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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蔡语录
谢子曰:术者处事之名,人涉世欲善处事,必先更歴天下之事,事既更歴不尽,必须观古人凖则,只读左传亦可以见矣。如隐公欲为依老之计,或劝之即真公以诚告之,其人不自安反见杀,隐公失之不早决断耳。推此类可以见其余。
谢子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谢曰:也只是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检点,得来病痛尽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因语在坐同志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余问:矜字罪过,何故恁地大?谢子曰:今人做事,只管要夸耀别人耳目,浑不闗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吃只蔬食,菜羮却去房里吃,为甚恁地。
游子问谢子曰:公于外物一切放得下否?谢子谓胡子曰:可谓切问矣。胡子曰:何以答之?谢子曰:实向他道,就上面做工夫来。胡子曰:如何做工夫?谢子曰:凡事须有根,屋柱无根折却便倒,树木有根虽翦枝条,相次又发。如人要富贵,要他做甚?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病根将来斩断便没事。
色欲想已去多时?曰:伊川则不絶,某则断此二十来年矣。所以断者,当初有为之心多,欲有为则当强盛方胜任得,故断之。又用导引吐纳之术,非为长生如道家也,亦以助养吾浩然之气耳。气强则胜事,然色欲自别当作两般理会。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色出于心,去不得。淫出于气。又问于势利如何?曰:打透此闗十余年矣。当初大故做工夫,拣难舍底弃却。后来渐渐轻,至今日于器物之类,置之只为合要,却并无健羡底心。
余问死生之说,谢子曰:人死时气尽也。曰:有鬼神否?谢子曰:余当时亦曾问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无来,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来,你但去寻讨看。谢氏曰:此便是答底语。又曰:横渠说得来别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说不济事。曰:沉魂滞魄影响底事如何?曰:须是自家看得破始得。张亢郡君化去,尝来附语,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与道士围碁,又自外来,亢欲接之,道士封一碁子,令将去问之。张不知数便道不得,乃曰,许多时共你做夫妇,今日却信一道士胡说,我今后更不来。又如紫姑神不识字底,把着写不得,不信底把着写不得,推此可以见矣。曰:先生祭享鬼神则甚?只是他意思别,三日斋五日戒,求诸阴阳四方上下,葢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格有庙,必于萃与涣言之。如武王伐商,所过名山大川致祷,山川何知?武王祷之者以此。虽然如是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于若有若无之间,须断置得去始得。曰:如此却是鹘突也。谢子曰:不是鹘突,自家要有便有,自家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满,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间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
知命虽浅近也,要信得及,将来做田地,就上而下工夫。余初及第时,岁前梦入内庭,不见神宗而太子涕泣。及释褐时,神宗晏驾哲庙嗣位,如此事直不把来草草看却。万事真实,有命人力计较不得。吾平生未尝干人,在书局亦不谒执政,或劝之,吾对曰,他安能陶铸,我自有命。若信不及,风吹草动便生恐惧忧喜,枉做却闲工夫,枉用却闲心力。信得命及,便养得气不折挫。
谢子曰:道须是下学而上达始得。不见古人就洒埽应对上做起。曰:洒埽应对上学,却似太琐屑,不展拓。曰:凡事不必须要高逺,且从小处看,只如将一金与人与将天下,与人虽大小不同,其实一也。我若有轻物底心,将天下与人如一金与人相似;我若有吝底心,将一金与人如天下与人相似。又若行千尺台边,心便恐惧;行平地上,心却安稳。我若去得恐惧底心,虽履千仞之险,亦只与行平地上一般。只如洒埽,不着此心怎洒埽得?应对不着此心怎应对得?故曾子欲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为此。古人须要就洒埽应对上养取诚意出来。
