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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程粹言
子曰:中无定方,故不可执一。今以四方之中为中,则一方无中乎?以中外之中为中,则当外无中乎?故自室而观之,有室之中;而自堂观之,则室非中矣。自堂观之,有堂之中;而自庭观之,则堂非中矣。
子曰:集义生气,方其未养也,气自气尔。惟集义以生,则气与义合,无非道也。合非所以言气,自其未养言之也。
或问:集义必于行事,则无所集矣。子曰:内外一事,岂独事欲合义也?
又问:敬以直内,其能不用意乎?子曰:其始,安得不用意也?久而成焉,意亡矣。
又问:必有事焉者,其推敬而已乎?子曰:敬以涵养也。集义,然后为有事也。知敬而不知集,义不几于兀然无所为者乎?
子曰:佛氏之道,一务上达而无下学,本末间断,非道也。
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
子曰:《论语》所载,其犹权衡尺度欤!能以是揆事物者,长短轻重较然自见矣。
子曰:敬则虚静,而虚静非敬也。
子曰:一不敬则私欲万端生焉,害仁此为大。
子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我也。知其皆我,何所不尽?不能有诸己,则其与天地万物岂特相去千万而已哉?
子曰:仁孝之理备于《西铭》之言。学者斯须不在,是即与仁孝远矣。
子曰:无不敬宅,对越上帝之道也。
子曰:顺理则无忧。
子曰:老子语道德而杂权诈,本末舛矣。申韩张苏皆其流之弊也。申韩原道德之意,而为刑名,后世犹或师之。苏张得权诈之说而为纵横,其失益远矣,今以无传焉。
或问:释氏有事事无碍,譬如镜灯包含万象无有穷尽也,此理有诸?子曰:佛氏善侈,大其说也。今一言以蔽之,曰:万物一理耳。夫百氏诸子未有不善道德仁义者,考其归宿则异乎圣人也。佛氏其辞皆善遁,今即其言而究之,则必曰:吾不为是也。夫已出其口,载之于书矣,遁将何之?
子曰:佛之所谓世网者,圣人所谓秉彝也。尽去其秉彝,然后为道。佛之所谓至教也。而秉彝终不可得而去也。耳闻目见,饮食男女之欲,喜怒哀乐之变,皆其性之自然。今其言曰:必尽绝是,然后得天真。吾多见其丧天真矣。学者戒之,谨之,至于自信,然后彼不能乱矣。
或问:爱何以非仁?子曰:爱出于情,仁则性也。仁无偏照,是必爱之。
子曰:谦者,治益之道。
子曰:离阴阳则无道。阴阳,气也,形而下也。道,太虚也,形而上也。
子曰:道无体而义有方。
或问:释氏有言下觉,如何?子曰:何必浮屠氏?孟子言之矣。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知者,知此事也;觉者,觉此理也。
或问:变与化何别?王氏谓:因形移易谓之变,离形顿革谓之化,疑其说之善也。子曰:非也。变,未离其体也,化则旧迹尽忘,自然而已矣。故曰:动则变,变则化。惟天下至诚为能化。
子曰:尽己无歉为忠,体物无违为信。表里之义也。
子曰:莫大于道,莫妙于神。至大至妙,宜若难言也。圣人语之,犹常事尔。使学者玩而索之,故其味长。释氏之言夸张闳侈,将以骇人耳目而动其心。意已尽而言未已,故其味短。
子曰:圣人公心,尽天地万物之理,各当其分,故其道平直而易行。佛氏厌苦弃舍,造作费力,皆非自然,故失之远。
子曰:佛氏求道,犹以管窥天,惟务上见而不烛四旁,是以事至则不能变。
子曰:中庸,天理也。不极天理之高明,不足以道乎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耳,非二致也。
子曰:予夺翕张,理所有也。而老子之言非也。与之之意乃在乎取之,张之之意乃在乎翕之,权诈之术也。
子曰:礼乐大矣!然于进退之间,则已得情性之正。
子曰:一二而合为三。三见则一二亡矣。离三而为一二,一二见而三亡矣。方为一二而求三,既已成三又求一二,是不知理。
子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或过或不及,无非恶也,杨墨之类是也。
子曰:以气明道,气亦形而下者耳。
子曰:静中有动,动中有静。故曰:动静一源。
子曰:气充则理正,正则不私,不私之至则神。
或问:何谓诚?何谓道乎?子曰:自性言之,为诚;自理言之,为道。其实一也。
子曰:中无定体,惟达权然后能执之。
子曰:至显莫如理。昔有人鼓琴而见螳螂捕蝉者,或人闻之而曰:琴胡为有杀声也?夫杀在物,见在心,而听者以声知之,非至显欤?
