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春秋略记

  诸侯来朝鲁未尝报则非世相朝之礼矣故书以讥之非讥旅见也既旅至矣必分日以行礼不更倨乎谷邓之各书其至有先后也
  夏公防郑伯于时来【夏公谷作夏五月时来公谷作祁黍】秋七月壬午公及齐侯郑伯入许
  许与郑为邻壤郑之所利无与于鲁也其书公及者公之志在报郑也一以报归祊之惠一以报助取郜防之力也
  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讳弑则并讳弑君之贼不几于庇贼乎春秋之作固不遗事实也史以为目着其事经以为纲着其义将使乱臣贼子之徒诵而思之知弑君之痛臣子尚不忍直言而况身亲为之或有瞿然而动于心者是即其惧心之萌也若身后之恶名彼且悍然不顾矣贼不讨不书者虽犹未也寝苫枕戈无时而已痛念其君长如初殁则有贼不讨将无以为生此春秋不书之意也







  读春秋畧记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读春秋畧记卷二   明 朱朝瑛 撰
  桓公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书即位以正其始也始之不正而亦书之为亲者讳也讳之而斥絶其臣以着其从逆故终桓之世不卒大夫使天下之人知以从逆为戒则乱臣贼子将孤立是惧而不敢肆于为恶矣
  三月公防郑伯于垂郑伯以璧假许田
  郝氏曰初郑以祊归鲁名为易许实以解狐壤之怨缓救宋之师而未敢防然责偿也于今五年许不出郑亦不请一旦而责五年之负何也桓公气馁于簒国情迫于亲郑郑持其急而因以为市以璧假要之也先王之胙土可以璧假乎易曰负且乗致冦至经所以防其辞耳按易田之事罪在无王而归祊假许两称郑伯无贬辞者公羊氏所云不待贬絶而恶见者也
  夏四月丁未公及郑伯盟于越
  当时惟齐郑最雄亦惟齐郑最睦得郑即无患于齐又何患于他国故盟郑而桓之位定矣春秋时凡弑君簒国之人与盟即列于诸侯其风自郑庄始也
  秋大水 冬十月
  二年春王二月戊申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州吁弑君而宋公助之又何怪乎宋督之弑其君乎春秋之书弑君非徒以讨乱贼亦以儆天下之庇乱贼者耳或疑孔父非名按节南山之诗有曰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岂得自称其字父与甫通传称孔父嘉孔父之字嘉犹唐杜甫之字美也
  滕子来朝
  庐陵李氏曰程沙随以为春秋大国责赋于小国小国不堪多自降爵以从杀礼引子产争承以为证朱子极取之按滕初称侯后称子以为自降可也杞初称侯后称伯又称子继复称伯卒又称子其升降不一者于前説难通矣且爵者王之所命圣人岂因其自为升降而升降之则惟时王黜陟之説为可信二邾自附庸升而为子説者以为数从齐桓故为请于王命为诸侯王能升二邾独不能降滕杞乎
  三月公防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
  凡书防不书其故此独书之盖圣人之特笔春秋一书之大要防也成者平也和解之意未有弑逆之罪而可以和解者不曰平而曰成则亦有成就之义焉于此书成宋乱者齐鲁陈郑也乱贼得志人皆效尤于后书公薨于齐书齐无知之弑书陈佗之难书郑忽突之争报报之反无一国得幸脱者然则非成宋乱乃齐鲁陈郑自成其乱也自此而相习成风弑君不絶于书天下之乱亦成于此子猛子朝之难春秋书王室乱以极其乱之所成而春秋亦于是将终矣想见夫子当年痛哭流涕而书此也读之者竦然骨惊岂敢复庇乱贼此乱贼所以惧也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庙
