痧疹辑要


  凡种疹者,有八益焉。不至陷不治,一也;无其毒侵肺以发咳嗽,二也;虽有余毒,无侵入眼耳及他要具,三也;比较于天行,则质善而证顺,四也;纵发肿、大热、烦闷等,其证大率轻易,五也;天行之疹者,间易至劳状,至于种者,则决无有其患,六也;病中或发嚏,或多泪,然至疹痂干燥乃即止,七也;于种痘法则疵疮脓溃动经久,于此法则其疵速愈,八也。

  霖按:手少阳三焦经正脉起于小指次指之端,上出次指间,循手表腕出臂外两骨间,上贯肘,循外上肩,交出足少阳之后,入缺盆,布膻中,散络心包,下膈,循属三焦。其清冷渊、消泺二穴,在肘上外,正三焦经脉处也。痧痘为命门伏藏胎毒,考命门背KT七节间之穴,为相火之宅,心包为相火之脏,三焦则相火之腑也,由三焦经脉处引达命门伏毒,所谓同气相求,其理显然,又何瞻顾疑惧之有?人为三才之一,本与天地相肖。督脉统一身之阳,任脉统一身之阴,此即人身之乾坤,亦即九一二数之相表里也。肺与大肠属兑金,胃与脾属艮土,亦即四六二数之相表里也。心与小肠属离火,膀胱与肾属坎水,亦即三七二数之相表里也。心包络、三焦属震,震阳木,即为相火,胆与肝属巽木,亦即八二二数之相表里也。

  震是阳木,何以为相火?火无体,以木为体。说卦传谓震为雷,为龙雷之火,岂不象人身之相火乎。不但包络、三焦是震卦,即右尺命门亦是震卦,人自不察耳。此乾坤六子以配人身之定体。命门为水中真火,先天胎毒伏藏。命门如雷火潜于水底,遇时则发,发即燎原,岂若取同气之三焦,由经络外达,不伤脏腑之为善乎。

  或问:命门之所以属震卦,亦有说乎?命门者,背KT七节间之穴也。背KT二十一节,三七二十一,命门当其七节之间,正犹震卦一阳在二阴之下,其象最肖。此乾坤始交,一阳初动,为生育之根也。前对脐,穴名神阙,犹北极之对南极也。位居水中,其气则真阳之气,为水中之火,故为三焦、包络相火之原。三焦、包络经脉之流行,皆相火之流行也。命门犹宫舍,经脉犹道路,皆统之于相火,皆可属之于右尺。而七节间之一阳,其为震卦,不甚显然哉。痘疹为命门伏毒,由三焦经脉引而外达,其理甚明。恐株守成法者固执不通其变,故不惮反复,再申其义,惟阅者谅之。

  昔贤论三焦一府,纷纷聚讼,莫衷一是。或谓无形,或谓有形;或言是一,或言是二。甚则云为肾旁之脂者。虽明如张隐庵,游移其词,亦不能指为何物。考脏腑之学,西士言之最详。观《全体通考》,三焦即所谓腹包膜也。其膜包绕全腹,上通巅顶,下行膀胱,中有脂膜横于肝胃之间。惟遮阴道,护子宫,则男女稍异耳。《内经》谓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岂虚语哉。

  或问:腹包膜即三焦,亦有证据否?曰:观其包二肠、遮两肾,正当七节之间命门部位,既藏水中真火,即为相火之宅。居其位,行其权,此膜即为相火之腑。考心肺之下,肝胃之上,有膈膜一层。其形薄如细网,上与心包络之下面相连,下与此膜之上层粘续,气脉通贯,则包络即为相火之脏。由膈膜上通脑筋,即经所云上焦如雾是也。中有薄膜两层,包肝裹胃,即经所云中焦如沤是也。绕膀胱,遮阴道,以行其气化,即经所云下焦如渎是也。以此证之,腹包膜即三焦,夫复何疑?若求此膜功用,全文自有《通考》在,篇幅有限,故不缕述。

