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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验随笔
西村里谈正生出外小溺,返家骤然跌仆,两目斜视,神识不清,左手足不能行动,遗溺头痛,面油舌短,脉伏苔腻。先生诊之曰:此类中而兼伏热也。用至宝丹一粒,以竹沥六两调服,至天明神识较清,再用平肝熄风化痰,两目已不斜视,神情更觉清楚,脉有起色,舌苔灰黑而润,惟舌缩如故,再以芳香化湿消痰之剂,大转机,能食稀粥,惟左手足一时不能自如耳。
金小云校书素有烟癖,忽胸闷难过,面如油润,且兼青灰色,两足趾痛极,呼号,胸膺、亦然。先生曰:此湿遏伏热,下走经络也。用宣泄肺气,芳香化湿,两剂而油减,痛渐定,胸闷如故。用玉枢丹、石菖蒲研末服,佐以芳香等药,舌苔大化而转红色。先生曰:此湿化透热于外也。再用清泄之法而愈。
西乡某姓病湿温,神情迷糊,舌苔霉黑,脉伏,面色青滞,先生诊之,知为痰浊遏伏热邪。处方中有肥皂子三钱,值药肄无此物,与以牙皂,捣碎煎服,服后涕泪淋漓而神识遂清,舌苔亦化,病寻愈。此因误而得效,亦云巧矣。
老宝华照相店张竹君劳力之后,有人摄影,正在布置,自觉气机不舒,陡起呃逆,日夜连声不止已数日矣。身体疲软,来乞诊,先生
曰:此痰热阻滞,气机不宣。为制刀豆、柿蒂等古法,随取白痧散与嗅,取嚏数十声,药方书毕而呃止矣。
市公所孙君,久与先生相知,盛暑过先生寓所,先生谓曰;曷不备白痧散两瓶以防不测,不独取嚏,且能化痰。旬日后,孙君夫人疾,势极垂危,不省人事,牙关紧闭气息奄奄,已为料理后事。忽忆及先生言,试取白痧散一瓶,撬齿灌之,顿吐痰数碗,稍觉苏省。廷先生诊治,半月吐顽痰无数,调治而愈。
先生之媳钱世嫂怀妊五月,病暑邪,壮热烦躁,扬手掷足,神识昏糊,目定直视,热时身如炭炙,赤身卧地者累日。不热则身冷如冰,
面色青灰,人中掀起,舌苔黄掯而腻,腹中作痛,号呼不已。请诸道长诊视,均不敢立方。先生嘱极热时用井底泥贴其胸腹,泥为热沸,先服西瓜与薄荷绞汁数碗,继服川连、佩兰叶、黑山栀、连翘、子芩、郁金、菖蒲、鲜荷叶蒂、薄荷及牛黄清心丸,前后共透红白痦九次,枯皮满榻,西瓜汁共服二十余个,热势稍衰,尚难把握。先生子亦苏世兄私与服枳实槟榔丸三钱,恐病不起,而胎在腹中也。从此妊未足七月而呱呱堕地,产后又变为五色痢,日夜无度,七日不减。先生以为生机绝望矣。与服桃仁承气略见小效,并以鸦片灰泡汤服之,而痢渐稀,调理月余始安。
先生之孙因母病在腹不长,十指刚及分科,藐小殊甚,以棉茧纸搓软代溺布,每日按钟点用小竹管吸乳汁滴口中,一月后稍能吮乳,但两目不开,至明年元旦张视,目光奕奕有神,数年中张师母培养周至,故身体颇为茁壮,颖悟过人,三岁能背诵明阳,继盛先贤“男儿欲上凌烟阁,第一功名不爱钱”之句。
西乡丁巷丁妇,早年孀居,膝下乏嗣,年近不惑,遍体发热,虽严寒之时,袒裼裸裎,喜贴冷处,他医投清凉药不效,已数年矣。先生以为心肝之郁火,方用羚羊角、珠粉研末,及元参、合欢皮、盐水炒远志、郁金等解郁之品,约服二十余剂,而完全不发热矣。