  程子谓书纳者弗受而强致之辞胡氏从之非也书如齐纳币亦可谓之强致乎此特据事直书而其恶自见者也
  秋七月杞侯来朝【公谷作纪侯】
  杞宻迩于宋鲁受宋赂以震矜于杞故杞来朝左传是也僖公之世杞亦以来朝见入正与此同
  蔡侯郑伯防于邓
  邓即今南阳邓州在汉为宛汉人所云强宛者即此地也高帝入关光武起兵皆先取宛其形制之势可知已在周则为申谢之地宣王时蛮荆为讐故以谢益申伯之封使扼其要防为周之屏翰崧高之诗所为作也其后楚得之而益横故尝合诸侯于此子重请申吕以为赏田申公巫臣曰此申吕所以为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其关系如此蔡郑为其邻壤无邓则蔡郑先被其害而王室之藩篱决矣防于邓以谋楚可谓得其要欤然谋而无成终使邓侯失地遂服于楚未几而灭矣楚于是慿陵中夏窥伺王室不可复制蔡郑之谋亦何益哉书之深为蔡郑惜也
  九月入杞
  杞宋宻迩四国防稷而杞不与杞盖心非之矣畏鲁之多助不敢不朝而鄙夷不屑之心或有形于举止而不自觉者故鲁人以为不敬而讨之
  公及戎盟于唐 冬公至自唐
  君出而反必告于庙礼也鲁君之怠于礼者多矣其或告焉则史书之夫子因而书至所以明人君之出入不可以不谨也不告史不书则春秋亦不得而书之矣非有他义也
  三年春正月
  正月无王其罪与不奉正朔同也必于三年者胡氏以为防毕入见之时是已既讳弑君则着其不朝之罪此讨桓之防词非讥天王之失政也寪氏之讨业以自解而邻国与之莫之非也天王又何知焉然则宣公何以有王其罪在敬嬴不在宣公原其始祸又在文公不在敬嬴也郝氏以不书王为史文而夫子因之则凡书王者岂亦因史文乎取义安在
  公防齐侯于嬴
  自与齐侯防而议昬急于固齐之援也而杀身之祸实由于此是以势利之交君子有所不取矣
  夏齐侯卫侯胥命于蒲
  胥命者盖有善事以相戒饬故特笔书之非徒与其信也观庄二十一年传郑虢谋纳王胥命于弭则此亦可以类推齐僖卫宣之恶一善必书如此郑虢之胥命不书盖缺文也
  六月公防杞侯于郕【杞公谷作纪郕公谷作盛】秋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既公子翚如齐逆女
  隠有公子而翚独不书公子则翚为隠之罪人明矣桓无公子而翚独书公子则翚为桓之私人明矣
  九月齐侯送姜氏于讙 公防齐侯于讙 夫人姜氏至自齐
  齐侯之送公之防于礼未为失而必详书之者以文姜之有汚行特着其授受之明以释嫌疑而正其始也娶夫人必书人道之大端春秋之所重也国家祸乱之几伏于妃匹之际者贤主有所不及防非徒并后妃嫡之为患也即一人亦足以致祸乱如汉宣之中兴晋武之创业而灭亡之兆已成于王氏贾氏之入宫诗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展转反侧古圣人于妃匹之际若斯之慎且切也春秋致详于夫人之初入盖亦以此隠僖昭定哀不书盖为公子时事且未立为世子故略之耳襄不书则为阙文无疑
  冬齐侯使其弟年来聘
  年之未聘阳以致女为名其实盖有所谋书弟见其机之宻非亲爱不使也鲁史既亡不可复考意以纪与鲁亲故欲间之而鲁不听与如以为爱女之过何以此后不复来聘而反有郎之师也
  有年
  桓公之世大扺皆无年以无年不胜书故一书有年而其余之无年可知也春秋之防约而该者如此黄氏曰以有年为记异者求之过也
  四年春正月公狩于郎
