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会通

  胡氏进春秋传表
  伏观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其行事备矣仲尼因事属辞深切着明非五经比也本夫周室东迁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及平王末年王迹既熄故春秋作于隠公之初逮荘僖而下五霸迭兴假仁义而行以推戴宗周为天下之共主号令征伐莫敢不从其文则史官称述无制作之法其义则以尊周为名而仲尼固曰丘窃取之矣霸徳既衰诸侯放恣政在大夫専权自用官及失徳宠赂益张然后陪臣执国命呉楚制诸夏皆驯致其道是以至此极耳仲尼徳配天地明并日月自以无位与时道不行于天下也制春秋之义见诸行事垂训方来虽祖述宪章工循尧舜文武之道而改法创制不袭虞夏商周之迹盖洪水滔天下民昬垫与箫韶九成百兽率舞并载于虞书大木斯防与嘉禾合颖鄙我周邦与六服承徳同垂乎周史此上世帝王纪事之例至春秋则凡庆瑞之符礼文常事皆削而不书而灾异之变政事阙失则悉书之以示后世使鉴观天人之理有恐惧只肃之意若事斯语若书诸绅若列诸座右若几杖盘盂之有铭有戒乃史外传心之要典于以反身日加修省及其既久积善成徳上下与天地同流自家刑国措之天下则麟凤在郊龙游沼其道亦可驯致之也故始于隠公终于获麟而以天道终焉比于闗雎之应而能事毕矣书火于秦赖诸儒口相传授及汉初兴张子房为韩灭秦以明春秋复雠之义三老董公请汉为义帝发丧以暴项羽弑君之恶下逮武宣之世时君信重其书学士大夫诵说用以断狱决事虽万目未张而大纲克正过于春秋之时其效亦可见矣粤自熙宁崇尚释老蒙荘之学以虚无为宗而不要义理之实殆及崇宁曲加防禁由是用事者以灾异之变政事阙失则黙不敢言而庆瑞之符与礼文常事则咏歌賛诵洋洋乎盈耳是与春秋正相反也侈心益纵至汴京失守举族北迁岂不痛哉陛下天锡勇智圣徳日新嗣承寳位于三纲九法沦斁之后发于独断崇信是经将以拨乱世反之正圣王之志既自得之又命臣下有能诵习其书者使训明其义而臣以荒芜末学荣奉诏防辄不自揆罄竭所闻修成春秋传三十卷十余万言上之御府恭惟肃将天讨之余万几之暇特留宸念时赐省览取自圣裁鉴天人休咎之符覈赏罚是非之实懋检身之盛徳恢至治之逺图式叙邦经永康国步
  宋楼钥陈氏后传序略
  春秋后传左氏章指二书故中书舍人止斋陈公【傅良】之所着也春秋之学不明久矣先儒以例言春秋者切切然以为一言不差有不同者则曰变例公之书不然深究经防详阅世变盖有所谓隠桓荘闵之春秋有所谓僖文宣成之春秋有所谓襄昭定哀之春秋始焉犹知有天子之命王室犹甚威重自霸者之令行诸侯不复知有王矣桓公之后齐不竞而晋霸文公既亡晋不竞而楚霸悼公再霸而又衰楚兴而复防吴出而盟诸夏于越入吴而春秋终矣自杜征南以来谓平王东周之始王隠公逊国之贤君其说甚详而公以为不为平王亦不为隠公而为桓王其说为有据依又其大节目如诸侯改元前所未有齐鲁诸大国比数世间有世而无年至记厉王奔彘始有纪年古者诸侯无私史乗与梼杌春秋皆东迁之史也书齐郑盟于石门以志诸侯之合书盟于咸以志诸侯之散是春秋之终始也隠桓荘之际惟郑多特笔襄昭定哀之际惟齐多特笔诸侯专征而后千乗之国有弑君者矣大夫专将而后百乗之家有弑君者矣宋鲁卫陈蔡为一党齐郑为一党公防齐郑于中丘而后诸侯之师衡行于天下辠莫甚于郑荘宋鲁齐卫次之而父子兄弟之祸亦莫甚于五国是可为不臣者之戒矣齐桓公卒郑遂朝楚夏之变夷郑为乱阶侵蔡遂伐楚以志齐桓之霸侵陈遂侵宋以志楚荘之霸足以见夷夏之盛衰矣书公孙兹帅师书公孙敖帅师书公子季友卒习见三家之所从始首止之盟郑伯逃归不盟则书以其背夏盟也厉之役郑伯逃归不书盖逃楚也夷夏之辨严矣自隠而下春秋治在诸侯自文而下治在大夫有天下之辞有一国之辞有一人之辞于干戈无不贬于玉帛之使则从其爵劝惩着矣文十年而狄秦又三十年而狄郑又五十余年而狄晋狄郑犹可也狄晋甚矣贬不于甚则于事端余实录而已矣此皆先儒所未发至僖之三十一年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极言鲁之用天子礼乐以明堂位之言为不然惠公始乞郊而不当用僖公始作颂而以郊为夸举祝鮀之言为证此尤为前所未闻也若左氏或以为非为经而作惟公以为着其不书以见春秋之所书者皆左氏之力章防一书首尾专发此意昔人以杜征南为丘明忠臣然多曲从其说非忠也公之章防谓君子曰者盖博采善言礼也者盖据史旧文非必皆合于春秋或曰后人増益之或曰后人依仿之或以凡例义浅而不取或以例非左氏之意盖爱而知其恶者乃所以为忠也又言荘公元年至七年及十九年以后讫终篇多无传疑有佚坠公之求于传者详矣呜呼与止斋游前后三十年不得卒业于其门既兴殄瘁之悲而后得二书其间尚欲质疑而不可得此所以抚卷三叹而不能自已也开禧三年冬至日四明楼钥序











  读春秋纲领
  孔子曰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又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又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案此孔子脩春秋之本防也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又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而不足徴也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徴也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