南门许海秋之媳从脐上至心下起一梗,粗如拇指,时时作痛。来诊适值酷暑,先生用附、桂、吴萸、干姜等味,不数剂而梗消。此系寒浊凝结所致,与古书所谓伏梁,寒热微有差别也。
老县前某妇,产前子痫,发痉欲死,两目直视,双手乱舞,舌出二寸,胎下不觉,势甚危殆。先生用童便一味,服三日而定,调理乃痊。
恒善堂祝某之室,畏多男,用药料堕胎,产后大寒战栗,卧床振动,难过异常,寒后发厥,汗出如雨,脉伏日定,危在顷刻。请先生诊治,谓曰:此气血交乱,阴阳错杂,寒之不可,温之不能,用药棘手。拟重用交加散加味,一剂而愈。
先生前在三里桥施诊局,来一江阴人,手提光粉一袋,时时取食,云不食则不安。诸医满座均莫识其证,先生曰:此虫证也,名曰石蛔,非使君等所能杀之。用雄精等而愈。
钱子才之女午十七岁,身躯矮小,一日呕出赤虫(虫类九种之一),俨如精肉,长半寸许,其形如蝉,有目色黑,跳跃桌上。先生曰:此虫生于脾胃之间,由中脘气虚,饮食失宜湿热所生。丹溪有半月向上下之论,古法不外甘以诱之,苦以伏之,酸以软之,攻以逐之。就脉而论,细弱,便溏苔黄,过热非宜,姑标本同治。川连、吴萸、乌梅、川黄柏、白术、黄芪、甘草、芜荑、榧子、生矾、安胃丸,后再健脾胃兼杀虫之药而安。
东河头巷许奇孙之弟,年幼时患腹痛,面色萎黄,后患时疟,按之腹硬。先生初以为有积滞也,用枳实、槟榔、生大黄等,服后便下一物,状似小燕窝,螺纹盘旋,虫藏其中,大者长一二寸,小者寸许,约有数百条,从此痛止。始知是蛔结痛也。再用雷丸、芜荑、雄精、黄连、黄柏等药,数剂而愈。
陈妇寄居寺后门王姓宅后,年六十余,遍体肌肉生虱,不觉痛痒,每日席上不知凡计。先生诊之曰:此系湿热酿成,又年高气弱,正
气不能化湿,湿蕴生虱。况脉细苔腻,非易治也。用人参须、薏仁、百部、雷丸、茅术等品,外用苦参、百部、黄柏、稀莶浓煎洗浴,其虱乃减。
某姓妇素有外痔,一日病暑热起伏,先生将伏邪治愈后,而痔发更甚,痛如刀割,卧床不起。视其痔大如茄,色灰黑,势将翻花,昼夜呼号,其家人欲舁入医院剖割而不果。先生开黄柏、龙胆草、淡芩、槐花、升麻苦寒之品,服数剂见效。再加制军、犀角、苦参、火麻仁、郁李仁,又服数剂,外用熊胆、冰片、蚌水、猪胆汁、西黄调敷,肿胀消而痛止。后用补中益气法,十余剂而收缩如常矣。至今数年未发。
东河头巷曹君年已花甲,气体丰腴,据云小便龟头翻花,小溲艰难,或云肾岩,或云徽疮,数年不效。后至医院将玉茎齐根割去,愈后回家,一二日左腿横痃大发,蔓延肿胀,且多脂水,肾囊下突生一梗,长约寸许,粗如小指头尖而微红。延先生诊视,曰:此刀割之后,湿毒未清,攻入海底之上,一时恐难消散。重用黄柏、泽泻,及赤猪苓、龙胆草、生薏仁、丹皮、淡芩、银花、甘草等,讵料二三剂后,其梗全消,横痃亦愈。
西门老县前谢姓妇年二十余,生女后久不育,每交媾阴户流血如注,含羞就诊。先生曰:此非气不固血,系君相之火过动,故肝不藏血也。拟濂珠、黄柏、黄连、白芍、乌梅、玄参、连翘、黑栀等,服之安然无恙。
