香气最盛,直通于鼻窍而开之,则呼吸顺而咳嗽之病除根矣。旧注未阐出所以然之妙,今特补之。
庚字沉香消化丸
治热嗽壅盛。
青礞石 明矾(飞,研细) 猪牙皂角 生南星 生半夏 白茯苓 陈皮(各二两) 枳壳枳实(各一两五钱) 黄芩 薄荷叶(各一两) 沉香(五钱)
上为细末和匀,姜汁浸神曲为丸,梧桐子大,每服一百丸,每夜临卧饧糖拌吞,噙嚼太平丸,二药相攻,痰嗽除根。
南星皂半茯苓陈,礞石明矾二两均,枳实壳皆需两五,薄芩一两五钱沉。
庚字消化丸论
人见此数味,或畏其狠,即予亦嫌其峻。然先生注云:痰热壅盛,乃以上治。其不至壅盛者不可?若情形消瘦者,未可用也。是又在学人临证自明耳。
陈修园按:此方即滚痰丸去大黄,加明矾、皂角、南星、半夏、茯苓、陈皮、枳壳、枳实、滚而下,而不知不得痰之所在,徒下其粪,则反伤胃气也。盖痰者水也,水者气也,水性下行,得火则上沸而为痰,方中所以取用黄芩以清火。水非气不行,气滞则水亦滞,遂停瘀不行而为痰,方中所以取用沉香、陈皮、枳壳、枳实等药,重重叠叠,以顺气、化气、行气,且水汜滥则患大,由于地中行则天下安。方中取半夏、南星之辛温,茯苓之淡渗,以燥治湿,即以土制水之义。语云:见痰休治痰是也。方中唯礞石化痰为水,质重而力大,薄荷利气化痰,体轻而行速,二味为治标之药,亦轻重各得其宜。最妙是明矾皂角二味,凡水混浊,入明矾搅之,则浊者立刻转清矣。衣服污秽,以皂角洗之,则污者随涤而净矣。古人制方之周到如此,所疑者,虚劳之症,不能当此峻剂,然病重药轻,多致误人,喻嘉言讥为养杀,不如筹一生路而为破釜沉舟之计,尚有余望。每见痰嗽不绝,肌骨消瘦,声哑骨蒸,五更更热而汗出,早饭后皮肤虽热,而脊背畏寒,手指微冷,此痨损既成,十不救一之症。医者议论互异,而一种迂儒,谓肺虚液少,但云保肺,尤其浅也。必以六君子汤、归脾汤、补中益气汤之类常服,土旺自可生金,毋区区于保肺。因前病金受火克,但知清心,治其末也,必以清心也。此为东垣立斋之法,人人信服而不疑。且有更进一步,自夸为得张景岳之心法,谓真水为元阴,真火为元阳,皆根于命门,元阴之水中生艮土而上润肺金,元阳之火中生坤土而上通心火,阴阳互根而不相离,六味汤丸、左归饮丸、八味汤丸、右归饮丸皆为极品,自此说一行,而虚劳之证,十患九死,曷不思脾为诸脏之母,当无病时,常服补药,尚难进其饮食,长其肌肉,至虚损病笃之时,将何法补其不足,且能令其有余以生金耶?肾为寿命之根,当无病时常服补药,尚难充其精气,强其腰膝,至虚损病笃之时,又何法补其不足,且能令其有余以济火耶?乡愿为德之贼,吾谓庸医之阴毒,更甚妄医之阳毒也。近日更有袭取叶天士一派,遇有感冒,即用前胡、干葛、杏仁、桑叶、桔梗、紫苏、防风、茯苓、橘红、苏法夏、神曲、谷芽、麦芽、山楂炭、甘草为主方,头痛加川芎、白芷,身痛加羌活、秦艽,咳嗽加紫菀、百部,口渴加麦冬、花粉,小便短少,加滑石、木通、泽泻、猪苓,腹胀加浓朴、枳实、萝卜子、砂仁壳,皮肤作痒,加蝉退、白蒺藜、连翘,喉痛加元参、射干、牛蒡子、贝母,寒热往来,加柴胡、酒芩,腰膝痛加牛膝、杜仲,脚肿加木瓜、防己,病从怫郁,则加黑郁金、香附,发热不退,加白薇、地骨、青蒿、白芍,数日未愈,曰当略调其气血,加当归,酒芍,何首乌,干地黄、丹参、沙参等,出入互用。至于久病虚人,则以辽东海参、燕窝、鲍鱼、谷芽、首乌、炙草等为主,其参、术、 、苓、二地、桂附、吴萸、炮姜等,随症加入,而金银花炭、枸杞炭、菊花炭、白术炭、地黄炭、鲜桑枝、金银花藤、泡淡干姜渣、泡淡附子、泡淡吴茱萸、秫稻根须、鳖血柴胡、五色石芸、冬瓜子、整个生扁豆、黑 豆皮、绿豆皮、西瓜翠皮之类,曰我是叶天士一派,与恒法不同。而不知叶天士居江苏,该处人腠理较薄,外邪易入而亦易出,不用仲景正法,故于《伤寒论》一部,未得师授,议论甚觉隔靴,其于杂症,胸中颇有书卷,加以绝世聪明,临症甚多,所以名噪一时。
而虚劳一症,专祖《十药神书》,不必全用其方,神而明之,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何若辈仅于《临症指南》中,食其糟粕,而伪托之也耶?
