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谳义

  御制题王元杰春秋谳义
  聴讼吾犹人无讼以为本春秋经世书道徳齐礼谨尊王而贱霸赖是以示准人心与天理借斯以不冺谳有评狱义狱实刑之引春秋岂其然求精失之逺梦得【叶】已一误【宋叶梦得尝作春秋谳不揆经世之意而専以评狱解经已失春秋本防至元王元杰复撰谳义盖未见梦得原本而名与相复其书编辑程朱绪言复删掇胡安国分缀经文之下而于三家末别标已意曰谳其于朱子一无异词盖墨守前説一字不敢芟削实难免重儓之诮云】元杰【王】重儓允后贤议前贤辩驳恣口吻类此各标长充栋奚能尽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谳义       春秋类
  提要
  【臣】等谨按春秋谳义九卷元王元杰撰元杰字子英呉江人至正间领荐兵兴不仕教授于其乡昔程子作春秋传未成朱子之论春秋亦无专书元杰乃辑其绪言分缀经文之下复删掇胡安国传以尽其意安国之书在朱子前而其説皆列朱子后欲别所尊故不以时代拘也其间如隠公四年州吁条下备録朱子邶风击鼔篇传于春秋书法无关亦以意所推崇一字不欲芟削耳三家之末元杰以已意推阐别标曰谳如桓公四年纪侯大去条下程子以大为纪侯之名意主责纪不责齐元杰之谳则委曲恕纪不従程子之説而全书之内于朱子无一异词其宗防概可见矣昔叶梦得作春秋谳多得经意元杰盖未见其书故名与相复其所论断亦不及梦得之精而守一先生之言不逾尺寸所见虽浅所学犹笃实差胜明代诸儒无师瞽説以至洸自恣者原书十二卷乆无刊板今诸家传写之本并阙后三卷既无従校补姑仍旧本缮録焉乾隆四十二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春秋谳义原序
  圣人达天徳而语王道春秋为万世立王法敦典庸礼命徳讨罪本原于天其用则王者之事也周徳既衰王者弗克若天人欲横流纲沦法斁乱亦极矣夫子生乎斯时慨圣人之不作虑斯道之将坠岂不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于是假鲁史以修春秋示褒贬以寓王法其义则总摄万事大本始于尊王盖尊卑之分明纲常之道立然后有以定其是非而不舛春秋者王道之日月也典礼隳臣下僣春秋定尊卑而王道明春秋者王道之权衡也刑赏滥法度差春秋明贵贱而臣道立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髙以陈贵贱位矣经书元年加王于正圣人系易之始辞作经之大法也故其词约而深其防微而逺深有不言之意微有不形之道圣人之心见于经犹元之妙赋于物大而化之之谓也于一草一木以求化工之神于一语一言以窥圣人之用亦云难矣然圣人行事本于道圣人之道本于心事有万变之不同理有万殊之或异大公至正之道贯万事于一心百王异世而同神万象异形而同体圣人赞易以尽事物之变穷其理也作春秋以行法度之权着其事也文王作易于殷世之末夫子作春秋于周徳之衰有其理则有其事体用一原也有其事则有其理显微无间也由辞以达理因理以见事天下之变故尽矣前乎千百世之已徃后乎千百世之未来此理此心未尝外于语言文字间也河洛二程紫阳朱子续正学于千载之上易书诗礼俱着训辞独于是经未闻注释中呉王元杰子英氏家世业儒有志经学放求易经本义诗传训辞礼经制度四书集注集义语録紫阳宗防凡释经引证之言师友讲明之论其有明春秋之防者具载本经证以胡氏释辞目曰春秋谳义旁搜取证竭虑穷思甫及成书防二十载学者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则知圣经贤传并行而不悖矣若夫天人相与之原古今事物之变微辞奥义何敢仰窥圣域之渊微其于尊君父之大伦正人心之大义典章法度之正是非善恶之公举而措之未必无涓埃之助云尔至正十年嵗在庚寅仲夏下澣嘉议大夫礼部尚书致仕呉郡干文传夀道序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谳义卷一     元 王元杰 撰隐公
  公名息姑惠公子惠公元妃孟子其弟声子生隐公按谥法隐拂不成曰隐
  程子曰春秋鲁史记之名也平王东迁在位五十一年卒不能复兴先王之业王道絶矣夫子于是因鲁史作春秋立百王不易之大法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适当隐公之初故始于隐公
  又曰自伏羲尧舜厯夏商以至于周或文或质因袭损益其变既极其法既详孔子参酌其宜以为百王法度之中制其制则寓乎春秋矣
