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辑传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辑传       春秋类
  提要
  【臣】等谨案春秋辑传十三卷春秋凡例二卷明王樵撰樵有周易私録已着録是编朱尊经义考作十五卷又别出凡例二卷注曰未见此本凡辑传十三卷前有宗防三篇附论一篇共为一卷与十五卷之数不符葢尊偶误又凡例二卷今实附刻书中尊亦偶未检也其辑传以朱子为宗博采诸家附以论防未免或失之冗然大防犹为醇正其凡例则比类推求不涉穿凿较他家特为明简明人之説春秋大抵范围于胡传其为科举之计者庸滥固不足言其好持议论者又因仍苛説弥用推求巧诋深文争为刻酷尤失笔削之防防樵作此书差为笃实其在当日亦可云不移于俗学者矣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宗防
  明 王樵 辑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岀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此章通论天下之势备春秋之终始】
  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逺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所因谓三纲五常所损益谓制度文为之间虽三王迭兴因时有作亦只欲扶持此三纲五常而已所谓经世大法也】
  程子曰天之生民必有出类之才起而君长之治之而争夺息道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然后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圣贤世出随时有作顺乎风气之宜不先天以开人必因时而立政暨乎三王迭兴子丑寅之建正忠质文之更尚人道备矣天道周矣圣人既不复作有天下者虽欲仿古之迹亦私意妄为而已事之谬秦至以建亥为正道之悖汉专以智力持世岂复知先王之道也夫子当周之末以圣人之不复作也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也于是作春秋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谓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矣先儒之论曰游夏不能赞一辞辞不待赞也言不能与于斯道也斯道也惟顔子尝闻之矣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其准的也后世以史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之大法则不知也春秋大义数十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微辞奥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夫观百物然后识化工之神聚众材然后知作室之用于一事而欲窥圣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故学春秋者必优游涵泳黙识心通然后能造其微后王知春秋之义则虽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学不传予悼夫圣人之志不得明于后世也故作传以明之俾后之人通其文而求其义得其意而法其用则三代可复也 朱子曰四代之礼乐此经世之大法也春秋之书亦经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礼乐是以善者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为戒
  孟子曰世衰道微邪説暴行又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又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又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胡氏曰古者列国各有史官掌记时事春秋鲁史尔仲尼就加笔削乃外史传心之要典也而孟氏明宗防目为天子之事者周道衰微乾纲解纽乱臣贼子接迹当世人欲肆而天理灭矣仲尼天理之所在不以为已任而谁可故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着明也空言独能载其理行事然后见其用是故假鲁史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徳讨罪其大要则皆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孔子者谓此书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逺也罪孔子者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是故春秋见诸行事非空言比也公好恶则乎诗之情酌古今则贯乎书之事兴常典则体乎礼之经本忠恕则导乎乐之和着权制则尽乎易之变故君子以为五经之有春秋犹法律之有断例也不学是经而处大事决大疑能不惑者鲜矣
  武进唐应徳曰春秋之难明也其孰从而求之曰孔子尝自言之矣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春秋者圣人有是非而无所毁誉之书也直道之所是春秋亦是之直道之所非春秋亦非之春秋者所以寄人直道之公心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谓其文有非人人之所与知者乎儒者则以为圣经不如是之浅也而徃往谓之微辞是以説之过详而其义益蔽且夫春秋之为春秋以诛乱讨贼而已子而严父臣而敬君人人有不知其为是而弑君簒父人人有不知其为非者哉人人知其为非而或陷于弑逆焉者昔人所谓以意为之也虽其以意陷于弑逆而其直道而行之心固隠然而在也圣人早为之辨醒其隠然而在之心以消其勃然敢动于邪之意是以乱臣贼子惧焉而能自还也其使之惧者不逆之于勃然而动者之不可忍而牖之于隠然而在者之不容息是以能使之惧也非书其弑以惧之之谓也其惧者但觉其隠然而在者之忽露而不觉其勃然而动者之暗消是以惧也非惧其书我而不敢为之谓也故曰孔子惧作春秋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孔子之惧心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一也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乱臣贼子之惧心一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谓其文有非人人所与知者乎