  泰西引种痘疹,其法稍有不同。种痘用铍针挑刺外皮及次皮,不令伤肌出血,以痘脓留着皮间。种疹刺令见血,俟血流尽,始将疹血绵贴其疵上。此中有阴阳互根之至理存焉。近人种牛痘,不独三焦经穴不明,而血附气、气根据血之义茫然不解,无怪乎每多流弊也。

  引种诸书,佥云刺外皮,而不言清冷渊、消泺二穴者,盖婴儿由肩至肘,长仅四五寸,每种三五粒,则二穴亦在其中,况外皆三焦经脉所过之地。然究不若点此二穴引种为善。是经穴之不可不考也。《甲乙》、《铜人明堂》诸经,载清冷渊穴在肘上二寸,伸肘举臂取之;消泺穴在肩下臂外,开腋斜肘分下取之。观此二穴皆在外之证也。

  考取穴,是针灸家要事。而汉唐以降,针灸失传,为不明同身取寸之义,仅以患人之中指中节取寸,便为独得心传。殊不知瘦人指长而身小,则背腹之横寸岂不太阔;肥人指短而身长,则背腹之横寸岂不太狭?有身长指长而头小者,则头间之寸岂不嫌长;有身短指短而头大者,则头间之寸岂不嫌短?似此肥瘦长短之差讹,安能准的?所谓同身取寸者,必同其身体而取之也。纵观诸家,惟东医山崎子政骨度折量一法,深得先圣奥旨。其法以《灵枢·骨度》篇尺寸为主,再量人身尺寸,随取而折之,自无长短肥瘦之差讹。假如《灵枢·骨度》篇云肩至肘长一尺七寸,而患人由肩至肘量五寸一分,以三折合之,所云某穴至某穴一寸者,仅得三分。识此同身取寸之义,明而针灸之,法不致失传矣。

  [卷一] 预防

  朱丹溪曰:痘疹初出时,或未出时,见时人有患者,宜预服此药,多者令小,重者令轻。以丝瓜近蒂三寸,连皮、子烧灰存性,为末,砂糖拌匀,干吃。入朱砂末更妙。

  霖按:近世所传稀痧疹方,用经霜老丝瓜一个风干,除夕日在新瓦上灰,摊地出火气,研末,以百沸汤冲服。每岁如此,服至三四次,云小儿永不患痧疹矣。此亦丹溪之遗法也。

  万密斋曰:春温、夏暑、秋清、冬寒,此四时之正气也。冬应寒而反温,阳气暴泄,火令早行,人感之者,至于来春,必发疮疥,未出痘疹者,必感而出。虽曰胎毒,未有不由天行者。故一时传染,大小相似。但见痘疹之出,宜先服消毒保婴丹、代天宣化丸,以预解之,可使毒彻,不为已甚也。

  消毒保婴丹

  缠豆藤(或黄豆或绿豆梗上缠绕细红丝者,是于八月间生气日采之,阴干听用,一两五钱)黑大豆(三十粒)赤小豆(七十粒)新升麻(七钱五分)山楂肉(一两)荆芥(连穗,五钱)防风(去芦,五钱)当归(酒洗,五钱)赤芍药(七钱五分)黄连(去枝梗,五钱)生地黄(酒浸,焙,一两)川独活(五钱)甘草(生,五钱)桔梗(五钱)辰砂(别研,水飞,一两)牛蒡子(炒,一两)老丝瓜(隔年经霜者二个,取连藤蒂五寸,烧存性)上一十七味,各研细末,和匀,用净砂糖拌,丸如李核大,每服一丸,浓煎甘草汤下。

  代天宣化丸

  甘草(甲巳年为君土)黄芩(乙庚年为君金)黄柏(丙辛年为君水)山栀(丁壬年为君木)黄连(戊癸年为君火)连翘(佐)山豆根(佐)牛蒡子(佐)先视其年所属者为君,次四味为臣。君药倍用,臣药减半,佐视臣又减半。共为极细末。于冬至日修合,取雪水煮升麻汁,打面糊为丸,辰砂为衣,竹叶煎汤下。