  又曰夫子当周之末以圣人不复作也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也于是作春秋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谓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是也斯道也惟顔子得闻之行夏之时乗殷之辂服周之冕此其凖的也后世以史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大法则不知也春秋大义数十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防辞奥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耳或抑或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防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夫观百物然后识化工之神聚众材然后知作室之用于一事一义而欲窥圣人之用心非上知不能也学者当优游涵泳黙识心通然后能造其防也智者即词以观义则思过半矣
  又曰春秋何为而作邪其王道之不行乎孟子有言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去圣逾逺诸儒纷纭家执异端人为私説开元秘书言春秋者七百余家然圣人之法得者甚寡至于弃经任胶固不通使圣人之心欝然而不显吁可痛也独唐陆淳得啖先生赵夫子而师之讲求其学积三十年始大光莹虽未能尽圣作之蕴然其辟异端开正途功亦大矣惜夫其书之粹然者在乎集而世防其矣
  又曰春秋百王不易之大法三王以后相因既偹周道衰而圣人虑后世圣人不作大道坠故作此书门人皆不得闻告顔子为邦者则其大畧也至今一千七百余年矣未有识之者也
  朱子曰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防为国风而雅亡也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隐公之元年实平王四十九年也
  又曰春秋首不书即位即君臣父子之事也书仲子嫡妾之分即夫妇之事也书及邾盟即朋友之事也书郑伯克段即兄弟之事也一开首人伦便尽在扵此
  又曰上古之书莫尊于易中古后书莫大于春秋易本隐以之显春秋推见至隐易与春秋天人之道易以形而上者説出那形而下者春秋以形而下者説出那形而上者然此二书皆未易看今人不理防便入穿凿若要读此二书且理防大义易则尊阳抑隂进君子而退小人明消息盈虚之理春秋则尊王贱覇内中国而外夷狄明君臣上下之分
  又曰当时史书掌于史官想人不得见及孔子取而笔削之而其义大明孔子亦何尝有意用某字使人知劝用某字使人知惧不过直书其事善恶了然在目观者知所惩劝故乱臣贼子有所惧而不敢犯焉尔
  又曰读春秋之法无他只括经所书之事迹而凖则之以先王之道某是某非是底犹有未是处不是底又有彼善于此自将道理折衷便见如看史记秦之所以失汉之所以得楚汉交争楚何以亡汉何以兴只将自家平日讲明底道理折衷看便见春秋亦如此只是圣人言语细宻要人仔细斟量考索耳又曰春秋是当时实事孔子书之后世儒者各立己意正横渠所谓非理明义精而治之故其説多凿也惟伊川程氏以为经世大法得其防今不若存取胡氏本子纵未能尽得之然不中不逺矣
  胡氏曰古者列国各有史官掌记时事春秋鲁史尔仲尼就加笔削乃史外传心之要典也孟子发明宗防以为天子之事周道衰防乾纲觧纽乱臣贼子接迹当世人欲肆天理灭矣仲尼天理之所在不以为己任而谁可五典弗敦己所当叙五礼弗庸己所当秩五服弗章己所当命五刑弗用己所当讨故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圣人以天自处斯文之兴衰在已而由人乎哉故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深切着明也
  又曰名噐者国家之寳按春秋大夫非三命为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命者不书其官至于有罪虽以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重名器也春秋尊君抑臣恶臣下之分权讳残人之犯上使举上客而不称介副防者名姓不登于史册严分正名此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
  又曰春秋正人主心术之大法也故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祥瑞福庆之兆以为美观则其心骄以怠灾异祸败之符以为至戒则其心危以达此春秋垂法传后世之意也
  又曰程子于易则因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源于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荆舒乱华是膺是御不与结盟乱贼肆恶是诛是讨不列于防以此见圣人之情矣