荣姓妇阴户奇痒不堪,其夫述此求计于先生。先生用雄精、熊胆、明矾、川连等,研末成条,插入阴户,不逾时而痒止。此肝经湿热
生虫,故苦燥杀虫之品立见奇效。闻先生之师马徵君亦用此方,已愈多人。
河埒口蒋姓遍发疮毒,体无完肤形神消瘦。先生偕门人邹致和同往,致和幼读医书,并在他处学习内外科五六年。始入房见其形状,惊而却走。先生用枯矾末数两,麻油调敷遍体,两星期而愈。继有黄泥桥薛姓子病遗精,北门王医用固涩补药十余剂,不独精不能固,遍体肿胀发疮,浓水淋漓,两手不能据箸,舌苔光绛。先生曰:此湿火灼阴也。用鲜首乌、黄柏、黄连、黄芩、丹皮等,外治同前法,浓疮即愈,遗精亦止。后见其人气体甚丰腴也。
光绪庚子秋,先生与凌君伯升明经赴沪,寓大东输船局,一日晚鲍君朗州以包车迎先生至棋盘街妓疗诊病,有妓头痛如劈,顷刻无停,呼号万状,甚至晕眩倾仆,诸医用平肝熄风不效。先生诊其脉洪舌绛,曰:此非肝阳,是毒火上炎也。下部阴处必碎烂无疑。始则隐讳,继以实情相告。因嘱其女佣以骨簪卷棉花拭去其腐,用西黄、熊胆、珠粉、猪胆汁调糊,少加冰片,灌入眼方,用犀角、鲜生地、银花、龙胆草、黄柏、生粉草、仙遗粮大剂,一帖而头眩止,再帖而头痛若失矣。又有一妓云肛门作痛,自觉发碎。诊之见肛门两边白腐如大拇指。先生曰:此泻毒未尽,留毒于肛旁,是名蝴蝶梅也。用大黄、犀角、川黄连、黄柏等服之,外糁银青散,数日而愈。
北栅口许某之孙年十四,面色黄瘦,小溲时带白腻,时常鼻塞似伤风状。他医诊之,服发散药。先生细审其鼻孔内,左有息肉甚大,
右孔较小。先生曰:此见正元素亏,气虚湿热下注,是为膏淋。况风热上蒸于肺,鼻为肺窍,故息肉生焉。但息肉本可用冰蛳散点之,因许君子已早亡,只此一孙,未便用猛烈品,以老式冰片一味,研末点之,方用辛夷、白术、川萆薢、海金沙、黄柏、泽泻、桑白皮、黑山栀、桔梗等,逾数日又来诊视,左鼻息肉已缩小,呼吸
顺利矣。录此后,先生谕源曰:临证宜细心详察,不可草率从事。此病本非奇异,惜皆未得要领,慎之。
水警厅第一队长合肥刘姓媳年十七岁,容貌雅秀,躯干不长,自结缡后,日渐瘦削,寒热咳嗽,饮食稀少,言语音低,经事不利,已五月矣。他医用肃肺之药不效。先生以为破瓜太早,有伤正元,此虚咳也。用黄芪、党参、归身、首乌、桂枝、白芍、鸡血藤、续断、甜杏仁,气血并补等品,出入两服而寒热退,咳嗽减,形容亦转丰腴。覆方加细生地、丹参、藏红花、月季花、阿胶、蜜炙马兜铃等,以通其月事。
西门张巷张仲若长媳怀妊六月,夏日多啖西瓜,至九月重九前寒热交作,未得畅汗,湿遏热郁,已服开泄芳香表散等剂并不见退,反谵语风动,痉厥胸闷,循衣摸床。两旬后延先生诊治,脉左弦数右尺不应,舌苔掯黑润,面带青灰语蹇而不能抵齿,神情时迷,呼之目微张,顷又似睡,面色胱白淡黄稍有齿垢,先生曰:此邪热遏伏,痰浊蒙闭,内陷之象也。幸脉不沉细,有娠用药,殊形棘手,若因碍胎而不用,恐难保其生命。方用皂荚子,制胆星、省头草、竹黄、川贝母、煅石决明、钩钩、郁金、藿梗、苏梗、荷蒂,另制胆星、石菖蒲、礞石、伽楠香,研末,服后下转矢气,胸膈顿宽,神情清楚,不似前日之似睡。苔亦稍化,略能分瞩家务。明日加茅术、川朴、生熟薏米、鲜佩兰,而舌苔更化,惟仍潮而浮黑,更觉蔓延。先生以为湿松热欲外达,仍为湿遏之象也。再加重制茅术,佐以芳香泄化渗湿等品,渠翁亦知医,调理而愈。
