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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正传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正传 春秋类
提要
【臣】等谨案春秋正传三十七卷明湛若水撰若水字元明増城人治乙丑进士厯官南京兵部尚书致仕卒諡文庄事迹具明史本传此书大旨以春秋本鲁史之文不可强立义例以己见臆说汨之惟当考之于事求之于心事得而后圣人之心春秋之义皆可得因取诸家之厘正之其曰正传者谓正诸传之谬而归诸正也体例大畧先引三传次列诸儒之言而以己意为之折衷颇与刘敞权衡相近中问如论公不书即位则谓以不报故不书乃史之文非夫子之所削论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则谓若以称爵称人有褒贬则人卫可矣人蔡何为其不人宋又何为决非圣人之义其论卫人立晋则谓卫人者他国称之之词诸皆不足泥其论滕侯卒则谓诸侯宜薨而书卒或或不皆鲁史之旧圣人无所加损论宋公卫侯遇于垂则谓史因报而书之圣人因史而存之前后议论率本此意春秋治乱世之书谓圣人必无特笔于其间亦不免矫枉过正然比事属辞春秋之教若水能举向来穿凿破碎之例一扫空之而求诸实事以得其防犹经家之平易可取者也其书嘉靖甲午若水门人卞莱所刋行而髙简为之序云乾隆四十三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春秋正传序
夫春秋正传之作其有忧乎昔者仲尼慨道不行于天下而文武之法废是故援鲁史而直书以昭掲之使后之覩之者得考其善恶是非以为永鉴焉耳其为心固浑乎其天而皎乎其日月也廼义例兴而诸传出焉而后春秋之学始若法家者流鍜链刻深而莫知所纪极也间有明焉者则又通诸此而彼或窒焉至于所谓进退予夺之以为尽由孔子害义尤甚故眉山苏氏不得其説而强归诸鲁其亦觉乎此矣甘泉先生忧圣人之心之弗眀也廼即其书法而表章之一本诸孟子正诸之误兼采其长而后圣人之心千载之下昭乎如日中天自有春秋以来未见其盛焉者也盖先生以其洒然平易之心而契之故圣人取义之志跃如于前而不可掩诸儒非不有其心也而义例拘焉或有非圣人之义者矣简自家食时每读是经苦诸之纷纷也而思未有以正之者积恨有年矣廼今得先生所述而读之始觉吾心豁然开朗絶无瑕翳如亲覩洙泗而挹圣范焉于乎盛哉爰与同门江都沈汝渊氏叅详讐校将图刻之而未有赀也乃吾徒卞莱亦先生门人遂捐赀刻之以传夫天下后世读春秋而不得其心者苟不以予言为然盍自反其初心而契乎圣心则正传之説人人具足固非先生所得而益之也简不佞愿与四方同志共讲焉嘉靖甲午嵗秋七月谷旦门人西蜀髙简谨序
春秋正传自序
甘泉子曰春秋圣人之刑书也刑与礼一出礼则入刑出刑则入礼礼也者理也天理也天理也者天之道也得天之道然后知春秋春秋者圣人之心天之道也而可以易言乎哉然则圣人之心则固不可见乎夫子曰吾志在春秋圣人之心存乎义圣心之义存乎事春秋之事存乎传夫经识其大者也夫传识其小者也夫经窃取乎得失之义则孔子之事也夫传明载乎得失之迹则左氏之事也夫春秋者鲁史之文而列国之报也乃谓圣人拘拘焉某字褒某字贬非圣人之心也然则所谓笔则笔削则削者非欤曰笔以言乎其所书也削以言乎其所去也昔夫子没而微言湮其道在子思孟子亲受业于子思之门人得天之道而契圣人之心者莫如孟子故后之知春秋者亦莫如孟子孟子曰晋之乗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夫其文则史经之谓也其事则齐桓晋文传之谓也合文与事而义存乎其中矣窃取之谓也义取于圣人之心事详乎鲁史之文夫春秋鲁史之文与晋之乗楚之梼杌等耳然而后世之言春秋者谓字字而笔之字字而削之若然乌在其为鲁史之文哉若是圣人之心亦浅矣曰然则所谓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夫子于春秋果不作乎曰非是之谓也夫所谓作者笔而书之之谓也其谓知我罪我者我谓我众人也以言乎天下后世之善恶者读春秋之所善所恶若美我刺我然也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惧也者知我罪我之谓也若如后儒之説则孟子自与其文则史之言前后相矛盾矣不亦异乎或曰经为断案然欤曰亦非也窃取之意存乎经传以传实经而断案见矣譬之今之理狱者其事其断一一存乎案矣圣人之经特如其案之标题云某年某月某人某事云尔其或间有本文见是非者如案标题云某是非胜负云尔然亦希矣而其是非之详自见于案也故观经以知圣人之取义观传以知圣人所以取义之指夫然后圣人之心可得也紫阳朱子曰直书其事而善恶自见此其防矣惜也鲁史之文世逺而久湮左氏之传事实而未纯其余皆多臆説耳自三氏百家以及胡氏之传多相沿袭于义例之蔽而不知义例非圣人立也公谷穿凿之厉阶也其于圣人之心鲁史之旧其有合乎是故治春秋者不必泥之于经而考之于事不必凿之于文而求之于心大其心以观之事得而后圣人之心春秋之义可得矣予生千载之下痛斯经之无传诸儒又从而纷纷各以已见臆説而汩之圣人窃取之心之义遂隐而不可见故象山陆氏曰后世之论春秋者多如法令非圣人之指也又曰诸儒説春秋之谬尤甚于诸经盖有以见此矣后之学者欲治春秋明王道正人心遏谗邪禁乱贼以泝大道之源必于纪事之传焉核实而订正之可也水也从事于斯有年矣求春秋之指圣人之心若有神明通之粗有得焉而未敢自信叹其传之不全独遗憾于千载之下取诸家之説而正焉去其穿凿而反诸浑沦芟其繁芜以不汩其本根不泥夫经之旧文而一证诸传之实事圣人窃取之心似若洞然复明如披云雾而覩青天也幸与天下后世学者共商之名曰春秋正传夫正传云者正诸传之谬而归之正也甘泉湛若水序