问求仁如何下工夫,谢曰:如颜子视听言动上做亦得,如曾子颜色容貌辞气上做亦得。出辞气者,犹佛所谓从此心中流出。今人唱一喏,不从心中出,便是不识痛痒。古人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不见不闻不知味,便是不仁,死汉不识痛痒了。又如仲弓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但存得如见大宾如承大祭底心在,便是识痛痒。
子路百世之师,拣难割舍底要不做便不做,故孟子将来与舜禹作一处举杨。
横渠以礼教人,明道以忠信为先。
近道莫如静斋,戒以神明其徳天下之至静也。心之穷物有尽而天者无静,如之何?包之此理,有言下悟者,有数年而悟者,有终身不悟者。
或问吕与叔,问常患思虑纷扰,程夫子答以心主于敬则自然不纷扰,何谓敬?谢子曰:事至应之,不与之往,非敬乎?万变而此常存,奚纷扰之有?夫子曰事思敬,正谓此耳。
观盥而不荐洁其诚矣,何必荐也。此所以为神道设教,孔子不欲观禘,自既灌而往者,此也。
食正欲饱,居正欲安。无求饱求安之心可也。敏于事则如天运而不息,慎于言则正辞气而出之也。就有道而正焉,非忘我者不能。
颜子扩充其学,孟子能为其大。孟子之才甚髙,颜子之学粹美。
血气之属有阴阳牝牡之性,而释氏絶之。何异也?释氏所谓性,乃吾儒所谓天。释氏以性为日,以念为云,去念见性,犹披云见日。释氏之所去,正吾儒之当事者,吾儒以名利闗为难透,释氏以声色闗为难透,释氏不穷理,以去念为宗,释氏指性于天,故蠢动含灵,与我同性。明道有言,以吾儒观释氏,终于无异,然而不同。
谢子曰:吾尝习忘以养生。明道曰:施之养生则可,于道有害。习忘可以养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学道则异于是。夫必有事焉而勿正,何谓乎?且出入起居宁无事者,正心以待之,则先事而迎,忘则涉乎去,念助则近于留情,故圣人之心如鉴,孟子所以异于释氏心也。
子开有大臣气象,不以言色假人。
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徃来不息神也,摧仆归根鬼也。致生之故其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为神则神,以为不神则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生而致死之不仁。圣人所以神明之也。
礼者摄心之规矩循理而天,则动作语黙无非天也。内外如一,则视听言动无非我矣。
徳可以易言邪,动容周旋中礼,圣人之事也。止曰盛徳之至具天下之至善,止曰有徳为天下之大恶,止曰失徳故礼乐,皆得谓之有徳鬼神之为徳盛矣乎。
养气延年则人胜天矣,曰不外乎一气耳。
易之蒙九二曰包蒙吉纳妇吉子克家蔽,蒙不通者,包之顺从者纳之而不拒,子克家之道也。舜不藏怒宿怨,包蒙也。以爱兄之道来诚信而喜之,纳妇也。
凡事只是积其诚意,自然动得。
苗履见伊川,语及一武帅。苗曰:此人旧日宣力至多,今官髙而自爱,不肯向前。伊川曰:何自待之轻乎,位愈髙则当愈思所以报国者,饥则为用,饱则扬去,是以鹰犬自期也。
申颜自谓不可一日无侯无可,或问其故,曰:无可能攻人之过,一日不见,则吾不得闻吾过矣。
谢子曰:人不可与不胜己者处,钝滞了人。
或问刘子进乎,曰:未见他有进处。所以不进者何?只为未有根。因指庭前酴醿曰:此花只为有根,故一年长盛如一年。何以见他未有进处,不道全不进,只他守得定,不变却,亦早是好手。如康仲之徒,皆忘却了。
事父母有轻重否?曰:无轻重。曰:父母所见不同,从父而母不悦,顺母而父不悦,则如之何?曰:凡人子之所欲固有父母制之不得者矣,苟欲两顺之,独无方便乎?若不以亲之心为心,非孝也。予曰:亲之心或有逆于义理,则亦以亲之心为心乎?曰:未论到此,但只尽自家爱亲之心。苟尽矣,或得罪于乡党州闾,则归之,无可奈何耳。所以从兄者,为爱亲也。故从此推去,至于兼爱万物。
问太虚无尽心有止,安得合一?曰:心有止,只为用他。若不用则何止?吾丈莫己不用否?曰:未到此地,除是圣人便不用。当初曾发此口,被伊川一句壊了二十年。曾往见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某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却发得太早。在问当初发此语时如何?曰,见得这个事,经时无他念,接物亦应副得去。问如此却何故被一句转却?曰,当了终须有不透处,当初若不得他一句救拔,便入禅家去矣。伊川直是会煅炼得人,说了又却道恰好着工夫也。问:闻此语后如何?曰:至此未敢道到何思何虑地位,始初进时速,后来迟,十数年过却如梦。问何故迟?曰:如射弓到满时便难开,然此二十年闻见知识却煞长。明道曰贤看某如此,某煞用工夫,见理后须放开,不放开只是守,开又近于放倒,故有礼以节之,守几于不自在,故有乐以乐之。乐即是放开也。