辛字润肺膏
久嗽肺燥肺痿。
羊肺(一具) 杏仁(净研) 柿霜 真酥 真粉(各一两) 白蜜(二两)
上先将羊肺洗净,次将五味入水搅粘,灌入肺中,白水煮熟,如常服食,前七药相间服之亦佳。
真粉真酥并柿霜,杏仁净研两平当。蜜加二两调粘用,灌入肺中水煮尝。
辛字润肺膏论
血去则燥,燥则火旺,肺必枯。欲从肾源滋水,而不先滋水之母,有是理乎?然肺为多气少寒,不独凉金,且以培土,人所未知也。润肺之中,意则甚美,故曰:医者,意也。
陈修园按:方中真粉,即《伤寒论》猪肤汤之白粉也。本文未明为何粉,一说即天花粉,主中土,交水火而止烦燥,而且藉土气以生金。二说俱有深义,余每用则从后说,今读先生此方,又阅周氏所注,真白粉即天花粉无疑。嘉庆丁巳岁,余应兴泉观察阿公,泉州郡伯张公聘,主清源书院讲席。日者用天花粉一味,药铺送白粉一包,其色晶莹洁白,迥出诸药之上。余传问之,答曰:此物最贱,而制造却难,惟冬月叶落,其气尽归于根,掘取,以法取汁,和水淘洗,澄之,晒干收贮,才有如此宝色,若无此色,恐伪物弗效,不如止用天花粉片之较妥也。今先生加一真字,何等郑重其辞。推而论之,《金匮》于虫病制有甘草粉蜜汤以杀虫,若虚痨久嗽,为瘵虫蚀虫,铅粉性毒,能杀三虫,今杂于蜂蜜柿霜羊肺之中,诱虫食之,旋而甘味尽,毒性发而虫患除矣。此非正解,亦可备之,以启悟机。
壬字白凤膏
一切久怯极虚惫,咳嗽吐痰,咯血发热。
黑嘴白鸭(一只) 大京枣(二升) 参苓平胃散(一升) 陈煮酒(一瓶)
上将鸭缚定脚,量患人饮酒多少,随量以酒烫温,将鸭项割开,滴血入酒,搅匀饮之,直入实纳参苓平胃散末,填满鸭肚中,用麻扎定,以砂瓶一个,置鸭在内,四围用火慢煨,将陈酒煮作三次添入,煮干为度,然后食枣子,阴干,随意用参汤化下,后服补髓丹,则补髓生津,和血顺气。
参苓平胃散一升,京枣二升酒一瓶,黑嘴白毛肥鸭一,照方如法制来斟。
陈修园按:怯而日久,虚极而惫,而且咳嗽不已,则肺日因嗽而动扰矣。吐痰不已,则肺因之草木所能治。故用黑嘴白鸭一只为君,盖以毛白者味较清而入肺,嘴黑者骨亦黑而入肾,取金水相生之义,亦资异类有情之物以补之也。最妙入京枣二升,取其甘温以补胃。平胃散一升,取其消导以转胃,胃为五脏六腑之本,胃安则脏腑俱安,与保真汤佐以浓朴同义。叶天士于此书亦参透其旨,但其方随症加入,以致学徒刊刻汇案,用浓朴者,于虚痨门止收一方,意者,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重其道而不轻传欤,修园则异于是。
癸字补髓丹
久痨虚惫,髓干精竭,血枯气少,服煎药愈后,服此药。
猪脊膂(一条) 羊脊膂(一条) 团鱼(一枚) 乌鸡(一只)
四味制净,去骨存肉,用酒一大碗,于沙瓮内煮熟擂细,再用后药。
大山药(五条) 莲肉(半斤) 京枣(一百枚) 霜柿(十个)
四味修制净,用井花水一大瓶,于沙瓮内煮熟擂细,于前熟肉一处,用慢火熬之,却下明胶(四两) 黄蜡(三两)
上二味逐渐下,与前八味和一处,研成膏子,和平胃散末,四君子汤末,并知母黄柏末各一梧桐子大,每服一百丸,不拘时候,枣汤下。
猪羊脊膂鸡团鱼,煮擂宜当去骨需。霜柿十枚京枣百,建莲八两五条薯。熟和前味熬文火,黄蜡明胶渐入诸。知柏四君平胃末,各和一两制丸茹。
陈修园按:久痨虚惫,髓干精竭等症,服煎药愈后,服此药二十字,是为虚痨既愈症,筹一不历试。初服间或少效,久之无不增剧,名医俱束手无策。然药以治病,食以养人,二语参透,大有妙议。盖得病日久,日在药中,禾黍之肠,改充杂草,肠胃之所恶者药也,若更以药投之,是重困之而不能堪矣。先生用山药、莲肉、京枣、霜柿,取日食之果菜,以悦脾胃之性情,用猪髓、羊髓、团鱼、乌鸡、牛胶,日用之肉食,以充脾胃之虚馁,即扁鹊所谓损其脾者,调其饮食。《内经》所谓精不足者,补之以味是也。惟方中黄蜡一味,俗医见之,无不惊骇。