  何以书讥非其地也鲁有常狩之地曰大野于郎则非其地矣既非常狩之地则必民人之所业也而狩于此其所伤必多故书以讥之郎与大野相接公羊以为讥逺者言所狩之广滥及大野旁地故以为逺非谓逺于国都也十年传曰郎吾近邑其证也大野即今兖州钜野县郎在今鱼台县
  夏天王使宰渠伯紏来聘
  桓之簒弑王即未能灼知之而即位以来未尝一朝于王乃王之下聘者至于三谁秉国成而茍贱若此故特着其官爵名氏以深讥之
  不书秋冬脱简也説者谓去秋冬以明王之失刑假令宰纠之来适当秋冬之时春秋之法不既穷乎定十四年有秋无冬昭十年无冬有月无所取义不得不为脱简矣何疑于此
  五年春正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
  甲戌之下必有脱简当云陈佗弑其世子免如此则明年杀陈佗讨贼之义始明
  夏齐侯郑伯如纪
  外相如惟齐郑如纪书以事关于鲁也州公如曹书以过鲁也汪氏曰书如纪者恶大国之不能恤小假相朝之礼以陵人书如曹者恶小国之不能自保而假相朝之礼以依人也
  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
  书仍叔之子与武氏子同讥不知其父则曰某氏子知其父则曰某之子防之故不名若非世臣则称人而已家氏曰宰纠聘名之所以贬也仍叔子聘不名亦所以贬也贵者以名为贬少且贱者以不名为贬
  陈桓公 城祝丘
  庄四年夫人享齐侯于祝丘则祝丘为齐鲁界上之邑城之以防齐之袭纪意非不善然无益于纪徒违时以劳其民耳
  秋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
  书三国从王嘉之也诸侯之人从王征伐此二百四十年仅见之事春秋安得不嘉之至于鲁桓宋督之释不讨与陈佗之不讨而反借其力未必非桓王之机权也鲁宋陈郑之罪不同同于无王然而郑国内诸侯也方为王之卿氏法行自近不得不始于郑欲治郑之罪不得不释他国以孤其势唐武宗释河朔三镇以讨泽潞亦用此意惜纪律不严以轻率致败圣人未尝不原其志也称人非其君也
  大雩 螽【公羊作】
  书雩书螽皆志旱灾也系之于伐郑之下盖为王事之应也五行志恒雨为隂谋之兆恒旸为失众之占伐郑败绩王命遂不行于天下此旱灾所由来也
  冬州公如曹
  州在今懐庆府武陟县周之畿内国也王与郑以苏忿生之田十二邑其内有州即州国之旁地也程子曰为王三公故称公左传称淳于公者当由去国终于淳于因以为号耳淳于属城阳鲁东境也
  六年春正月实来
  郝仲舆曰归曰大归去曰大去来曰实来终之也按诸侯失国书奔此不书奔未失国也未失国而有所畏焉托故以出也苏忿生之田王不能有以予郑既而与郑伯相搆则温懐之间必为战地王终不能有也如七年郑与齐卫之伐盟向可见州不能自存势必折而入于郑故畏而避之来鲁如曹欲求援也知不可得遂不敢归而终于鲁左传曰度其国危故不复是也
  夏四月公防纪侯于成【谷梁作郕】
  鲁以二姬故与纪侯防而谋齐难所以招齐之忌者深矣郎之战虽曰郑志使齐无恶于鲁何不一念婚姻之谊乃悍然助之师乎
  秋八月壬午大阅
  大阅犹言徧阅周礼仲冬大阅此以盛暑行之故以不时书耳若田猎之礼诸侯虽与天子不同而简阅车徒敎以坐作进退击刺之法则无不同也如以大阅为天子之礼诸侯行之为僣则仲秋教治兵亦天子之礼庄八年之以治兵书亦可谓之僣乎
  蔡人杀陈佗
  汪氏曰弑君而见杀者十有二唯州吁陈佗无知夏征舒以讨贼书若里克寗喜以国杀大夫为文楚比以公子相杀为文齐商人则书弑君蔡般不去其爵其意皆不在讨贼也宋万之死于赂崔杼之死于诱宋督之死于乱皆不足以言讨贼故不书
  九月丁卯子同生
  郑氏曰十二公之生惟此一书谷梁谓疑故志之非圣人疑之盖以破群疑耳
  冬纪侯来朝
