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语录

  
  《洗竹三首》风引一丛竹,摇摇四五茎,横斜今洗尽,道眼看圆成。
  
  洗竹洗荒枝,洗心洗狂驰,老夫无可洗,抱膝洗吾诗。
  
  一洗一回疏,相将洗到无,客来莫问我,北壁有团蒲。
  
  《语录》治心之学,不可把捉太紧,失了元初体段,愈认道理不出;又不可太漫,漫则流于泛滥而无所归。
  
  但得心存斯是敬,莫于存外更加功,大抵学学者之病,助长为多。晦翁此诗,其求药者欤。
  
  《观自作茅笔书》调性神往气自随,氤氲觉初沐。圣贤一切无,此理何由瞩。调性古所闻,熙熙兼穆穆。耻独不耻独,茅锋万茎秃。
  
  《拨闷》拨闷久病在床,展转莫舒,我欲观化,有握其枢。人有善意,天必从之。我病几时,我念西施,我行次且,如饥思食,如寒思衣,动厥惟时,匪亟匪徐,鱼跃鸢飞,乃见真机。天岂不知,天偶遗之;吾将尤谁,我聊在之,拨闷以诗。
  
  《忍字赞》忍七情之发,惟怒为遽。众逆之加,惟忍为是。绝情实难,处逆非易。当怒火炎,以忍水制;忍之又忍,愈忍愈励。过一百忍,为张公艺。不乱大谋,其乃有济。如其不忍,倾败立至。
  
  《冬夜其二》慎独我从省事来,过失恒十九。喜怒胡屡迁,言为夕多苟。平生昧慎独,即事甘掣肘。孔子万世师,天地共高厚;颜渊称庶几,好学古未有。我才虽卤莽,服膺亦云久;胡然弗自力,万化脱枢纽。颓颜无复少,此志还遂否。岁月岂待人,光阴隙中走。念此不成眠,晨星灿东牖。
  
  《与湛民泽》忘己是“身在万物中,心居万物上”的“超脱”。得道是自我的完满的表现。
  
  飞云之高几千仞,未若立本于空中,与此山平,置足其巅,若履平地,四顾脱然,尤为奇艳。此其人内忘其心,外忘其行,其气浩然,物莫能干。神游八极,未足言也。P169
  
  《复张东白内翰》夫学有由积累而至者,有不由积累而至者,有可以言传者,有不可以言传者。夫道至无而动,至近而神,故藏而后发,形而斯存。大抵由积累而至者,可以言传也。不由积累而至者,不可以言传也。知者能知至无于至近,则无动而非神。藏而后发,明其几矣。形而斯存,道在我矣。是故善求道者,求之易,不善求道者,求之难。义理之融液,未易言也。夫动,已形者也,形斯实矣。其未形者虚而已,虚其本也,致虚所以立本也。戒慎恐惧,所以闲之,而非以为害也。然而世之学者,不得其说,而以用心失之者多矣。斯理也,宋儒言之备矣,吾尝恶其太严也。使著于见闻者,不睹其真,而徒与我哓哓也。是故道也者,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不然,辞愈多而道愈窒,徒以乱人也,君子奚取焉。
  
  《答张内翰廷祥书括而成诗呈胡希仁提学》古人弃糟粕,糟粕非真传。眇哉一勺水,积累成大川。亦有非积累,源泉自涓涓。至无有至动,至静至神焉。发用兹不穷,缄藏极渊泉。吾能握其机,何必窥陈编。学患不用心,用心滋牵缠。本虚形乃实,立本贵自然。戒慎与恐惧,斯言未云偏。后儒不省事,差失毫厘间。寄语了心人,素琴本无弦。
  
  《语录》夫道无动静也,得之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欲静,即非静矣。故当随动静以施功。
  
  “世道”论
  
  《与张廷实主事之十一》道无往而不在,仁无时而或息,天下何思何虑,如此乃至当之论也。圣人立大中以教万世,吾侪主张世道,不可偏高坏了人也。
  
  《客乞题随时子轩》无雨笠且罢,未晴蓑不舍,蓑笠用无穷,我是随时者。
  
  《东圃诗序》圃方十亩,沼其中,架草屋三间,旁植花卉名木疏果。翁寄傲于兹,或荷丈人篠,或抱汉阴瓮,兴至便投竿弄水,击壤而歌。四时之花丹者摧,白者吐,或饮露而餐英,或寻芳而索笑,科头箕踞,柽阴竹影之下,徜徉独酌,目诸孙上树取果实,嬉戏笑语以为适。醉则曲肱而卧,藉之以绿草,洒之以清风,寤寐所为,不离乎山云水月,大抵皆可乐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