《本草备要》谓服此物,着于肠胃,令人泻利不止威喜丸用此熔化为丸。王晋三注云:黄蜡性味缓涩,有续绝补髓之功,专调斫丧之阳,分理溃乱之精,故为元阳虚惫,遗浊带下之神品。俗传本草之害人,往往如此,况此丹尽属骨肉有情之品,温养吾身之气血,与无情之草木悬殊。叶天士用人乳粉、秋石霜、血余灰之类,引人身之膏脂,以为继续之计,亦由此方中悟出。若紫河车污秽有毒,服之无不发热减食,岂非惑于以人补人之说,忍心害理,适以自KT 也耶?又按:明胶是取嫩肥黄牛皮,以河水制造为之,或用牛肉煎法去滓,再熬成膏,每斤入姜制半夏末二两,名为霞天膏,治痨伤久嗽。乾隆丁未,余肄业鳌峰书院,孟瓶庵师言其督学四川时,患嗽数月,同寅制馈,原素不食牛,拜受而不敢尝。署中阅卷张友,患痰症二十余载,喜而尝之,胶痰成块,吐出甚多,半月全愈,身体立见壮健,附志之以广其传。
王节斋云:人若色欲过度,伤损精血,必生阴虚火动之病,睡中盗汗,午夜发热,哈哈咳嗽肉消瘦,此名痨瘵,最重难治。轻者用药数十服,重者期以岁年,然必须病患惜命,坚心定志,绝房室,息妄想,戒恼怒,节饮食,以自培其根,此谓内外交治,可获全功。
潘按:古人所谓虚劳,皆是纯虚无阳之症,与近日之阴虚火旺者,吐血咳嗽正自相反,误用致害人为幸甚。
周氏总注:予读此十方,俱出人意表,其间次第缓急,可为千百世法,即不必十方并用,要血症者,辄用六味地黄增减,冀其收功,皆由《医贯》入手,而未尝从《神书》体会者也。
彼之肾水衰,(足少阴)则火炎为患,壮水之主,可镇阳光,孰知人之患此病者,阴虚(肾)固多,而他因者,亦复不少。假如从劳役饥饱而得者,其伤在足太阴(脾)矣;从忧患而得者,其伤在手少阴(心)矣;从嗜饮而得者,其伤在手太阴(肺)矣;从愤怒而得者,其伤又在足厥阴(肝)矣。此足致吐血、咳血、咯血等症,岂一壮水可以胜其任乎?总之,人身之血,附气而行者也。一脏伤,则气必不调,而血遂溢于外。故逆则上出,坠则下行,滞则阻痛,寒则凝,热则散,此自然之势也。后之君子,于诊视之际,闻问之余,斟酌而得其情否乎?果能于此着眼,视其病之所伤在何脏?脉之所伤在何部?时之所值在何季?思过半矣。曾治一咯血之人,平日极劳,每咯紫黑色俱成小块者,然必是饱食则多,少食则少,不食或少或无,余以韭汁童便制大黄治之,二服可安,后以补中益气汤加血药而愈。知者以为怪妄,予谓极平常,盖实从《神书》究心,而置《医贯》为谈料者也。
平胃散方(附)
浓朴(姜制,炒) 陈皮(去白,各五两) 苍术(去皮,米泔浸炒,八两) 炙甘草(三两)
本方加人参、茯苓各二两,即名参苓平胃散。
四君子汤(附)
人参 白术 茯苓(各二两) 炙甘草(一两)
跋
吾吴天士叶先生,凡治吐血症,皆祖葛可久《十药神书》,更参以人之性情,病之浅深,随,虽卢扁亦莫可如何矣。家藏此书有年,几获脉望,故亟付梓。然书中仅列十方,世皆以方少忽之,不知十方中错综变化有几千百方。故复采周氏之说,使人粗晓,业是者,更察虚损二字,分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不致概以六味开手矣。古吴瘦樵程永培识。
此叶天士家藏秘书也,前此流传,皆为赝本。余归田后,始得原书,重为订注,附于《伤寒以取胜也。然奇而不离于正,故可取焉。闽长乐陈念祖识。
姑苏葛可久先生,精通方术,与丹溪朱彦修齐名。所着《十药神书》,专治虚损。虽编中仅传,皆为赝本。修园解组后,始得原书,重加注解,将刊附于《伤寒论》、《金匮要略》之后而未果。乙卯岁,萱从旧书坊中,得一钞本,于今三年矣。遍询方家,俱无是书,不敢私自秘藏,因并作汤方俚歌,亟谋付梓,以广其传,庶不负先生寿世寿人之意云尔。
咸丰岁次疆圉大荒落季冬后学林寿萱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