正朔月论
或问正朔月之异甘泉子曰正也者正也其所以为正之月也以为正则亦以为始月也或曰以为始月也则亦可以为春乎曰可人以为正者寅也则夏以为春地以为正者丑也则商以为春天以为正者子也则周以为春曰敢问何义曰三阳之月皆可以为春夫天地人之初也开于子辟于丑生于寅开以始之辟以遂之生以成之故皆可以为春也春也者歳之初也正月也者月之初也阳也者养也王者奉天地以养万物也或曰其如歳时之不定何曰子月不可以为来歳之始则子时独可以为来日之始也乎是故君子观一日之运可以知一歳之运矣夫阳始于子而极于已故可以为春为夏春也者蠢也阳气蠢然而生也夏也者大也阳气至此始大也隂始于午而极于亥故可以为秋为冬秋也者抽也至是阳极而隂抽也冬也者终也万物至是成而告终也或曰三代正朔异而月不可改也如之何曰如正朔改而月不改则名义不正于何称正于何称月乎或曰有征乎曰有吾徴诸书诗春秋语孟耳矣曰其征诸书也何曰书曰协时月则春夏秋冬之时容有不同者矣月之起容有不同者矣诘之者曰伊训元祀十有二月非月不改乎曰非也古之举大事有以正月者有不以正月者以正月者虞书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是也行大事可用正朔者也伊训元祀十有二月则仲壬初丧太甲告即位不得以择月日也其徴诸春秋也何曰其用周之子月始者则成十年六月丙午晋侯使甸人献麦也僖五年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也僖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也其用周之时则僖十年冬大雨雪是以酉戌为冬也哀二十八年春无氷是以子丑月为春也桓四年春正月公狩于郎哀十四年春西狩麟狩冬田名也是以夏之冬为春也定十三年夏大搜于比蒲次年又书五月大搜于比蒲搜春田名也是以夏之春为夏也春秋书春王正月以正月系春之下则月之起其随春乎以王加于正月之上明其为王之正月而非其他之正月矣乎其必有他之正月矣乎又因王之正月其可以见春乃王之春而非其他之春也乎其必有他之春也乎曰其曰他者何曰盖夏商之余民各因其故俗而列国或各建正朔以自异容或有不同者也曰其征之诗也何曰周诗有之四月维夏六月徂暑维夏明周时也徂暑明周候也如曰夏之暑夫人知之何假言乎则其改也已明曰豳诗亡月九月之何也曰寅月起也一之日二之日何月也曰子月起也并载一诗而不同何也曰诗因民俗者也民俗三代并行之故先王欲协而正焉耳夫人情风俗不同而天象时气有定故流火之言可以知其为夏之七月觱发栗烈之言可以知其为周之一二月也其月未尝不改也已明其征之论语也何曰孔子曰行夏之时时四时春夏秋冬也既曰行夏之时其必有非夏之时也乎其征之孟子也何曰孟子七八月之间旱未月也苗时也歳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明周制也如曰月不改则夏七八月非忧旱之时矣夏十一二月杠梁为后时之政矣夫三代正朔不同而时月以异也由是观之则见月令祸福之説为谬作而非先王之书也盖三代之制以为正则以为春而以起月也蔡氏谓三代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是以正朔为虚器月为无由盖未之覩耳矣阳明子曰后圣有作者其以子月阳生为春乎甘泉子曰先王有之矣而非以为善也故孔子善夏时盖隂阳无截然之理故冬也阳生其中矣夏也隂生其中矣故曰动静无端隂阳无始妙之至也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正传卷一 明 湛若水 撰公【名息姑姬姓侯爵自周公子伯禽始受封传世二十三而至公惠公继室所生在位十一年】
【周平王四十九年】元年【齐僖公禄父九年晋鄂侯郄二年曲沃庄伯鲜十一年卫桓公完十三年蔡宣公考父二十八年郑庄公寤生二十二年曹桓公终生三十五年陈桓公鲍二十三年杞武公二十九年宋穆公和七年秦文公四十四年楚武王熊通十九年】
春王正月
