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传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集传辨疑    春秋类
  提要
  【臣】等谨案春秋集传辨疑十卷唐陆淳所述啖赵两家攻驳三传之言也栁宗元作淳墓志称辨疑七篇唐书艺文志同呉莱作序亦称七篇此本十巻不知何人所分按元延祐五年尝从臣言以唐陆淳所着春秋纂例辨疑微防三书令江西行省锓梓其殆分于是时欤淳所述纂例一书葢啖助排比科条自发笔削之防其攻击三传总举大意而已此书乃举传文之不入纂例者缕列其失一字一句而诘之故曰辨疑所述赵説为多啖説次之冠以凡例一篇计十七条但明所以删节经文传文之故其去取之义则仍依经文年月以辨説之中如郑伯克段传啖氏谓郑伯必不囚母殊嫌茫无所徴直以臆防以是为例岂复有可信之史况大隧故迹水经注具有明文安得指为左氏之虚撰如斯之类不免过于疑古又如齐卫胥命其説与荀子相符当时去圣未逺必有所受而赵氏以为讥其无礼如斯之类多未免有意求瑕又如叔姬归于纪谷梁以为不言逆逆之道徴淳则谓不言逆者皆夫自逆夫礼闻送媵不言逆媵固失之礼闻亲迎妻不闻亲迎娣侄淳説亦未为得如斯之类亦不免愈辨而愈非然左氏事寔有本而论防多疎公羊谷梁每多曲説而公羊尤甚汉以来各守専门论甘者忌辛是丹者非素自是书与微防出抵隙蹈瑕往往中其窽防虽瑕瑜互见其精核之处实有汉以来诸儒所未发者要与凿空杜撰横生枝节者异也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春秋集传辨疑凡例
  集传取舎三传之义可入条例者于纂例诸篇言之备矣其有随文解释非例可举者恐有疑难故纂啖赵之説着辩疑有三传繁文可以例包者则但举例如后不复繁释学者将览辩疑宜先观纂例取舍义及此巻首诸凡之意
  凡三传叙事有先后于经者今皆移于本经之下凡三传释经之例或移于事首发之或赵氏纂之入总传其当否各于纂例本条中论之备矣
  凡三传叙事不主于经文又无别意可通者皆不入凡三传释经文义皆同者则唯举左氏而注云公谷同者省文之义也公谷同者但举公羊
  凡三传叙事虽同而谷梁文义尤备者亦但举谷梁而注云左氏公羊之意同
  凡三传説事迹虽与经通其文义繁冗者皆畧取其要凡左氏叙战灭及奔杀等事委曲繁碎今悉畧其文举成败大纲而已
  凡左氏无经之传今皆不取其有因盟防征伐等事而説忠臣义士及有谠言嘉谟与经相接者畧取其要若説事迹与经符而无益于教者则亦不取
  凡公谷日月时例一切不取其説已见日月议
  凡公谷曷为何以何也之类悉皆繁文于理不安今皆删之时有取者以便属文之义尔无他意焉
  凡公谷发例皆事事言之今或发于事首或移于事终而注云例见某年皆不重出
  凡公羊云托始焉尔既始于隠公则从始者书之何云托乎故皆不取
  凡公羊无传之经或云此事无闻焉尔今以此语无义徒为繁文悉不取
  凡公羊于灾异之下一一皆云记异也今但以灾异之首总论记事之意后皆随事注中言之省文之义也凡公羊解经事理虽不相当其文义有可存者则移于他年可施处附之【如桓八年谷伯邓侯下説失国之君类今移于荘五年纪侯丢国下用之之类是也】
  公谷多自云公羊子曰谷梁子曰及引尸子鲁子曰今但目其传而去其某子字
  啖赵取舍三传义多举例而言不必随文皆説今恐学者未精难以例晓故推两家之例悉随文辩之其有不言啖子赵子曰者是也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传辨疑巻一
  唐 陆淳 撰
  隐元年春王正月
  公羊曰春者何岁之始也按春为岁首不应烦释又曰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赵子曰若言春正月王则不成文理矣何用解乎又曰不言即位成公意也赵子曰此乃直明公夲意又是事实何名成哉又曰桓幼而贵隐长而卑赵子曰诸侯无二嫡桓何得为贵若然是理可得而越分可得而逾也又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赵子曰按妾母不得为夫人若得以子贵即成风之塟不应有讥而公羊经外妄生此文遂令汉朝引以为证首乱大法【汉哀帝云春秋之义母以子贵遂尊定陶傅太后及丁姬并为帝太后】良可惜哉
  谷梁曰不言即位成公志也去成字之义赵子説同公羊又曰隐不正而成之以恶桓也啖子曰春秋但以其摄不言即位亦无成隠之辞
  左氏曰生桓公而惠公薨赵子曰葢言生桓公之后他年惠公薨也若惠公实以生桓公之年薨即隐公被弑之年桓年始十一不应夫子深加以弑君之罪杜元凯亦云然故传文不要惠公薨恐误后学也
  公及邾仪父盟于昧
