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遗书

  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逹也
  先生尝语王介甫曰公之谈道正如説十三级墖上相轮对望而谈曰相轮者如此如此极是分明如某则戅直不能如此直入墖中上寻相轮辛勤登攀逦迤而上直至十三级时虽犹未见相轮能如公之言然某却实在墖中去相轮渐近要之须可以至也至相轮中坐时依旧见公对墖谈説此相轮如此如此介甫只是説道云我知有个道如此如此只佗説道时已与道离佗不知道只説道时便不是道也有道者亦【一作言】自分明只作寻常本分事説了孟子言尧舜性之舜由仁义行岂不是寻常説话至于易只道个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则和性字由字也不消道自己分明隂阳刚柔仁义只是此一个道理
  嘉礼不野合野合则秕稗也故生不野合则死不墓祭葢燕飨祭祀乃宫室中事后世习俗废礼有踏青借草饮食故墓亦有祭如礼望墓为坛并墓人为墓祭之尸亦有时为之非经礼也后世在上者未能制礼则随俗未免墓祭既有墓祭则祠堂之类亦且为之可也
  礼经中既不説墓祭即是无墓祭之文也
  张横渠于墓祭合一分食而祭之故告墓之文有曰奔走荆棘殽乱桮盘之列之语此亦未尽也如献尸则可合而为一鬼神如何可合而为一
  墓人墓祭则为尸旧説为祭后土则为尸者非也葢古人祭社之外更无所在有祭后土之礼【如今城隍神之类皆不当祭】
  家祭凡拜皆当以两拜为礼今人事生以四拜为再拜之礼者葢中间有问安之事故也事死如事生诚意则当如此至如死而问安却是渎神若祭祀有祝有告谢神等事则自当有四拜六拜之礼
  古人祭祀用尸极有深意不可不深思葢人之魂气既散孝子求神而祭无尸则不飨无主则不依故易于涣萃皆言王假有庙即涣散之时事也魂气必求其类而依之人与人既为类骨肉又为一家之类已与尸各既已洁齐至诚相通以此求神宜其飨之后世不知此【一本有道字】直以尊卑之势遂不肯行尔【古人为尸者亦自处如何三代之末已是不得已而废】
  宗子继别为宗言别则非一也如别子五人五人各为大宗所谓兄弟宗之者谓别子之子继襧者之兄弟宗其小宗子也
  凡人家法须令毎有族人远来则为一会以合族虽无事亦当毎月一为之古人有花树韦家宗会法可取也然族人毎有吉凶嫁娶之类更须相与为礼使骨肉之意常相通骨肉日踈者只为不相见情不相接尔
  世人多慎于择壻而忽于择妇其实壻易见妇难知所繋甚重岂可忽哉
  吁问毎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理义之养心耳但存此防养意乆则自熟矣敬以直内是防养意言不庄不敬则鄙诈之心生矣貌不庄不敬则怠慢之心生矣
  汉儒如毛苌董仲舒最得圣贤之意然见道不甚分明下此即至杨雄规模窄狭道即性也言性已错更何所得
  汉防贤良犹是人举之如公孙者犹强起之乃就对至如后世贤良乃自求举耳若果有曰我心只望廷对欲直言天下事则亦可尚矣若志在富贵则得志便骄纵失志则便放旷与悲愁而已
  周官医以十全为上非为十人皆愈为上若十人不幸皆死病则奈何但知可治不可治者十人皆中即为上
  有人劳正叔先生曰先生谨于礼四五十年应甚劳苦先生曰吾日履安地何劳何苦佗人日践危地此乃劳苦也
  忧子弟之轻俊者只教以经学念书不得令作文字子弟凡百玩好皆夺志至于书札于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着亦自防志如王虞顔桞辈诚为好人则有之曾见有善书者知道否平生精力一用于此非惟徒废时日于道便有妨处足知防志也
  王弼注易元不见道但却以老庄之意解説而已吕与叔尝言患思虑多不能驱除曰此正如破屋中御防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葢其四面空疎盗固易入无縁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葢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
  孔子曰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中庸便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葢有人疑孔子之语中庸又直指郊禘之义以发之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又掠下教人
  尧夫尝言能物物则我为物之人也不能物物则我为物之物也亦不消如此人自人物自物道理甚分明
  伯淳近与呉师礼谈介甫之学错处谓师礼曰为我尽达诸介甫我亦未敢自以为是如有説愿徃复此天下公理无彼我果能明辨不有益于介甫则必有益于我
  人以料事为明便骎骎入逆诈亿不信去也
  射中鹄舞中节御中度皆诚也古人教人以射御象勺所养之意如此
  凡物之名字自与音义气理相通除其他有体质可以常论而得名者之外则天之所以为天天未名时本亦无名只是苍苍然也何以便有此名葢出自然之理音声发于其气遂有此名此字如今之听声之精者便知人性善卜者知人姓名理由此也
  吁言赵泽尝云临政事不合着心惟恕上合着心是否曰彼谓着心勉而行恕则可谓着心求恕则不可葢恕自有之理举斯心加诸彼而已不待求而后得然此人之论有心为恕终必恕矣
  诚者合内外之道不诚无物