正传曰春王正月乃春秋表时以纪事之通例无事亦书虚以待事也公羊曰春者何歳之始也王者孰谓谓天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綂也程子曰春天时正月王正月书王正月言人君当上奉天时下承王正是也然而因以为表时纪事之例谷梁曰虽无事必举正月谨始也非也何以谓王之正月也春秋之时时月不协盖必有非王之正月者矣列国之正朔或不同也胡传以为谓正朔改而时月不改者非也孔子作春秋皆因史之文况肯以匹夫改周之正朔生今而反古乎盖舜廵狩协时月正日时者谓春夏秋冬四时也而曰协则知春夏秋冬歴代异方容有不同者矣月之起容有不同者矣孔子曰行夏之时则知周时不同夏之春夏秋冬者矣盖三阳之月皆可以为歳首皆可以为春考之经书春正月无氷之可见或曰子月可以为来歳之始乎曰子时何以为来日之始也乎夫正月云者为正之月也周正子子正月也夏商正寅正丑亦如之如曰正朔改而月不改则名义不正于何称月乎至于吴氏又谓周既有厯而鲁自造厯以春为一歳之始于是改子丑寅之月为春夫子因而书之讥也误矣盖夫子欲従周诫生今反古况肯书背王制之时月乎鲁之书即周之制子为周之正断可见矣其不书即位者何也史不书也不书不在夫子也其文则史也立君以嫡不以庶桓嫡而幼长而庶不宜立非嫡而立立不正也故上难以告天子下难以报列国不报故不书史之文也不书非夫子之所削也而其是非自见矣圣人何心哉左传云不书即位摄也非也夫摄者必立桓而辅之如周公之辅成王可也必据其位焉非簒而何三传之言皆非其正也何也左传谓之摄公羊谓凡之立为桓立也谷梁曰不书即位将以让桓也均之为济恶之词云尔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正传曰邾附庸之国名克字仪父书公及盟者何也非其盟也程子曰诸侯交相盟誓乱世之事也胡氏曰春秋大义公天下以讲信脩睦为事而刑牲防血要质神非所贵也其又曰公之私何也左传曰公摄位而欲求好于邾故为蔑之盟愚谓圣人因鲁史之文而书之见失礼之中又失礼焉然则非之之义见矣左氏以为曰仪父贵之也公羊以为称字褒之也皆非也程子曰附庸之君称字同王臣也胡氏曰附庸例称字其常也又何褒贵之云乎况此史之旧文非圣人加之也圣人书之窃取其义尔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正传曰段郑伯之弟名但直书郑伯克段于鄢则其兄弟君臣之罪并见矣而程子以为称郑伯而不言弟谷梁以为段弟也而弗为弟公子也而弗为公子贬之以贱段而甚郑伯也其意则赘矣又曰郑伯之处心积虑而成于杀也于鄢逺也则得之矣夫仁人之于弟亲爱之而已舜封象于有庳亲爱而富贵之使吏治而纳其贡税焉斯可矣何以致于恶而逺杀之乎左氏曰姜氏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惟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太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姑待之既而太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已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太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太叔又贰以为已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防厚将崩太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乗将袭郑夫人将啓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乗以伐京京叛太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是郑伯之处心积虑杀段也其曰郑伯曰克曰段曰鄢鲁史之文也圣人特书之以见义耳或曰然则周公之诛管蔡非欤曰周公爱弟之情忧国之志仁之至义之尽也直在周公曲在管蔡也郑伯养弟之恶而杀之不仁不义之甚曲在郑伯也乌得比而同之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正传曰赗者公羊谓以乗马束帛书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则非礼见矣王而曰天王者天之王也程子曰奉若天道也故以为称天子之例其后或称或不称史之文有详畧耳若以为与夺则以匹夫而夺天子之号何以为孔子宰冡宰也咺其名称宰咺者并书其爵与名犹云某官某人耳况于礼有君前臣名之义而春秋为垂示万世之书乎胡氏谓贬而书名以见宰之非宰然则成风亦庄公之妾荣叔归含赗召伯来防葬又何以书字而不名也由是观之则名不名史之文有详畧耳圣人但举其事而书之其义自见矣何以为非礼也程子曰以夫人礼赗人之妾不天乱伦之甚也胡氏曰天王纪法之宗也六卿纪法之守也议纪法而脩诸朝廷之上则与闻其谋颁纪法而行诸国之间则专掌其事而承命以赗诸侯之妾是壊法乱纪自王朝始也春秋重嫡妾之分故特贬而书名以见宰之非宰也愚谓宰与名并书则名不足以辱宰但书云天王使某归某赗则非礼自见矣何假乎一字之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