  嘉靖甲午春,痘毒流行,病死者十八九,乃一厄也。时有预服三豆子汤、丝瓜辰砂散者,凡方书所载预解痘毒之法,靡不用之,未见效者,余窃思痘疹疫疠之毒,因岁运灾眚之变,难以药解;而人事未尽,又不可诿之天数也。于是检阅古方,乃于《韩氏医通》得五瘟丹,以五运为主,喜曰:此解毒神药也。根据方修合,施售于人。但报之者,莫不轻疏,人皆神之。因命之曰代天宣化丸。

  张隐庵曰:夫稀痘疹之方法虽多,未有如元兔丸之理甚精微,验若桴鼓。盖痘疹乃先天之毒,天一生水,地二生火,水火相济,阴阳互交,乃水中之火毒也。元乃水天之色;参者参也,参天地之化育者也。菟丝子一名女萝,《尔雅》名为玉女。盖兔乃月魄纯阴之物,故有玉女之称。《抱朴子》云:菟丝初生之根,其形如兔握,割其血以和丹药,立能变化,神异之品也。夫凡物得清凉水土之气,而后能发芽。兔丝秉纯阴之性,故得火暖而丝长。此物理阴阳之妙用也。《内经》云:骨者,至阴也。至阴者,盛水也。肺者,太阴也。少阴者,冬脉也。故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积水也,是肺肾天水之相通也。(肺属天。)玄参具水天之性色,能于水中以清发其天花;菟丝有阴阳之妙用,能于至阴之中而透其阳毒。是以婴儿在百日内,与此丸服之,或服至三岁,则毒盛者稀而毒微者不出矣。即热毒盛者,亦无险逆之虞。同邑卢子由先生,五十无子,得一种子奇方,即生二男,皆为痘坏。盖种子方中,不无多热药耳。后复生子,皆以玄菟丸服之。至六十有五,连举六男六女,俱已长成,皆不为痘疹所坏。

  玄菟之功效,岂浅浅哉。

  卢氏玄菟丹

  菟丝子(八两)玄参(四两)不经铁器,各为末,砂糖调服。初生者一钱,量加至一两。叶子容曰:菟丝养先天之水,玄参清肾家之火。

  一养一清,则痘疹之毒自减。童年久服,不特稀痘,且免痨瘵。

  叶子容曰:三豆汤为扁鹊之方。黑归肾以制相火,赤归心以制君火,绿归阳明以制胃火。三豆皆凉品,而寓生发之意,常服而不嫌其峻烈,功缓而实取其稳便。未出痘疹时,及将出发热时,皆可服之。

  三豆汤

  黑大豆赤小豆绿豆(各一升)生甘草(三两)先将三豆淘净,甘草锉碎。用腊雪水同煮,至豆烂为度。去甘草,取豆晒干,入汁再浸再晒,以汁尽晒干。

  瓷瓶收贮。逐日取一二两,用长流水两大钟,煎成一钟,面东温服。或以人中黄易甘草,加入经霜老丝瓜一个同煮,更妙。

  霖按:稀痘疹诸方,率多苦寒之品,久服固妨脾胃,将出又恐冰毒。三豆汤一方,平善无弊,然究未若玄菟丹之义精理微,效如桴鼓。惟因疫疠流行,则代天宣化丸又可参因。但避风远秽,节饮食,适寒暄,为预防之第一义,不可不知也。

  [卷一] 禁忌

  孙东宿曰:痧疹一证,比之出痘似轻,然调治失宜,其祸反不旋踵塞,毒瓦斯难泄,遂变紫黑而死矣。如极渴欲水,只宜少与葱白汤,以滋其渴耳。必须使皮窍中常微汗润泽可也。又忌梅、桃、鱼、蜂蜜,香鲜之物,恐惹疳虫上行。