  持国曰凡人志能使气者能定其志则气为吾使志壹则动气矣先生曰诚然矣志壹则动气然亦不可不思气壹则动志非独趋蹶药【阙】酒也亦是也然志动气者多气动志者少虽气亦能动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
  持国曰道家有三住心心住则气住气住则神住此所谓存三守一伯淳先生曰此三者人终食之顷未有不离者其要只在收放心
  持国常患在下者多欺伯淳先生曰欺有三有为利而欺则固可罪有畏罪而欺者在所恕事有类欺者在所察
  人于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却不要好苟得外面物好时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却已先不好了也
  先生曰范景仁论性曰岂有生为此死又却为彼尽似见得后却云自有鬼神又却迷也
  少年时见物大食物羙后不能然者物自尔也乃人与气有盛衰尔
  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后稷之克岐克嶷于越椒始生人知其必灭若敖氏之类】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葢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才説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者犹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终无所汚此何烦人力之为也有流而未远固已渐浊有出而甚远方有所浊有浊之多者有浊之少者清浊虽不同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也如此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则疾清用力缓怠则迟清及其清也则却只是元初水也亦不是将清来换却浊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故不是善与恶在性中为两物相对各自出来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
  邢和叔言吾曹常须爱养精力精力稍不足则倦所以临事皆勉强而无诚意接宾客语言尚可见况临大事乎
  尝与赵汝霖论为政切忌临事着心曰此诚是也然唯恕上合着心
  拾遗
  浩然之气天地之正气大则无所不在刚则无所屈以直道顺理而养则充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气皆主于义而无不在道一置私意则馁矣是集义所生事事有理而在义也非自外袭而取之也告子外之者葢不知义也【杨遵道所録伊川语中辨此一叚非明道语】
  壹与一字同一动气则动志一动志则动气为养气者而言也若成徳者志已坚定则气不能动志
  北宫黝之勇在于必为孟施舎之勇在于无惧子夏笃志力行者也曾子明理守约者也
  必有事者主养气而言故必主于敬勿正勿作为也心勿忘必有事也助长乃正也
  北方之强血气也南方之强乃理强故圣人贵之人患乎慑怯者盖气不充不素养故也
  忿怒也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
  侯世与云某年十五六时明道先生与某讲孟子至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处云二哥以必有事焉而勿正为一句心勿忘勿助长为一句亦得因举禅语为况云事则不无拟心则差某当时言下有省














  二程遗书卷一
<子部,儒家类,二程遗书>
  钦定四库全书
  二程防书卷二上
  宋 朱子 编
  元丰己未吕与叔东见二先生语
  古不必验今之所患止患不得为不患不能为【正】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此是彻上彻下语圣人元无二语【明】
  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心一作体】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一日之运即一歳之运【正】
  志道恳切固是诚意若廹切不中理则反为不诚葢实理中自有缓急不容如是之廹观天地之化乃可知【正】
  圣人用意深处全在繋辞诗书乃格言【明】
  古之学者皆有传授如圣人作经本欲明道今人若不先明义理不可治经葢不得传授之意云尔如繋辞本欲明易若不先求卦义则看繋辞不得
  观易须看时然后观逐爻之才一爻之间常包涵数意圣人常取其重者为之辞亦有易中言之已多取其未尝言者亦不必重事又有且言其时不及其爻之才皆临时参考须先看卦乃看得繋辞
  有徳者得天理而用之既有诸已所用莫非中理知巧之士虽不自得然才知稍髙亦能窥测见其一二得而用之乃自谓泄天机若平心用之亦莫不中理但不有诸已须用知巧亦有【元本无有宇】反失之如苏张之类
  教人之术若童牛之牿当其未能触时已先制之善之大者其次则豮豕之牙豕之有牙既已难制以百方制之终不能使之改惟豮其势则性自调伏虽有牙亦不能为害如有不率教之人却须置其槚楚别以道格其心则不须槚楚将自化矣
