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春秋略记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读春秋畧记目録    春秋类
  卷首
  总论
  卷一
  隠公
  卷二
  桓公
  卷三
  庄公
  卷四
  闵公
  卷五
  僖公
  卷六
  文公
  卷七
  宣公
  卷八
  成公
  卷九
  襄公
  卷十
  昭公
  卷十一
  定公
  卷十二
  哀公
  【臣】等谨按读春秋畧记十二卷明朱朝瑛撰朝瑛于诸经皆有畧记已各着于録其所述瑕瑜互见不能悉底精粹惟此书与读诗畧记较为详晰允当其所采上自啖赵下及季本郝敬诸家之说无不备列而旧说所未尽复以已意折衷之大防主于因经以考传而不肯信传以害经故于三传之可通者亦间从其说而其他则多所驳正中间如谓孔父之字嘉犹唐杜甫之字美以今证古殊为儗不于伦又力斥汉书五行志穿凿傅防之非而于恒星不见一条乃引何休之说以为法度废絶威信不行之象亦未免自相矛盾然其余可取者甚多如论隠公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食乃三月非二月夫人子氏为隠公之夫人又楚人秦人巴人灭庸为窥伺周鼎又哀公元年改卜牛不复灾以为天厌鲁徳如此之类皆见明亦说春秋家之有所心得者也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读春秋畧记卷首   明 朱朝瑛 撰
  总论
  春秋大义一言以蔽之曰尊王此人人所知者而圣人委曲维持之深心则未之或知也东迁而后诸侯放恣几不知有王矣桓文出而假王之名以令诸侯圣人予之非徒贵其名也以为此一念之天良未至于澌灭为之别择而表扬之使天下之人众着于名义此转乱为治之一机也故伐国而请于王则主王臣以明王讨防诸侯而请于王则主王臣以明王防不则其救人也不则其攘夷也皆所以尊王也非然而侵伐防盟皆讥矣是圣人之与桓文非与其伯也与其尊王者而已后之奬桓文者乃云上无明王下无方伯圣人不得已而授之以诸侯夫诸侯者天子之诸侯圣人安得而授之大非春秋尊王之义也黜桓文者又云齐晋名为尊王实则僣王之权乱王之法是亦一楚也则并其好名之志而没之何以激人之天良而诱进于大道乎随之屯曰随有获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此言人臣之握权而得众者茍得其道可以转惧而为誉变凶而为功也槩举而黜之岂圣人委曲维持之心哉
  读春秋者须观圣人之特笔观其特笔而全书之防可防而通也于稷之防特书成宋乱恶贿赂之始行也于澶渊之防特书宋灾故惜义理之终不明也世之龌龊者狥利而忘害既足以致天下之乱而一二有志于救时者又不审于轻重缓急之宜徃徃舍其重而谋其轻舍其急而谋其缓使乱者终不可以治是圣人所大痛也书成宋乱见正身之要焉书宋灾故见辨义之精焉书郑弃其师见楚之所由横书王室乱见乱之所由极凢圣人所为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道无不着于此矣书天王狩于河阳见世道之未尽防乱者犹可以复治书西狩获麟见天心之未尽灭衰者犹可以复昌则圣人所为知天立命参賛化育之事亦将于此乎始之此数者未可以尽圣人之特笔而特笔之大者已不外于此
  以春秋为无褒贬乎则一诸侯也何以忽而称爵忽而称人忽而生称其名以春秋为有褒贬乎则称爵者未必皆褒称人者未必皆贬也为有褒贬之説者比事而考之不免于支离胶而不可通为无褒贬之説者若姓氏日月之类舍之可也一切称人称爵称名称字皆无所分别则圣人所云取义者安在无所取义又安用此纷纷异同之称为也在他国之大夫或有所因或有所未详若诸侯之称人王大夫之称氏鲁季友之称字岂有所因亦岂有所未详与近世説春秋者唐荆川季彭山王明逸郝仲舆诸家各有论著非不直防晓畅然举圣人之防词槩置弗辨惟以为据事直书则既笔削之春秋何以异于未笔削之春秋哉晋韩起聘于鲁见易象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夫既不谬于周礼岂遂不若司马子长或有虚美隠恶以待圣人之直之然而圣人复从而笔之削之者其取义不在褒贬将在何等也圣人盖有褒贬而无褒贬之定例也公羊氏曰不待贬絶而辠恶见者不贬絶以见罪恶也贬絶然后罪恶见者贬絶以见罪恶也斯言得之矣而犹未尽其变何以言之有因其时而变者有因其人而变者有因其事而变者闵僖以前诸侯为政则褒贬常在诸侯而不在大夫文宣以后大夫为政则褒贬常在大夫而不在诸侯此因其时而变者也褒贬之在诸侯者大国小国皆有之褒贬之在大夫者