子曰:道不远,人不可须臾离也。此特为始学者言之耳。论道之极,无远也,无近也,无可离、不可离也。
子曰:使万物无一失者,斯天理中而已。
子曰:人为不善于幽隐之中者,谓人莫己知也。而天理不可欺,何显如之?
或曰:是犹杨震所谓四知者乎?子曰:几矣。虽然,人我之知,犹有分也。天地则无二知也。
吕大临曰:中者,道之所由出也。子曰:非也。
大临曰:所谓道也,性也,中也,和也,名虽不同,混之则一欤?子曰:中即道也。汝以道出于中也,又为一物矣。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各有当也。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乌得混而一之乎?
大临曰:中即性也,循性而行,无非道者,则由中而出莫非道也。岂为性中又有中哉?子曰:性道可以合一而言,中不可并性而一。中也者,状性与道之言也。犹称天圆地方,而不可谓方圆即天地。方圆不可谓天地,则万物非出于方圆矣。中不可谓之性,则道非出于中矣。中之为义,自过与不及而立名,而指中为性,可乎?性不可声容而论也,率性之谓道,则无不中也。故称中所以形容之也。
大临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赤子之心至虚无倚,岂非中乎?此心所发,无往而不中,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所谓允执厥中也。子曰:赤子之心已发而未远于中者也,而尔指为中,是不明大本也。
大临曰:圣人智周万物,赤子未有所知,其心固不同也。孟子所言,特取其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尔,非谓无毫发之异也。无过不及之谓中,何从而知之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当是时也,至虚不倚,纯一无伪,以应万物之变,何往而非礼义哉?故大临以赤子之心为中,而曰中者,道之所由出也。子曰:非谓无毫发之异,斯异矣。大本则无异尔。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求中之中,去中不亦远乎?
大临曰:然则夫子以赤子之心为已发者,而未发之时,谓之无心可乎?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在人所见何如耳。论愈析微则愈易差失,言之未莹则亦择之未精耳。
大临曰:此则浅陋之罪也,敢不承教?
卷二论学篇
子曰:识道以智为先,为学以敬为本。夫人,测其心者,茫茫然也。将治心而不知其方者,寇贼然也。天下无一物非吾度内者,故敬为学之大要。
子曰:学必先知仁。知之矣,敬以存之而已。存而不失者,心本无懈,何事于防闲也?理义益明,何事于思索也?斯道也,与物无对,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即我之用也,万物之体即我之体也。
子曰:行失即恶,亦改之而已。事失即乱,亦治之而已。苟非自弃,皆君子也。
子曰:犯而校者,私己也;不校者,乐天也。
或曰:然则无当报者乎?子曰:其有报也,亦循理而已。
子曰:所处于贫贱,虽贫贱未尝不乐。不然,虽富贵亦常歉然不自得。故曰:莫大于理,莫重于义。
子曰:弹琴而心不在焉,则不成声。故曰:琴者,禁邪心也。
苏昺问:修辞何以立诚?子曰:苟以修饰言语为心,是伪而已。
子曰:视听言动无非天也。知其正与妄,斯善学矣。
子曰:世俗之言多失,正如吴楚失之轻,赵魏失之重。既通乎众,尽正之而不得,则君子去其甚宅而已。
子曰:有过必改,罪己是也。改而已矣。常有歉悔之意,则反为心害。
子曰:学者欲得正,必以颜子为准的。
苏洵曰:平居讲习,殆空言也,何益?不若治经传道,为居业之实耳。子曰:讲习而无益,盖未尝有得耳。治经固学之事。苟非自有所得,则虽五经,亦空言耳。
子曰:射法具而彀不满,发不中,未正内志耳。
子曰:今之学者有三弊:溺于文章,牵于训诂,惑于异端。苟无三者,则将安归,必趋于圣人之道矣。
或问:有反身而未诚者何?子曰:是视身之与诚犹二物也。必以己合彼,非能诚矣。夫身既不诚,则无乐矣。
子谓刘安节曰:善学者进德,不有异于缀文者耶?有德矣,动无不利,为无不成,何有不文?缀文之士,不专则不工,专则志局于此,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乎?吕大临有言,学如元凯,未免成癖;文似相如,未免类俳。今之为文者,一意于词章藻绘之美,务悦人耳目,非俳优而何?