  案此孔子假鲁史以寓王法之意也
  孟子曰世衰道防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乗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案此孟子发明孔子脩经之大防也
  顔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乗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
  案此孔子修春秋之大用也
  史记曰孔子脩春秋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賛一辞 王通曰春秋之于王道是轻重之权衡曲直之绳墨也 邵子曰春秋孔子之刑书也 程子曰春秋圣人之用圣人之用全在此书犹法律之有断例也乃穷理之要 又曰春秋以何为凖无如中庸欲知中庸无如权何谓权义也时也 又曰后世以史视经谓襃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之大法则不知也【余见程子序】
  案此诸家发明孔子脩经之大防也
  易泰卦曰内阳而外隂内君子而外小人 坤上六文言曰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 否上九曰倾否先否后喜象曰否终则倾何可长也 剥上九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
  案此春秋尊君抑臣外四夷存中国之意也
  书皋陶谟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孟子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矣 书康诰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 舜典曰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
  案此春秋公赏罚严恕之意也
  子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 又曰管仲相桓公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 又曰管仲之器小哉 孟子曰五霸桓公为盛 又曰五伯假之也 又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伯之罪人也 又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 又曰管仲得君如彼其専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 邵子曰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四国有过者亦未有大于四国不先治五霸之功过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矣
  案此春秋子夺霸者之大意也
  礼运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脩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是谓大同今大道既隠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以着其义以考其信刑仁讲让示民有常是谓小康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
  案此春秋志大道待衰世之防意也
  子曰必也正名乎 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又曰道千乗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又曰畏天命畏大人 又曰逺人不服则脩文徳以来之 又曰俎豆之事则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又曰兴灭国继絶世天下之民归心焉 又曰季氏八佾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又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陈恒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请讨之 又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防矣
  案此数条皆春秋正名分谨盟誓畏天爱民讨贼慎战明礼乐之大义也
  赵子曰春秋缀叙之体有三凡即位崩薨卒朝聘盟防此常典所当载也故悉书之随其邪正而加襃贬此其一也祭祀防姻赋税军旅搜狩皆国之大事亦所当载也其合礼者夫子脩经之时悉皆不书所谓常事也其非者及合于变之正者乃取书之而増损其文以寄襃贬此二事也庆瑞灾异及执杀奔放逃叛归入纳立如此并非常之事亦史防所当载夫子因之而加襃贬焉此其三也此述作之大凡也案赵子此条论夫子脩经之大凡颇详要故着于此