  右上篇
  庄周氏曰春秋经世先王之志也圣人议而不辩又曰春秋以道名分
  汉上大夫壶遂曰昔孔子胡为作春秋太史公曰余闻之董生周道废孔子知时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达王事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着明也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经纪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防数千万物之聚防皆在春秋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诛死之罪其实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故春秋礼义之大宗也又曰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防实召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绳当世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
  隋王通氏曰春秋之于王道是轻重之权衡曲直之绳墨也舍是则无所取衷矣
  周子曰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为后世王者而脩也乱臣贼子诛死者于前所以惧生者于后也
  程子曰五经载道之文春秋圣人之用五经之有春秋犹法律之有断例也律令惟言其法断例始有法之用又曰五经如药方春秋如用药治病圣人之用全在此书春秋一句即一事是非便见于此乃穷理之要学者只观春秋亦可以尽道矣又曰春秋传为按经为断又曰春秋之文一 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无大小莫不书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力也又曰礼义失则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圣人初恐人入于禽兽也故于春秋之法极谨严中国而不用先王之礼则外之韩愈言春秋谨严深得其防又曰春秋以前既已立例到后来书得全别一般事便书得别有意思若依前例观之殊失之也又曰春秋大率所书事同则辞同后人因谓之例然有事同而辞异者葢各有义非可例拘也又曰某看春秋有两句法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邵子曰春秋孔子之刑书也功过不相揜五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先定五伯之功过而学春秋则大意立矣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四国者也有过者亦未有大于四国者也不先定四国之功过则事无统理不得圣人意矣
  孙明复曰春秋有贬而无褒邵子曰春秋礼法废君臣乱其间有能为小善者安得不进之也况五伯实有功于天下安得不与之也又曰人言春秋非性命书非也圣人无我由性命而言因事褒贬皆非有意于其间故春秋尽性之书也又曰春秋为君弱臣强而作故谓之名分之书又曰夫圣人之经浑然无迹如天道焉春秋录实事而善恶形于其中矣
  张子曰春秋之书在古无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为能知之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説多凿
  邵伯温曰圣人以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系之以万世之法法者何也君臣父子夫妇人道之大伦也性之者圣人也诚之者君子也违之者小人也亡之者禽兽也兴之则为治废之则为乱用之则为中国舍之则为僣乱五伯去王也逺矣不犹愈于乱乎当世之诸侯去伯也逺矣邻于乱也不亦近乎微圣人之生春秋之作则天下后世之人其安于僣乱矣春秋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王者举而用之则帝王之功岂难致
  胡氏曰春秋圣人倾否之书又曰春秋为诛乱臣贼子而作其法尤严于乱贼之党又曰春秋所书有事同则辞同后人因谓之例然有事同辞异者葢各有义非可例拘也辞同者正例也辞异则其例变矣正例非圣人莫能立变例非圣人莫能裁
  朱子曰春秋以形而下者説上那形而上者去 春秋皆乱世之事圣人一切裁之以天理圣人作春秋不过直书其事善恶自见【以下俱朱子之言】 春秋大防其可见者诛乱臣讨贼子内中国外夷狄贵王贱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义也想孔子当时只要备二三百年之事故取史文冩在这里何尝云某事用某例邪且如书防盟侵伐大意不过见诸侯擅兴自肆耳书郊禘大意不过见鲁僭礼耳至如三卜四卜牛伤牛死是失礼之中又失礼也如不郊犹三望是不必望而犹望也如书仲遂卒犹绎是不必绎而犹绎也如此等义却自分明 