西门申新纱厂工人妇,素有肝气,烦躁呕恶,南门王君以为气膈症,延先生诊之,先生曰:此非膈症,是伏邪晚发,胃火冲逆而上。用
姜炒川连及豆卷、藿梗、黑山栀、连翘、枳实、竹茹、芦根,呕逆减而寒热起伏烦躁,脉象细郁,脘腹板硬。先生以为积阻气滞,用生大黄、元明粉、花槟等,便黑色宿粪,呕止热轻。略用达邪,得微汗而退。
江阴巷陶氏妇病湿温,始延龚医,用茅术、川朴燥药艮二十四剂不效,神情委顿,气息奄奄。先生诊之,舌苔厚白而干,曰:此胃阴伤也,阴伤则苔无以化。方中用鲜石斛一两,大养其阴,苔顿化,病转机能,食稀粥,调理而愈
米业某有嗜好,病暑湿。龚医诊之,屡燥无效,乃延先生诊,见其形瘦骨立,面色毗白无华,此系中阳已衰,故舌苔浊腻不化也。用干姜等温剂,舌苔渐化,效验神速。
周师季梅长孙病后狂食,神色自若。某医谓是佳兆,与食可也。西医亦云无妨。先生诊其脉沉细欲绝,谓为除中,决其不起。后果然。
其母因痛子情切,时时抑郁,于甲子五月身热胸闷,两耳发尖遍体肌肤皆痛,请先生诊视,曰:此气郁化火生风也,并有伏热挟湿挟积。用开郁化湿之品,藿香、佩兰、枳实、槟榔、玉枢、丹石、菖蒲等,一剂而气机畅达,二剂热退积下,再诊诸恙均退,而遍体肉(目闰)。先生曰:古书论肉(目闰)血虚者多,此非也,乃气火流行于肌肤之间耳。仍用解郁清热而愈。
太湖滨乡某年疫疠盛行,请先生诊视,家族邻里以为最危险者,先生药之立愈。有少年病最轻,群以为无虑者,先生一见即断不治。
盖见悬晒病者之衣及病人口鼻眼角均有蝇蚋纷集,挥之不去,脏腑先败之征兆,药不可为矣。后果不起。
相国之裔嵇某,蜷卧舌干唇焦,发热不语,脉细欲绝,医用寒凉不应。先生以其踌卧知寒格于外,以附桂等进,至夜半病者暴躁,跃床而起。明晨遂改用白虎汤,病良已后,询知友人,病者私吸阿芙蓉膏,值瘾发,故踌卧云。
书院弄摇车湾童姓妇与夫口角,服火柴头两匣,已服西药呕吐不效。适其夫至先生家,先生藏有金汁一小瓶,嘱其回家灌服,胸中暴躁烦灼顿除,再服绿豆、银花、犀角解毒之品,应手取效。又有洛社某妇服火柴头,先生亦用犀角、人中黄、银花、甘草、绿豆等大剂,肌肤发出红点累累,前方加大黄、丹皮、大青、川连等而愈。
南门外窦仲卿年三十余,甲子秋行房,之明日食面一碗,陡然腹痛脐极收引,汗出如雨,误以为痧也。延针科刺之,屡针无效,三日痛仍如故,汗亦不止。用炒热麸皮熨之,仍不见松,且便泄如蟹沫,诊其脉沉细,舌苔白腻,先生决其为寒也,阳气不足,中下焦阴寒凝结不散。方用醋炒高良姜、酒炒制香附、制附子、煨木香、神曲、郁金、吴萸、炒白芍、法半夏、沉香、老桂木,外用白胡椒、肉桂、麝香少许,研末贴脐,嘱其勿用鹁鸽伤害生命,一剂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