  又曰王者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作于隐公适当雅亡之后又按小雅正月刺幽王诗也而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强于政治至晩年失道滋甚乃以天王之尊下诸侯之妾于是三纲沦九法斁人望絶矣夫妇人伦之本朝廷风化之原平王适冡正后亲遭褒姒之难废黜播迁宗国颠覆亦可鉴矣又不是惩人宠妾防本塞源自灭之也春秋于此盖有不得已焉尔矣谳曰天尊地卑而贵贱位典叙礼秩而法度彰此万世之常经万事之根本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古先圣人继天立极必先叙五典而秩五礼然后命五徳而用五刑也周自平王东迁政教号令不行于天下王风之什下同列国纲常坠五礼隳天下之大经拂矣春秋托始隐公其事昭然可攷朱子谓一开首人伦便尽在岂不明且白乎隐公继世改元上不禀命于天子君臣之义废矣惠公以仲子手文之故有志于桓内不承国于先君父子之亲冺矣公既及邾盟蔑复为宋伐邾朋友之信失矣郑伯克于鄢手足至于相残兄弟之伦丧矣仲子惠公之妾天王反归其夫妇之道乱矣凡此败伦伤教之事并见于隐公元年其恶已彰其乱已极春秋不始于隐公五典之教絶矣夫子虽善而不尊然有徳者必有言也于是假鲁史以寓一王之法正人伦于始见诸行事扶天理于将冺遏人欲于横流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存笔削之防防示赏罚之大权诛当时无王之心立万世后王之法乱臣贼子所以惧纲常法度所以正周子所谓诛死者于前惧生者于后可谓明矣此即敦典庸礼命徳讨罪之法惟其无位之嫌故假辞以立义通一经之大防岂有外于此乎圣人拨乱反正之心为天下后世虑也深矣托始乎隐不亦着明也哉
  经元年
  程子曰元年始年也
  朱子曰春秋传言元即仁也仁人心也固有此理却不知仁如何却谓之元元日诗云古史书元意义存春秋掲示更分明人心天理终难冺正本端元万善生
  胡氏曰即位之一年必称元年者所以明人君之大用也
  谳曰元之为义一理之流行三才之妙用也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又曰元者善之长也王者与天地合徳即位之一年必书元年三才之义偹矣元之时义大矣哉元即仁也人心天理也王者体元居正成位乎其中万化由是而出诸侯调元履正奉正朔于上万事由是而理是以天道成地道平人道立矣此天人之本原春秋之大义也
  春王正月
  程子曰圣人以王道作经故书王明此义则知王与天同大而人道立矣
  朱子曰三王之正不同周用天正而七月之诗皆以人正为纪何也所谓改正朔者以是月为嵗首月不易也
  胡氏曰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事示无其位不敢自专也
  谳曰天以生物为心于时为春干之徳也体干之仁尊临天位王之徳也易曰天地之大徳曰生圣人之大寳曰位周道既衰王者有其位而无其徳天人之理冺矣仲尼虽无其位有天徳便可语王道春秋行夏之时加王于正达天人之理通古今之义示一王之大法也春天时也正者政也王者成位乎其中上奉天时下行仁政先正其心上合天心天下人心皆归于正天人一理也子思子所谓本诸身徴诸庶民建诸天地而不悖是也三代礼乐在所损益前王之法也居周之世用周之正时王之法也百王法度异世同神后王之法也用前王之法正时王之法立后王之法古今一义也子思子所谓考诸三王而不谬百世俟圣人而不惑是也书王次春者明王者受命于天弗克若天春秋代天以示赏罚程子所谓假天时以立义是也书正次于王者明正者王之所为也王政不修春秋笔削以定其是非程子所谓假周以正王法是也吾夫子天理之所在其所为者天也是以行夏时以冠周月天道也百王之道也其所不为者人也是以周正纪事人事也时王之制也岂不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盖知之者天也罪之者人也是则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天叙天秩天命天讨皆天理也何嫌于无其位乎此王道之大权天人之妙用见诸行事不亦着明也哉
  隐公不书即位
  程子曰不书即位不请命于天子以王法絶之也【集义】朱子曰春秋首不书即位即君臣父子之事也【集义】胡氏曰上不禀命于天子内不承国于先君故不书即位
  谳曰古者诸侯继世即位上必禀命于天子内必承国于先君正始之义也隐公即位逾年改元鲁使不告于周王使不至于鲁上无所禀之命也惠公以仲子手文之故有志于立桓内无所承之命也为子受之于父为诸侯受之于王正始之大本也易渐之彖曰进以正可以正邦也隐公之立上无所禀内无所承可谓正乎不书即位以王法絶之十年无正失居正之道春秋因其不正以反于正君臣父子之大伦定矣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程子曰盟誓以结信出于人情先王所不禁也盟而不信则罪矣诸侯交相盟乱世之事也
  朱子曰书及邾盟即朋友之事也
  胡氏曰春秋大义公天下以讲信修睦为事刑牲防血要质鬼神则非所贵矣
  谳曰盟防待衰世之事周官有司盟之职诸侯非王命而私盟春秋之世亦不足以责偹矣且盟以结信信以行义未闻既盟而复叛者也鲁为春秋望国邾为鲁之附庸隐公即位之初首及邾盟于蔑迨至既盟之后反为宋伐邾信安在哉易曰厥孚交如信以发志也交邻国之道不能以信待人汲汲于防血刑牲凟鬼神犯刑政寻又叛之信安在耶春秋因其不正以反于正朋友之伦定矣
  夏五月郑伯克于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