  汪氏曰比事以观纪不能自强茍焉因人以图存鲁不能急人之难晏然而受其朝礼皆不待贬而其罪自见
  七年春二月己亥焚咸丘
  杜氏谓钜野县南有咸亭则咸丘与大野相隣大抵火田之际从禽无厌延及咸丘故书以讥之
  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谷在今襄阳府谷城县与邓相距百数十里宋李伯纪尝言天下形势关中为上襄邓次之是谷邓虽小皆中原之要地宻迩于楚楚之狡焉生心乆矣不能早为之计至是为楚所逼惧而弗守此中原之患非独在谷邓也故贬而名之不书奔而书朝者国未破灭托于相朝之礼而出也
  八年春正月己夘烝 天王使家父来聘
  小雅家父义当为名则此家父亦必非字已详二年
  夏五月丁丑烝
  程子曰复烝者必以前烝为未备也弑逆之人明则惧大国之讨幽则畏鬼神之谴徃徃黩祀以邀庇至于非礼非时而不顾也
  秋伐邾 冬十月雨雪
  王氏曰隂阳方中而寒气先至积隂侵阳之象
  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
  纪欲因鲁请王命以求平于齐鲁公不能乃以婚姻之事使纪自结于王约已成矣王遣使至鲁定期即徃纪逆后二事并行故书曰遂讥其骤也不书王使公羊氏曰昬礼不称王人是也昬礼宗子无父则母命之父母偕殁则躬命之襄八年宋纳币书宋公使躬命也此逆后不书王使盖母命耳至于内事例不书公使内称不备也
  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
  后归不书此独书者王逆之骤纪以礼辞俟后命可也归之亦骤故书以交讥之
  夏四月 秋七月 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来朝汪氏曰书世子朝防盟伐者十有三皆非世子所宜也宋成宋佐庶几序不失位齐光序于薛伯杞伯之上其僣已甚鄫巫亚于鲁大夫则屈辱甚焉比事考之而义自见
  十年春王正月
  坤之上六为其嫌于旡阳也故称龙焉桓之十年十八年为其嫌于终旡君也故称王焉上六者坤之终也十年者天道之一终也十八年者人事之一终也圣人之作春秋非以拟易而义理精防自然符合如此以此知不书王非缺文矣
  庚申曹伯终生卒 夏五月曹桓公
  秋公防卫侯于桃丘弗遇
  季氏曰齐以纪故与鲁有隙卫侯适齐鲁疑其谋已也故要于桃丘而防之特以间齐也卫侯已由他道过故弗遇
  冬十有一月丙午齐侯卫侯郑伯来战于郎
  王明逸曰鲁以周班后郑事已乆逺衅所由生必更有他事是时齐方图纪而郑助之其嗛鲁也盖以纪故与
  十有一年春正月齐人卫人郑人盟于恶曹
  自此盟而后齐僖卫宣郑庄终其身不复通鲁其为盟也固矣盖以其助纪而讐之故首齐也结怨固党市井所为故书人以贬之贬而称人从其所通称也若曰是固不足以为诸侯云耳如侯贬而为伯伯贬而为子是以匹夫而操爵命之权非夫子所敢出也
  夏五月癸未郑伯寤生卒 秋七月郑庄公
  郑之初封在宗周畿内徙于洛东尽有虢鄫之地而后比于列侯桓公死于王事武公庄公相继为王卿士则庄公之立亲受命于王明矣以其抗王无人臣礼故卒之与他诸侯同若射王中肩罪浮于楚又当削其卒然而书之无异者左氏或言之太过未可信也
  九月宋人执郑祭仲
  郑庄伐宋而纳冯致有华督之弑其所以为冯者至矣身殁未几宋人执祭仲而纳突致有郑忽之奔卒成高渠弥之弑宋庄之所以报郑者即效郑庄之所为非有意于反噬也习见郑庄之嗜利喜乱以为固然而行之也杜氏以仲为名胡氏以仲为字未有名其君于下而字其臣于上者将仲子之诗序何足据所可据者首语而已亦未见其为祭仲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