  左氏曰邾子克也曰仪父贵之也公谷并同赵子曰葢见荘十六年邾子克卒以为同盟故书遂以仪父是字耳殊不知仪父亦名也与鲁季孙行父及晋荀林父等亦以父为名也缘其未得王命止是附庸之君故卒时不书至荘十六年邾子克卒者即其嗣君自以王命为子故书卒耳且附庸之君非有勤王之善纵能自通于大国自利之事耳有何嘉而字以襃之乎若仪父实贤桓十五年与牟人葛人来朝一例称人何哉理又可见也八年谷梁传曰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交质子不及二伯赵子曰按五帝时用兵极多那得无诰誓之辞但縁夫子叙书首自尧典故以前诰誓之辞不见耳所云盟诅不及三王交质子不及二伯即是也故裁取之凡起例宜于事首故移附于此他仿此
  郑伯克段于鄢
  左氏曰如二君故曰克赵子曰克者能胜之名无有二君之义【春秋无有二君相胜称克者】又曰不言出奔难之也啖子曰此乃夫子讥其志在于杀故不言奔若言奔则郑伯但有逐弟之恶而无杀弟之罪又不知段之有拒兄之逆也又曰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啖子曰按荘公云姜氏欲之焉避害又曰不义不昵厚将崩此皆避恶名矣但以不知大义乃陷于杀弟岂子囚母乎此传近诬矣
  公羊曰克者杀之也赵子曰按五经春秋前后例未有以克为杀者又曰不称弟当国也不称弟者见其不弟也左氏之义当矣又曰其地何当国也按解地之义谷梁当矣
  谷梁曰克者何能杀也赵子曰其释克字虽不当【义已见上】然其传意得骨肉情意之中故除其杀字之义存其余也谷梁又曰不称公子段失子弟之道赵子曰春秋举重不称弟为重矣不可更求公子之义且又非命卿例不书公子非独段也赵子曰鄢当作邬郑地也在缑氏县西南至十一年乃属周左氏曰王取邬刘蒍邘之田于郑是也传冩误为鄢字杜注云今颍川鄢陵误甚矣按从京至邬非逺又是郑地段所以有兵众故曰克若逺走至鄢陵已出境即无复兵众何得云克又传曰自鄢出奔共即自邬过河向共城为便路若已南行至鄢陵即不当奔共也
  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
  左氏曰缓也且子氏未薨故名【云云】豫凶事非礼也啖子曰夫诸侯母在天子宁有归其乎不辨菽麦者犹不当尔况平王贤君乎葢见桓公母仲子未薨误为此説不知此是惠公之母也因此又説豫凶事等义皆非也公羊曰惠公者隐公之考仲子者桓公之母啖子曰若言惠公仲子是二人则僖公成风亦是二人若是二人则成风是僖公之母而春秋之文以子先母乎故谷梁之説是又曰宰官咺名也赵子曰此止是名氏耳如宰予之类王士来鲁例书名氏石尚是也又曰宰士也士是贱官何以得世官为氏
  谷梁曰礼人之母则可人之妾则不可君子以其可辞受之【解所以言惠公仲子】赵子曰按春秋凡此例常事皆不书若王当诸侯妾母则是常事何须书之且以此事为得礼又何以正陵僭乎经文缘是惠公之母故之自然须言惠公仲子而遂云以其可辞受之乃是夫子回非礼以为合礼可乎哉
  及宋人盟于宿
  公羊曰孰及之内之微者谷梁云及者内卑宋人外卑者赵子曰修二国之好而为盟誓非君则卿何得使微者先儒注云微者不命之卿也按例外之不命卿来鲁皆书名但不言氏耳且前后盟而不言内盟者凡七推寻事迹皆是公自盟【义见纂例盟篇】义例昭然不可或称是公或称是微人【宿盟云是微幽盟云是公皆舛驳也】
  冬十二月祭伯来
  公羊曰何以不称使奔也曷为不言奔王者无外故不言奔啖子曰按例周大夫但不言出而无不言奔之义谷梁曰寰内诸侯也啖子曰按例寰内例称子若以伯为爵则毛伯召伯荣叔祭叔复是何爵乎是知天子大夫例书字
  隐二年无骇帅师入极
  公谷皆云无骇不书氏贬也极同姓之国讳灭同姓之国故书入而贬无骇赵子曰按非王命之大夫例不书氏八年无骇卒谷梁云隐不爵大夫故不氏则名自縁非王命大夫故不书氏何关灭同姓哉又若实灭同姓则当直书灭极以示讥不当言入若灭而言入实入者将如何书之
  纪履緰来逆女
  公羊曰何以不称使婚礼不称主人赵子曰所以不称使者为下有伯姬归于纪文相连间无异事省文从可知公羊不达此意遂妄为説假令婚礼不称主人但致命之辞不称尔遣卿出境非君孰使哉又曰母命之何不称母母不通【注云妇人命不通于隣国但得命大夫行尔】若妇人命不通于外而得命大夫令行则纪侯但不自致婚命且何伤命大夫使行也进退自相违背且母命既不通于外又不得称主人则大夫至彼如何致命乎益知无理也又云宋公使公孙夀无母也皆为穿凿公孙夀来纳币若不言宋公使则似乎此自为己事故须言宋公以别之尔且礼篇国君娶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共事宗庙【祭统云云】如此则称主人何得妄为异説乎又桓八年祭公逆王后亦言不称主人亦非也彼自为非王命耳故不言王使【説见本传】
  谷梁曰国氏者为其来接于我故进之赵子曰按非命卿来鲁例皆国氏何独进履緰哉
  伯姬归于纪