  事君须体纳约自牖之意人君有过以理开谕之既不肯听虽当救止于此终不能回却须求人君开纳处进説牖乃开明处如汉祖欲废太子叔孙通言嫡庶根本彼皆知之既不肯听矣纵使能言无以易此惟张良知四皓素为汉祖所敬招之使事太子汉祖知人心归太子乃无废立意及左师触龙事亦相类
  天下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非本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如杨墨之类【明】
  仁义礼智信五者性也仁者全体四者四支仁体也义宜也礼别也智知也信实也
  学者全体此心学虽未尽若事物之来不可不应但随分限应之虽不中不逺矣
  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不足以逹道
  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顔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
  订顽一篇意极完备乃仁之体也学者其体此意令有诸已其地位已髙到此地位自别有见处不可穷髙极远恐于道无补也【明】
  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不与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明】
  博施济众云必也圣乎者非谓仁不足以及此言博施济众者乃功用也【明】
  尝喻以心知天犹居京师徃长安但知出西门便可到长安此犹是言作两处若要诚实只在京师便是到长安更不可别求长安只心便是天尽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一作性便是天】当处便认取更不可外求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三事一时并了元无次序不可将穷理作知之事若实穷得理即性命亦可了【明】
  学者识得仁体实有诸己只要义理栽培如求经义皆栽培之意
  世间有鬼神冯依言语者葢屡见之未可全不信此亦有理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已尝以所求语刘绚其后以其思索相示但言与不是元未尝告之近来求得稍亲
  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顔子仲尼乐处所乐何事真知与常知异常见一田夫曾被虎伤有人説虎伤人众莫不惊独田夫色动异于众若虎能伤人虽三尺童子莫不知之然未尝真知真知须如田夫乃是故人知不善而犹为不善是亦未尝真知若真知决不为矣
  蒲人要盟事知者所不为况圣人乎果要之止不之卫可也盟而背之若再遇蒲人其将何辞以对
  尝言郑戬作县定民陈氏为里正既暮有姓陈人乞分居戬立笞之曰安有朝定里正而夕乞分居既而察之乞分居者非定里正也今夫赤子未能言其志意嗜欲人所未知其母必不能知之然不至误认其意者何也诚心爱敬而已若使爱敬其民如其赤子何错缪之有故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
  欲知得与不得于心气上验之思虑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者实得也思虑有得心气劳耗者实未得也强揣度耳尝有人言比因学道思虑心虚曰人之血气固有虚实疾病之来圣贤所不免然未闻自古圣贤因学而致心疾者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若心懈则有防心苟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须穷索存乆自明安待穷索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名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已合彼终未有之【一本下更有未有之三字】又安得乐订顽意思乃备言此体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未尝致纤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葢良知良能元不防失以昔日习心未除却须存习此心乆则可夺旧习此理至约惟患不能守既能体之而乐亦不患不能守也【明】
  事有善有恶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须有美恶葢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但当察之不可自入于恶流于一物【明】
  昔见上称介甫之学对曰王安石之学不是上愕然问曰何故对曰臣不敢逺引止以近事明之臣尝读诗言周公之徳云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周公盛徳形容如是之盛如王安石其身犹不能自治何足以及此【明 一本此下云又尝称介甫颢对曰王安石博学多闻斯有之守约则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