子曰:能守节,善矣,亦贵乎适中而已。节而过中,是谓苦节,安能常且久耶?
子曰:妄动由有欲。妄动而得者,其必妄动而失,一失也。其得之必失之,二失也。况有凶咎随之乎?是故妄得之福,灾亦随焉;妄得之得,失亦继焉。苟或知此,亦庶几乎不由欲而动矣。
子曰:于上深有所望,于下深有所责,其处己则莫不恕也,而可乎?
子曰:言行不足以动人,临事而倦且怠,皆诚不至也。
子曰:人之智思因神以发,智短思敞,神不会也。会神必有道。
子曰:古人谓心广洪大,无偏而不起之处,得见其人,亦可与语矣。
韩公与子坐,惜日之暮,喟然而叹。子曰:常理也,古犹今也,而何叹?曰:老而将去也。子曰:勿去可也。曰:奈何而勿去?子曰:不能则去矣。
子曰:斟酌古今而去取之,非心有权度、卓然不疑者,未能差忒。
子曰:可观莫如万物之生意。
子曰:处患难,知其无可奈何,遂放意而不反,是安于义命者。
子曰:知过而能改,闻善而能用,克己而从义,其刚明者乎?
子曰:饥而食,渴而饮,冬而裘,夏而葛。苟有一毫私意于其间,即废天职。
子曰:学礼义,考制度,必求圣人之意。得其意,则可以沿革矣。
或问入道之功。子曰:立志。志立则有本,譬之艺木,由毫末拱把至于合抱而干云者,有本故也。
子曰:学者有所闻而不着乎心,不见乎行,则其所闻固自他人之言耳,于己何与焉?
子曰:思索经义,不能于简策之外脱然有独见,资之何由深?居之何由安?非特误己,亦且误人也。
或问:有人少而勇,老而怯;少而廉,老而贪,何为其然也?子曰:志不立,为气所使故也。志胜气则一定而不可变也,曾子易笮之际,其气微可知也。惟其志既坚定,则虽死生之际,亦不为之动也,况老少之异乎?
或问:人有日记万言,或妙绝技艺者,是可学乎?子曰:不可。才可勉而少进,钝者不可使利也。惟积学明理,既久而气质变焉,则暗者必明,弱者必立矣。
或问:为养而求仕,不免忧得失,将何以免此?子曰:志胜气,义处命,则无忧矣。
曰:在己可免也,而亲不悦,奈何?子曰:为己为亲,非二事也。其如命何?人苟不知命,见利必趋,遇难必避,得丧必动,其异于小人者几希。圣人曰命云者,为中人而设也。上智之士,惟义之安。虽曰求而得之,然安于义而无求,此乐天者之事也。至于闻有命而不能安之,则每下矣。
或问:为文有害于大学之道乎?子曰:是其为业也。不专则不工也,专则志局于此,斯害也已。学以养心,奚以文为?《五经》之言,非圣人有意于文也。至蕴所发,自然而成也。
或问:游夏以文学称,何也?曰:汝谓其执简秉笔,从事于词章之技乎?
子曰:读书将以穷理,将以致用也。今或滞心于章句之末,则无所用也。此学者之大患。
子曰:利者,众之所同欲也。专欲利己,其害大矣。贪之甚则昏蔽而忘理义,求之极则争夺而致怨。
子曰:学者自治极于刚,则守道愈固;勇于进,则迁善愈速。
子曰:达理故乐天而不竞,内充故退逊而不矜。
子曰:物聚而无以养之,则不能存息矣。故君子动静节宜,所以养生也;饮食衣服,所以养形也;威仪行动,所以养德也;推己及物,所以养人也。养道之所贵,惟正而已矣。
子曰:言不可以不谨。伤于易则诞,伤于烦则支己,肆则物忤出,悖则来违。君子所以非法不道也。
子曰:射中鹄,舞中节,御中度,皆诚也。
子曰:赴汤火,蹈白刃,武夫之勇可能也。克己自胜,君子之大勇不可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