常在大国而不在小国此因其人而变者也在诸侯者不过辞有重轻大抵称爵为重称人为轻重者近于褒轻者近于贬然不待贬而恶见者则亦称爵以着其恶也在大夫者不过辞有详畧大抵称名为详称人为畧详者近于褒畧者近于贬然不待贬而恶见则亦称名以着其恶也此因其事而变者也至于吴楚之称则皆因天下之进退而进退之天下外之则春秋举国号而已天下进之中国则春秋人之又进之而列于诸侯则春秋爵之其称国称人称爵者非以褒贬吴楚盖以着诸侯之得失而明世道之存亡也春秋之作岂为僣逆谋哉此其褒贬之意在于言外又变而难穷者也总之春秋继诗而作诗有美者有刺者有以美而实刺者有属辞在此而取义在彼者春秋褒贬之法亦如是已盖春秋之作非徒彰善瘅恶而已也谨严之中不失温厚恶之小者罪止于下也激切之至反类委蛇恶大而不讨者罪累上也下之以媿夫不肖之人使感于欲并生之之徳斯化于为善上之以儆天下之庇乱贼者有以发其深省而耻鸟兽之同群斯共奋于讨恶之义矣非圣人孰能与于此
  春秋经史相辅而行史以陈其事经以着其义一笔一削了然可见自鲁史亡而左传作春秋之义多不可解矣赵襄子之卒后孔子五十五年而左氏已举其諡是作于战国时无疑故其书多采他史以附之与经文谬戾而不合其大者莫如赵盾许止弑君而以为不弑君栾书莒仆不弑君而以为弑君千载之下论议纷然终莫能定皆蔽于左氏之説也公谷之疎畧益不足言已学者不因经以攷传而欲据传以明经于是名实抵牾是非舛错春秋之义愈辨愈晦或起而矫之一切弃去慿臆为説则又失之太悍茍义之可通以传释经可也义之必不可通者不得不以经废传耳至于经文有残缺者有増衍者有舛误者不可尽知今畧三传之所异而特举其同者如夏五郭公有秋无冬无冬有月之类此残缺之明证也桓十二年十一月之再书丙戌此増衍之明证也隠三年之书月日前后不合此舛误之明证也其可考者如此必有不止于此者而不可考也又如纪子伯仲孙忌之为缺文襄二十一年二十四年比月日食之为衍文蔡桓侯蔡侯申之为误文此又可以理推而知也其可推者如此必有不止于此者而不可推也安知应书而不书者之非缺不应书而书者之非衍耶又安知应褒而贬应贬而褒者之非舛耶且公羊谷梁书孔子生左氏书孔丘卒是非春秋之原文明矣以为尊孔子而特书之何以书生者不书卒书卒者又不书生则其意为损益又可知耶所损益者既不可知其书又可尽信耶今姑释其义之可通者而置其所不可通者不敢信传以害经亦不敢执一辞以害全防据吾意之所可以度圣人之所可未必圣人之可之也据吾意之所否以度圣人之所否未必圣人之否之也燕石寳藏徒作贻笑飞虫弋获庶几有当焉尔
  春秋之文万有六千五百余史记自序曰春秋文成数万子长生于秦火之后岂得独见全经要其言必有所据信斯言也则春秋之残缺者几半矣顔师古曰一万之外即可以万言之然不得遂云数万也左氏所记不见于经者甚多其词亦间有类于释经者安知非春秋之逸文乎更可异者张晏云春秋万八千字晏为三国时人其所言春秋之文与今春秋多寡相越之逺至于千百则何以解也















  读春秋畧记卷首
  钦定四库全书
  读春秋畧记卷一    明 朱朝瑛 撰隠公
  元年春王正月
  正月为建子之月不必复辨即周文安辨之甚详至十月陨霜则亦自谓无以解也所疑者程子云孔子以夏时冠周正胡氏从之诚若是则孔子之作春秋非尊周也适以乱周制其可乎考之周语云武王伐纣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以厯推当时南至日躔牵牛则伐纣之举尚在南至之前而武成称一月伐商泰誓称春防孟津则改月改时自武王始矣周以前三正迭建未尝改时与月自武王改之当时亦觉其未安故周公作周礼仍从夏正然后世卒莫之行者盖其书未成而身殁与至于分至启闭夏时终不可易故汲冢周书有参用夏时之説士君子寻常论议称夏时者多矣未有称夏月不称周月者孟献子之称正月日至七月日至孟子之称七八月旱而苗槁此其较然显白者也况于纪国事陈时政何得不遵昭代之典凢誓诰所述雅颂所歌皆周时周月也金縢秋大熟乃夏之七月月令登谷尝新在此月也惟豳风之述夏俗则用夏正出车之作于商季则从商制他如十月之交辛夘日食不合于夏正而合于周正六月四月小明臣工等篇以周正解之无不合者详读诗畧记东迁而后正朔不颁诸侯有用夏正者晋献公以十二月灭虢而卜偃称九月十月之交是也左氏多采晋史故卓之弑在僖十年正月而传称九年十一月韩之战在僖十五年十一月而传称九月此类徃徃而有不加辨正而记载参错与经抵迕盖有由矣若鲁之春秋犹秉周制孔子修之以明昭代之典故书正而特系之于王大义炳然无可复疑罗一峰曰圣人必不诬天之冬以为春诬天之秋以为冬夫阳气既复何必不谓之春隂气将究何必不谓之冬后汉陈宠曰十一月阳气始萌有兰射干芸荔之应天以为正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地以为正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蛰虫始振人以为正夏以为春其义甚确而着矣苐授民时则以人正为冝要亦圣人之持论则然岂得帝制而自为哉