春秋只是直载当时之事要见当时治乱兴衰非是于一字上定褒贬初间王政不行天下都无统属及五伯出来扶持方有统属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到后来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时皇帝王伯之道扫地故孔子作春秋据他事实写在那里教人见得当时事是如此安知用旧史与不用旧史今硬説那个字是孔子文那个是旧史文如何验得更核圣人所书好恶自易见如葵丘之防召陵之师践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别及后来五伯既衰溴梁之盟大夫亦出与诸侯之防这个自是差异不好今要去一字两字上讨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为褒贬如王人子突救卫自是卫当救当时是有个子突孔子因存他名字今诸儒解却道王人本不书字缘其救卫故书字孟子説臣弑其君有之子弑其父有之孔子惧作春秋説得极是了又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此等皆看得地步濶圣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解恁地细碎 春秋大槩自成襄以前旧史不全有舛逸故所记各有不同若昭哀以后皆圣人亲见其事故记得其实不至于有遗处如何却説圣人子其爵削其爵赏其功罚其罪是甚説话问孟子説春秋天子之事如何曰只是被孔子冩取
  在此人见者自有所畏惧耳若要説孔子去褒贬他去其爵与其爵赏其功罚其罪岂不是谬也其爵之有无与人之有功有罪孔子也予夺他不得 或人论春秋以为多有变例所以前后所书之法多有不同曰此乌可信圣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贬恶示万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説以诛人未防又用此説以赏人使天下后世皆求之而莫识其意是乃后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为也曽谓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是乎 问读春秋之法曰只是据经所书之事迹而准折以先王之道某是某非某人是底犹有未是处不是防犹有彼善于此处只将道理折衷便见只是圣人言语细宻要人子细斟量考索耳 看春秋固当以类例相通然亦须随事观理反覆涵泳令胸次开濶义理通贯方有意味 答魏元履曰欲为春秋学甚善但前辈以为此学者最后一事葢自非理明义精则止是较得失考同异心绪转杂与读史传摭故实无异 春秋本是正谊明道之书今人只较齐晋霸业优劣反成谋利大义都晦了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尊王贱霸内诸夏外夷狄此春秋之大防不可不知也 春秋固是尊诸夏外夷狄然圣人当初作经岂是要率天下诸侯而尊齐晋自秦桧和戎之后士人讳言内外而春秋大义晦矣 问先生于三礼书春秋未有説何也曰春秋是当时实事孔子书在册子上后世诸儒学未至而各以己意猜度正横渠所谓非理明义精而治之故其説多凿也惟伊川以为经世之大法得其防矣 又曰程子所谓春秋大义数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乱宋灾故之类乃是圣人直着诛贬自是分明如胡氏谓书晋侯为以常情待晋侯书秦人为以王事责秦穆处却恐未必如此须是己之心果与圣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断他所书之防不然则未易言也程子所谓微辞隠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耳南轩张氏谓当取其大义数十断为定论而详味其抑扬予夺轻重之宜则有以权万变矣
  啖氏曰夫子所以脩春秋之意三传无文説左氏者以为春秋者周公之志也暨乎周徳衰典礼丧诸所记注多违旧章宣父因鲁史成文考其行事而正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制下以明将来之法言公羊者则曰夫子之作春秋将以黜周王鲁变周之文从先代之质解谷梁者则曰平王东迁周室微弱天下板荡王道尽矣夫子伤之乃作春秋所以明黜陟着劝戒吾观三家之説诚未达乎春秋大宗予以为春秋者救时之弊革礼之薄杜氏所论褒贬之指惟据周礼若然则周徳虽衰礼经未冺化人足矣何必复作春秋乎何氏所云变周之文从先代之质虽得其言不用之于性情而用之于名位周徳虽衰天命未改变从夏政惟在立忠为教原情为本非谓改革爵列损益礼乐者也故夫子伤主威不行下同列国首王正以大一统先王人以黜诸侯不书战以示莫敌称天王以表无二尊反云黜周王鲁悖礼诬圣矣范氏之説粗陈梗槩殊无深防且歴代史书皆是惩劝春秋之作岂独尔乎
  赵氏曰啖氏依公羊家旧説云春秋变周之文从夏之质予谓春秋因史制经以明王道其指大要二端而已兴常典也着权制也故凡郊庙丧纪朝聘搜狩昬取皆违礼则书之是兴常典也非常之事典礼所不及则裁之圣心以定褒贬所以穷精理也圣人当机断以定厥中辨惑质疑为后王法何必从夏乎然则春秋救世之宗防安在在尊王室正陵僭举三纲提五常彰善瘅恶如斯而已故褒贬之指在乎例【诸凡例是】缀叙之意在乎体所谓体者其大槩有三而区分有十所谓三者凡即位崩薨卒朝聘盟防此常典所当载也故悉书之随其邪正而加褒贬此其一也祭祀婚姻赋税军旅搜狩皆大国之事亦所当载也其合礼者夫子修经之时悉皆不取故公谷云常事不书是也其非者及合于变之正者乃取书之而増损其文以寄褒贬之意此其二也庆瑞灾异及君被杀被执及奔放逃叛归入纳立如此并非常之事亦史册所当载夫子则因之而加褒贬焉此其三也此作之大凡也所谓十者一曰悉书以志实【朝聘用兵之类一切书之以着事实】二曰略常以明礼【祭祀婚姻等合礼者皆常事不书】三曰省辞以从简【经文贵从省触类尽然诸前目后凡帅师不言君使之类是也】四曰变文以示义【但经文比常例变一字者必有褒贬之义】五曰即辞以见意【谓不成例者但于辞中见褒贬之义公追齐师至酅齐人来归公孙敖之丧之类是也】六曰记是以着非【书子同生及诸侯之类是也】七曰示讳以存礼【内恶事皆隠避其文以示臣礼】八曰详内以异外【内卿卒皆书被伐皆言某鄙之类是也】九曰阙略因旧史【宣成以前人名及甲子多不具是也】十曰损益以成辞【如郑渝平若言郑伯使人来渝平即不成言辞此损文也如西狩常事不合书为获麟故书西狩此益文也】知其体推其例观其大意然后可以议之耳或曰圣人之教求以训人也微其辞何也【恠其辞意深微人难晓解不可以训】曰非微之也事当尔也人之善恶必有浅深不约其辞不足以差之也【如弑君有称国称人称盗之异来盟有书名书字书官之异必假一字以示善恶浅深】若广其辞则是史氏之书尔焉足以见条例而称春秋乎辞简义隠理自当尔非微之也故成人之言童子不能晓也县官之才民吏不能及也是以小智不及大智况圣人之言乎此情性自然之品彚非微之也今持不逮之资欲勿学而能此岂里巷之言苟尔而易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