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传续说

  周人将畀虢公政【三年】
  周东既衰而其举措皆无一当者所以衰郑当亲反疏之虢将亡之国反倚之至于交质取禾之类君臣之礼亡矣
  秋又取成周之禾【三年】
  成周之地今人多不能分往往以王城为成周不知成周与王城自是两处盖天王所都处谓之王城顽民所处谓之成周王城即河南县成周即洛阳县洛诰曰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此便是河南县我乃卜水东亦惟洛食此便是洛阳县然此两处皆统属于河南郡分别名字便有两般其地相去亦不甚逺只都在一郡中如今钱塘仁和是也书洛诰诗王风及后汉地理志言之甚详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三年】
  宋是二王之后官制又与诸国不同故有大司马孔父亦当时用事底臣故以殇公属之
  宋宣公可谓知人【三年】
  左氏载宋宣公穆公之事而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而公羊又曰宋之祸宣公为之也此论皆未盖宋是继殷之后殷礼或传子或传弟商之法度自来如此故宣公之于穆公却不是让礼记曰仲子舍其孙而立其子伯子曰仲子亦犹行古之道也昔微子舍其孙腯而立其衍以此观之宣公以其子之不贤遂舍子而立弟未为不是穆公不传诸子而必归于殇公此所以兆乱也故宋之祸在穆公而不在宣公
  齐卫盟于石门【三年】
  齐僖公亦是显诸侯当时亦能纠合诸侯盟防已有五伯之渐故国语谓之小霸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三年】
  左氏叙此一句亦要见他族类之贵处
  贱妨贵少陵长逺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三年】
  柳子厚作六逆论乃曰贱妨贵者盖斥言择嗣之道子以母贵者也逺间亲新间旧者盖言任用者之道也若贵而愚贱而圣且贤亲而旧者愚逺而新者圣且贤以是而间之其为理亦大矣而可舍之从斯言乎晋厉公死而悼公入乃理宋襄公嗣而子鱼退乃乱贵不足尚也秦用张禄而黜穰侯乃安魏相成璜而疎吴起乃危亲不足与也符氏进王猛而杀樊世乃兴胡亥任赵髙而族李斯乃亡旧不足恃也顾所信如何耳子厚之论亦是一説
  卫州吁弑桓公而立【四年】
  卫桓公即位至是嵗已十五年寻常人只见传文相接将谓桓公即位便为州吁所弑不知亦即位许久传只是先经始事耳观书要当熟看细考不可草草也
  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四年】杜氏谓诸簒立者诸侯既与之防则不复讨此春秋时法也且曹公子负刍杀太子而自立而曹人请于晋曰先君无乃有罪乎若有罪则君列诸防矣盖前年戚之防负刍在列故不可复讨也盟防毕乃执之故曹人以为无罪
  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諌曰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五年】
  春秋时搜亦有两般有因时而搜有因事而搜臧僖伯之所举者便是因时而搜如僖二十七年晋搜于被庐作三军谋元帅三十一年搜于清原作五军以御狄赵盾为卿文六年搜于夷舍三军使狐射姑将中军赵盾佐之阳处父至自温改搜于董易中军如此类皆因事而搜非因时而搜然而立一将举一事必因搜而后举者何故古者车徒卒伍无事之时皆散处于田野郊甸之间事不能以尽知唯搜时农民毕集皆聚在一处所以因搜而举者正欲使之公然知得廼是与众公共底意思况搜时又不是徒然耀武辨等列顺少长又却是寓此礼意在其间故搜之本意只欲搜索兽之不孕者亦以兵是凶不得不略杀一两件以销铄兵气四时必讲亦以舒民之勇气也自秦以来三时皆废止于秋时讲武世之论者遂谓古制三时务农一时教战以此看来乃自秦以后法非古制也春秋经书搜书狝书狩尚多有之唯苗一事虽不载于春秋或存或废制度犹在自秦汉而下存者唯狩而已以后汉礼仪志考之月令季秋天子乃教田猎以习五戎月令章句曰寄戎事之教于田猎武事不可空设必有以诫故寄教于田猎开肄五兵天子诸侯无事而不田为不敬田不以礼为暴天物周礼司马以旂致民平列阵如载之陈王执路皷诸侯执贲皷军将执晋皷师帅执提旅帅执鼙卒长执铙两司马执铎公司马执镯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士卒聼声视旂而前却春教振旅以搜田夏教苃舍以苗田秋教治兵以狝田冬教大阅以狩田春夏示行礼以取禽供事而已秋者杀时田猎之正其礼盛魏书曰建安二十一年三月曹公亲耕籍田有司奏四时讲武于农隙汉承秦制三时不讲唯十月车驾幸长安水南门防五营士为八阵进退今金革未偃士民素习可无四时讲武但以立秋择吉日大朝车号曰治兵上合礼名下承汉制也秦汉间制度如此殊失古意矣