  礼杂记云夫人之不命于天子自昭公始则昭公以上夫人皆命于天子可知岂有夫人命于天子而已之即位反不请命者但不入朝而请以是为罪比于列国之不请命固有间矣故诸侯继世皆不书立于鲁则书即位犹之诸侯书卒而鲁独书薨也亦因其异而异之非徒以鲁史而尊鲁也以书薨推之则知鲁之十二公无不书即位者隠庄闵僖不书即位盖脱简也凡正月无事而二月三月有事者既书二月三月则不书正月虽元年亦然定公是也此书正月而无事必有脱简如夏五郭公者多矣何疑于此如谓内无所承上不请命以是而削其即位则亦不宜书薨且通之十二公其説多支离违迕而不达决非圣人之防矣或云摄也不行即位之礼故史无书或云成公之让也夫茍不行即位何以改元而称公既改元而称公又何以成其让或又云即位于先公之年以为非礼而不书则春秋所书鲁之非礼多矣何独于此而削之义所难通姑以定元年之不书正月推之四公窃意脱简为近是识之以俟明者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公作邾娄蔑公谷作昧】
  传称成王劳周公太公而赐之盟是盟者亦先王所有事已周礼司盟原与司约之职相辅而行非崇鬼神而废法制也司约之约剂即司盟之约剂不信者刑杀随之岂徒听之鬼神者哉邦国之盟载亦犹是已春秋诸侯相盟其或有背之者则告于神而伐之襄十八年晋伐齐中行献子之祷于河者是也流至战国秦惠文诅楚之辞犹其遗意然先王贵盟之意所以慎重其事质诸鬼神示无所私也后世乃以植私党而不领于天子之盟府何怪其冺冺棼棼罔中于信矣适以启争而长乱故春秋讥之此越防礼而行则尤讥也不书其故不问何事而皆非也惟以王事盟而书王臣者为善之程子曰内为主书及外为主书防在鲁地虽外为主亦书及孙氏曰附庸之君未得列于诸侯故书字以别之
  夏五月郑伯克叚于鄢
  诸侯之弟书公子者常词也书弟者变词也此削其公子叚为逆也胡氏以不书弟为路人之词非也书克不书伐者郑伯以欲取姑与之术积谋而克之不俟伐而后克也夫叔叚即不可教母命即不可违当其收贰于已之时迁之别邑使不得有为如舜之封象可也兄弟之间而以力克已恶矣况以术乎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尊王于天教天下以天事王也天下无二天则亦无二王既明此义于天下则称天而王尊但称王而王亦尊盖春秋为天子之事言以天子之法制褒贬天下之诸侯也岂得有所褒贬于天子哉仲子之赗咺为大臣不知谏止而承命以行贬而名之可矣成风之赗不名荣叔者春秋之法善恶未明者褒贬之以明其义善恶较然者据事而大书之其义自见也仲子之赗因惠公而及之犹有説焉其失或有未明若成风则专使也而含且赗且防其焉其失已较然矣此书法所以异也惠公仲子公羊氏以为兼之是也文九年之书僖公成风亦然程子以惠公之妾为惠公之仲子犹可以僖公之母为僖公之成风则不可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及之者公也不书公内称不必备也如及齐平及郑平之类可见胡氏或以书及为防者或以书及为讳公是夷公于防者矣恐未必然称人防也有本防者有贱而防之者鲁史既亡不可复考
  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王臣之与诸侯原无世相朝之礼故不可以言朝惟书来而已以私事来未为非礼不请于王是为非礼耳程子曰天下有道诸侯顺轨岂有内外之限谓王臣无外交者非也
  公子益师卒
  大夫之卒不书爵虽王大夫亦然考之王制大夫不世爵诸侯之大夫不世爵禄以妨贤也当时大夫徃徃皆世其爵春秋所不与也故于王大夫生则称之殁则已焉诸侯之大夫益可知已不日史佚之
  二年春公防戎于潜
  孙氏曰诸侯非有天子之事不得出防诸侯况防戎哉陈氏曰防戎于潜防吴子于黄池春秋之所终始也
  夏五月莒人入向 无骇帅师入极【骇谷作侅】
  桓十六年城向则向为鲁之属国也莒入向而无骇入极则极为莒之属国与攻其所必救以解向人之难与不书氏常词也无骇卒而后赐族如以不书氏为贬则未赐族者何以明之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既与戎防又惧其不恊而与之盟此其失在平日不能自强春秋所深惜也若不度事势径情而拒之又开衅速祸之道非圣人所以教人者矣书日因史文也胡氏以书日为谨之圣人何事不谨而独谨于盟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