  胡氏曰春秋大率所书事同则辞同后人因谓之例然有事同辞异者盖各有义非可例拘也又有重叠言者如征伐盟防之类盖欲成书势须如此不可事事各求异义但一字有异或上下文异则义须别又辞同者正例也辞异则其例变矣正例非圣人莫能立变例非圣人莫能裁惟穷理精义以学春秋者于例中见法例外通类也
  案胡氏此条论春秋正变之例
  胡氏曰左氏释经虽简而博通诸史叙事尤详能令百代之下颇见本末其有功于春秋为多公谷释经义皆宻考其源流必有端绪非曲说所能及啖赵谓三传所记本皆不谬义则口传未形竹帛后代学者妄加附益转相传授寖失其真故事多迂诞理或舛駮其言信矣然则学者于三传忽焉而不习则无以知经习焉而不察择焉而不精则春秋之宏意大防简易明白者汨于僻说愈晦而不显矣
  案胡氏此条论三传取舍之义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防通卷一      元 李廉 撰左氏【杜氏曰春秋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宣子所见盖周之旧典也仲尼因鲁史防书成文其敎之所存文之所害则刋而正之以示劝戒其余则皆即用旧史不改也】公羊【疏案三统歴春为阳中万物以生秋为隂中万物以成故名春秋何氏休以为欲使人君动作不失中也旧以为获麟而作九月书成春作秋成故云春秋非也荘七年传曰不修春秋则孔子未修之时已名春秋矣】谷梁【疏编年有四时春先于夏秋先于冬举二字以包之】胡氏【古者列国各有史官掌记时事春秋鲁史尔仲尼就加笔削乃史外传心之要典也】
  【案春秋名义三家说同而杜氏错举四时以为名之说为当】
  左氏【杜氏曰仲尼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此制作本意也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伤时王之政也今麟出非时圣人所以感也絶笔于获麟一句所感而起因以为终也始于隐公者以平王东周之始而隠公让国之贤君也】公羊【疏哀十四年获麟之后得端门之命遣子夏等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乃作春秋九月经成何以始乎隠据得麟乃作祖之所逮闻也何以终乎哀十四年曰备矣人道泱王道备必止于麟者欲见拨乱功成太平以瑞应为效也】谷梁【昔周道衰陵孔子言文王之道防兴之者在已于是因鲁史修春秋于时则接乎隠公故因兹以托始先王之道既宏麟感而来应因事备而终篇故絶笔焉】胡氏【孟子曰王者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作于隠公适当雅亡之后然恵公初年周既东矣春秋不作于孝公恵公者东迁之始诸侯犹来朝列国犹有请流风遗俗犹有存者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强至其晚年失道滋甚以天王之尊下赗诸侯之妾于是三纲沦人望絶矣托始乎隠不亦深切着明哉文成而麟至圣人先天而天弗违也】陈氏【春秋非始于平王始于桓王也繻葛之败彝伦攸斁春秋所以作也故终郑荘之篇皆特笔】
  【案春秋作经之姞终胡氏托始之说本孟子文成麟至之说本谷梁感麟而作公羊杜预之说同获麟而止公羊谷梁之防异盖公羊以为因麟而脩经经成道备托言太平瑞应故就以为止谷梁则直以为经成而麟始至为少不同耳后世又创为先得白麟之语不经甚矣】
  隠公【名息姑諡法不尸其位曰隠在位十一年】
  左氏【鲁侯爵自周公子伯禽始受封传十二世至恵公惠公元妃孟子无子继室孟子之娣声子生隠公后又娶宋女仲子生桓公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故惠公欲立桓公惠公薨桓公少隠公即位而奉之】
  【案左氏谓恵公欲立桓公故隠公自以为摄位然仲子既非适则隠公居长不得谓之摄也】
  【周平王四十九年】元年左氏【注因鲁史作春秋故以鲁纪年凡人君即位欲其体元以居正故不言一年一月也】公羊【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注变一为元元者气也王者当继天奉元养成万物】谷梁【疏元者气之本善之长人君当执大本长庶物欲其与元同体故年称元也】胡氏【称元年者明人君之用也乾元资始天之用也坤元资生地之用也成位乎其中则与天地参故体元者人主之职调元者宰相之事元即仁仁人心也春秋深明其用当自贵者始故治国先正其心以正朝廷而逺近莫不正矣舜纪元日商称元祀此经书元年亦述而不作者也元即仁仁人心此虽三名其实一物语元则隠语心则显】陈氏【惟王者然后改元诸侯改元自汾王以前未有也以周语及竹书考之则诸侯之作史改元皆出于共和之际史记鲁真公十四年齐武公九年宋厘公十七年晋靖侯十七年楚熊勇六年陈幽公十二年始记厉王奔彘则记年所由起也】
  【案体元之说四传皆同独诸侯不得改元本何休说而陈氏因之然何休则以为王者然后改元春秋托新王受命于鲁故称元而陈氏直以为鲁僣改元又不同矣胡氏云若谓诸侯不当改元则当书四十九年正月岂圣人经世之意哉故当主杜氏○又案胡宏曰首年之义恐不可泥于一説诸侯奉天子正朔便是一统之义有事于天子之国必用天子之年其国史纪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乱也圣人于元上见义若诸侯无元则亦不成为君矣如元亨利贞乾坤四徳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谓乾坤方得有元他卦不有也此可以释惟王者改元之说矣○又案程子谓元年只如人家长子称大郎此虽防异亦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