  聂久吾曰:痧疹有所大忌,病家犯其忌,则至于杀人;医家犯其所忌,亦至于杀人也。其所忌不同,皆忌闭塞其毒,不得发泄也。

  一、忌荤腥、生冷、风寒。出痧疹时,大忌食荤腥,食生冷,冒犯风寒。皆能使皮肤闭塞,毒瓦斯抑郁而内攻也。

  一、忌骤用寒凉。初发热时,最忌骤用寒凉以冰毒。使毒瓦斯抑遏不得出,则成内攻之患。而昔人谓天气暄热,宜用辛凉发之,如黄连解毒汤之类。不知天时暑热之气,岂寒凉之药所能解?今骤用寒凉,恐不足以解外热,而适足以阻内热,使不得出也。曾见有一宦家艰子,得一男子,甫一岁,出痧发热,痧未见形而发搐。医误认为急惊,而用凉药攻之,遂令痧毒隐隐,在皮下不出。后医以滋阴为主,而用四物等药,亦不能救。烦闷声哑,至旬日而死。此可以知凉药冰毒之害也。今因天热而骤用寒凉,岂理也哉。

  一、忌误用辛热。初发热时,最忌误用辛热以助毒,如桂枝、麻黄、羌活、苍术、丁香、肉桂、砂仁之类。

  能使毒壅蔽而不得出,亦致内攻之患。即有痧麻初起,四肢逆冷,乃火极似水之故不可妄投热药,痧现自然渐和。而昔人谓天气大寒,宜用辛热,如桂枝汤之类发之。不知天气大寒,只宜置之燠室,谨避风寒可也。且天气虽寒,而人身之热毒未必减也,而多用辛热,岂理也哉。

  一、忌误用补涩。痧出之时,多有自利不止者,其毒亦因利而散,此殊无妨。如泄利过甚,则以加味四苓散与之,切忌用参、术、诃、蔻补涩之药,以图速止。重则令腹胀喘满,而不可救;轻则变为休息痢,缠绵不已也。

  如痧后泻黄红色,乃内有伏热,加木通、车前子、黄芩可也。

  再小儿痘疹,宜避秽气、腋下狐臭气、房中淫液气、行远劳汗气、沟粪浊恶气、妇人经候气、诸疮腥臭气、砒硫蚊烟气、误烧头发气、吹灭灯烛气、柴烟鱼骨气、葱蒜韭薤气、煎炒油烟气、醉酒荤腥气、麝香臊秽气。

  宜守禁忌:生人往来,詈骂呼怒,对梳头,对搔痒;勿拂地,勿对荒言,勿使僧道师巫入房,勿对饮食歌乐。

  以上诸避忌,谨之则重可变轻,不谨则轻变重矣。

  小儿痧豆初起,近人多服笋汤,意图发表。不知止可少少煎用,使引透肌肤,取其易出。若过用失宜,反令元气受伤,脾气亏损,不能消化毒瓦斯,以致干呕泄泻,出汗心烦,灌浆时每有破烂湿痒、口疮等患。药内引用笋尖,尤其所忌。今特摘出,以为习弊用笋汤之戒。

  霖按:痧疹阳毒,以发透为吉;其辛燥酸涩之味,不可误投。笋性甘凉行痰,有生发之意,用之何妨,惟脾气虚弱者宜慎。

  张石顽曰:古方痧疹升发剂中,多用升麻。曷知升麻性升,能升动阳气,每致邪热上浮而作喘逆,当以紫苏、葱白代用。非特升麻当慎,即桔梗初起亦须酌用,恐其载引浊气于上也。盖痧疹宜凉宜润,一切辛燥之味咸为禁剂,用药之机,可不为之慎重乎。

  孟介石:痧疹属肺火,肺为五脏华盖,清虚其上,故出痧现形即没,皮肤不留形迹;不似痘疮,灌浆结痂也。

  所以服药不可重表,恐攻动脏腑之热,熏蒸于肺,令肺窍闭塞,致痧不现,反增喘胀。今之庸医愚妇,一见痧疹,无论热轻热重,概行燥散,病家亦欢欣而进,彼此皆不知深受其害也。大抵此证初起时,当以轻清微表,随宜清凉以解肺热。此治痧之大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