  谷梁曰妇人不专行此如专行之辞何也逆之道微无足道焉耳赵子曰据桓公逆夫人于讙下云夫人姜氏至自齐亦以专行为辞则此例不成矣
  纪子伯莒子盟于宻
  左氏曰鲁故也啖子曰传以子伯为子帛言是履緰之字故附防为此説耳【传意以纪既与鲁婚故使大夫为鲁结盟通好也】
  谷梁曰纪子伯莒子而与之盟啖子曰此阙文耳云伯之穿凿甚矣
  十有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
  公羊曰夫人子氏者何隐之母
  谷梁曰夫人者隐之妻也啖子曰隐公身既谦让不当君礼母妻卒安肯用夫人礼乎
  三年君氏卒
  左氏曰君氏卒声子也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啖子曰按例无有改字以为义者岂有改其本姓乎假如此时隐公之母实卒不行夫人礼亦当如定十五年姒氏卒书姓也
  公羊曰天王崩诸侯之主也【言诸侯大夫赴吊者尹氏主之】
  谷梁曰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于天王崩为鲁主故隐而卒之赵子曰春秋一字之义为经邦大训岂有缘其为诸侯及鲁大夫作主人之恩遂録之于经乎公羊唯説讥世卿之义是
  宋公和卒
  左氏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啖子曰若宣公本知穆公反让其子且让以求名乃是许也何足美乎
  四年莒人伐杞取牟娄
  公羊曰外取邑不书此何以书疾始取邑也啖子曰按前后例外取邑书者多矣唯取鲁邑乃有不书者【赵氏辨此义见纂例取篇】
  谷梁曰言伐言取所恶也按有不伐而取邑者各书实事尔无他义
  翚帅师防宋公陈侯蔡人衞人伐郑
  左氏曰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固请以行书曰翚帅师疾之也【言故去其氏以贬之】赵子曰春秋之初公室犹强若公实不许臣何敢固请而行葢左氏不知未命不书族之义造此事端尔
  谷梁曰翚不称公子以其与弑隐公贬之也啖子曰凡事各于本事襃贬岂有未弑君而先贬乎翚之不称公子自为未命尔后有此义皆同此説
  衞人立晋
  谷梁曰晋之名恶也按晋是其名有何恶乎
  五年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
  公羊曰僭诸侯犹可言也僭天子不可言也赵子曰按鲁僭用八佾非一朝若不因改革之时言之则无以明改自隐公始也事须因此减数时书之公羊不达此意云僭天子则不可言如此则僭差之过无由而着惩劝之道安所寄乎又曰隐为桓祭其母成公意也赵子曰此直公意何成之有
  谷梁曰仲子者惠公之母隐孙而修之非隐也啖子曰按此时桓公之母防始终正是考宫之时故知公羊説是又曰考成也成之为夫人也赵子曰考者成室之名耳诗有考室之义是也
  邾人郑人伐宋
  左氏曰宋人使来告命公将救之使者曰师未及国公怒乃止啖子曰夫宋人乞救必当卑辞岂肯令鲁怒乎又七年传云为宋伐邾此则于宋无忿明矣又至九年传曰宋以入郛之役怨公益知前后差错也
  六年郑人来渝平
  左氏曰更成也赵子曰传意谓变讐而更和平也若如此止当来行成耳何要言渝也故知公羊谷梁义为长
  七年叔姬归于纪
  谷梁曰不言逆何也逆之道微无足道焉尔按不言逆者皆夫自逆也不书者常事不书也
  滕侯卒
  公羊曰何以不名微国也
  谷梁曰滕侯无名少曰世子长曰君狄道也啖子曰按附庸之君以及外裔皆有名况滕国文王之子孙虽至微弱岂无名乎又后诸侯卒有不书名者【薛伯等是】岂皆无名乎
  齐侯使其弟年来聘
  谷梁曰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属通其弟云者以其来接于我举其贵者也赵子曰按礼云五十命为大夫天下无生而贵者若以为贵非正王纲之义
  公伐邾
  左氏曰为宋讨也赵子曰邾伐宋在五年不应二年方为之报左氏此例甚多既非襃贬之意故不取他放此
  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
  公羊曰其言伐大之也啖子曰不言执者尊天子之使故云伐也若言不与戎之执王使其书外裔侵伐灭入者岂皆是之乎又曰其地大之也其事实在楚丘若不书地如何纪事乎
  谷梁曰戎者衞也为其伐天子之使故贬而戎之啖子曰若衞实伐天子之使改之曰戎是为衞掩恶也如何惩劝乎
  八年郑伯使宛来归邴
  左氏曰郑伯请释泰山之祀而祀周公啖子曰郑人请祀周公已不近人情矣泰山非郑封内本不当祀又何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