国史不特作诗序,凡诗皆经其手删定。
明道初见谢,语人曰:此秀才展拓得开,将来可望。
卷二
仁是四肢不仁之仁,不仁是不识痛痒,仁是识痛痒。(曾氏本此下云,儒之仁佛之觉)
不知礼无以立。使人人皆能有立,天下有治而无乱。(曾本此下云,不知礼无以为君子,非谓君子也,谓学为君子者也。)
人湏识其真心。见孺子将入井时是真心也,非思而得也,非勉而中也。予尝学射,到一把处难去,半把处尤难去,则恁地放了底多。昔有人学射,模得镞与把齐,然后放。学者纔有些所得,便住人多易住。唯颜子善学,故孔子有见其进未见其止之叹,须是百尺竿头更进始得。(曾本云:予尝学射到一把[去声]处难去,半把尤难去。到一把放了底多,半把放了者尤多,少有镞齐放者。人有学射,模得镞与把齐,然后放。因举伯淳语曰:射法具而不满者,无志者也。学者纔少有所得,便住人多易住。伯淳常有语,学者如登山,平处孰不阔步,到峻处便往。佛家有小歇场大歇场,到孟子处更一作便是好歇,唯颜子善学,故孔子有见其进未见其止之叹,须是百尺竿头更须进步始得。学者日毎进语相契,伯淳必曰更湏勉力)
问子思曰小人之中庸,小人何故有中庸?曰:小人之中庸者,小人自以为中庸,小人以他安常习,故处为中庸,故无忌惮也。君子而时中,无往而不中也。中无定体,须是权以取中,执中无权,犹执一也。今人以变诈为权,便不壊了权字?(曾本云:问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又曰君子之中庸小人之中庸,不知小人何故有中庸?或曰小人自以中庸是否?曰:不湏着反字。小人之中庸者,小人自以为中庸。小人以能安常习,故处为中庸,故无忌惮也。君子而时中,无往而非中也。中无定体。因指所执扇曰:以长短言之,则彼为中;以轻重言之,则此为中。湏权轻重以取中[吴本云:因指所执扇曰:以扇头为中,则扇柄非中也。湏是以轻重之中为中]如此又却是权执中无权犹执一也。今人以变诈为权,便不壊了权字。)
学者且湏是穷理,物物皆有理,穷理则能知天之所为。知天之所为,则与天为一。与天为一,无往而非理也。穷理则是寻个是处,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何者为我理,便是我穷理之至,自然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曰:理必物物而穷之乎?曰:必穷其大者,理一而已。一处理穷,触处皆通。恕其穷理之本欤?(曾本云:学者先湏穷理,因摇扇曰:此亦理,物物皆有理,自然之理也,天也。穷理则能知天之所为,知天之所为则与天为一,与天为一无往而非理也。穷理只是寻个是处。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何者为我理,便是我格物穷理也。格物必至于知,至不知至是犹识金,安知其非鍮石也。故必知至,然后能意诚穷之,至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从容中道。问:理湏物物穷否?曰:理一而已,一处理通,触处皆通。物虽细者,亦有理也。)
今之学湏是如饥之湏食,寒之湏衣始得。若只欲彼善于此则不得[一作不可]
释与吾儒有非同非不同处,葢理之精微处,纔有私意,便支离了。(曾本云:释氏之与吾儒湏认取精微处,有非同非不同处,湏认得理之精微处。纔有私意,便支离了。)
问敬慎有异否,曰:执轻如不克,执虚如执盈,慎之至也。敬则慎在其中矣。敬则外物不能易。学者须去却不合做底事,则于敬有功,敬换不得方其敬也。甚物事换得?因指所坐亭子曰:这个亭子,须只换做白冈院亭子,却着甚底换得?曰:学者未能便穷理,莫须先省事否?曰:非事上做不得工夫也。须就事上做工夫,如或人说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有此理,然静而动者多,动而静者少,故多着静不妨。人须是卓立中涂,不得执一边。(曾本云:问敬与慎同异,曰:执轻如不克,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慎之至也。敬则慎在其中矣。敬则外物不能易,坐如尸立如斋,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非礼勿言动视聴,湏是如颜子事斯语[吴本有始得字]。郑氏云,坐如尸坐时习立如斋立时习,是不可湏臾离也。曰:固是。昔日作课簿,以记日用言,动视聴是礼与非礼者,昔日学时只垂足坐,不敢盘足,因说伯淳终日坐如泥塑人,然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所谓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又云:昔日用工处甚多,但不敢说与诸公,恐诸公以谓湏得如此[此下湏去不合做底事至多着静不妨与胡氏本同]。昔伯淳先生教予,只管看他言语。伯淳曰,与贤说话,却似扶醉汉,救得一边,倒了一边,只怕人执着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