  王助曲沃伐翼【五年】
  为天子反助臣以攻君可见周无政是亦畀虢政之类
  王命虢公伐曲沃【五年】
  复命虢伐曲沃颠倒错乱失而复失大抵国之将亡皆如此
  公问羽数于众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五年】
  以公羊考之天子八佾诸公六诸侯四士则无舞刘原父曰所谓士者特牲少牢皆士礼也无用舞之仪安能二佾而施之乎周礼舞师之职凡小祭祀则不兴舞小祭祀者王服冕之祭也王服冕不兴舞矣士服冕反舞之乎且冕又非士所当服者刘之论极是然以是説考之亦未可信以左氏为非盖周家七八百年中礼之更改亦不只是一次公羊左氏或前后更改不同各以所闻记之亦未可知正如后世之法亦不知是几次更改
  叔父有憾于寡人【五年】
  公资质近厚故不忘人之一言
  九宗五正【六年】
  九宗五正此乃自唐叔始封受姓者也至春秋时犹存诸侯皆有世家虽或存或亡大略皆可见也古之建国天子必有诸侯诸侯必有世家世家之下又自有家臣之类更相罗络更相维持根盘节错所以能久长譬之如木有根有干有枝有叶自大而小此理之必然故上下亦相亲附虽衰亡亦不至于遽至秦以后无复此意后世君臣皆是暂时假合若偶然相遇初无悠久以相维持之意故易于土崩瓦解此不可不知也
  冬京师来告饥公为之请籴于宋卫齐郑【六年】
  此见得周室之衰处先王盛世诸侯贡赋入于畿甸各有常制京师安得来告饥于诸侯告饥于诸侯者是诸侯之贡赋不入于天子故王室始下告于诸侯耳然鲁在当时犹为之请籴于四国以纾王室之难此又见得当时犹以王室为事在
  陈及郑平十二月陈五父如郑涖盟壬申及郑伯盟防如忘【七年】
  如忘者精神不在于盟也往嵗郑伯请成于陈陈侯不许五父諌曰亲仁善邻国之寳也君其许郑此数句足见五父之贤矣其至于与郑伯盟时亦不过数年间耳何其先后相反之甚以墓门之诗观之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而序诗者以为刺陈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盖陈佗初间数语以其本有善心资质自好后来只縁师傅不善朝夕相与处者非其人故荡散其心术凿坏其资质所以至此以此知人之善恶本无定分只在朝夕所相与处如何耳学者于此不可不时时警省
  郑公子忽在王所故陈侯请妻之【七年】
  此见得古制尚在处
  无骇卒羽父请諡与族公问族于众仲【八年】
  古者有姓有氏有族姓出于一而百世不可易者谓之姓别其枝各取以为号者谓之氏合而言其一之所自出者谓之族如齐本姜姓则姜氏之正者便是吕氏其他如申国许国之类虽同出于姜姓而支却别后世姓氏殽乱已久俱失其所从来今之所谓姓却是古之所谓氏
  命氏为族【八年】
  命氏为族此三家之渐
  郑伯将伐许五月甲辰授兵于大宫【十一年】
  古者大夫家无私甲有事则授之于庙往往所藏处别自有去处与大庙当不甚相逺如郑授兵于大宫鲁庄公治兵于庙楚武王授师孑焉之类皆可见盖春秋之初此则尚在后来欲侵伐则便自去侵伐皆是家有私甲如襄十年子西闻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不闻授之于庙也此皆是古制坏乱处
  公孙阏与頴考叔争车【十 年】
  观考叔初间慈祥恺悌之意能感动庄公念母之心决非是一时几句言语所能感动也是他平日工夫到后方能如此然以前日之工夫如此而终不能充于争车之时者何故此只縁境界移换了盖用兵行师以杀敌致果为义其势似易至于争考叔却被此境界牵动了血气故挟辀之时不胜其忿而遂忘其身使其在家庭间决不至如此以此知学者做工夫果是难故易之损卦曰君子以惩忿窒欲圣人説损只説此两事忿必下惩字欲必下窒字此最有意盖忿譬犹火欲譬犹水火若不止遏时必至于燎原当其发时便须扑灭故君子之于忿也须十分用力惩创水若浸浸不已必至于沦溺必须无一毫罅隙方可故君子之于欲也便须断然塞断了此二事唯勇于义者能之是故成徳之士在宗庙则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峩峩髦士攸宜在军旅则约軝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都是境界虽变而他原不曽变
  郑入许【十一年】
  春秋之初犹以灭人之国为异故郑入许而不敢有其后灭国则自有之如县陈之类人见之渐熟不以为怪也
  郑伯使卒出豭行出犬鸡以诅谢頴考叔者【十一年】此须是看行卒之兵制百人为卒二十五人为行大者出豭小者出犬鸡此各以人数多寡为等差耳若寻常盟则用牛用牛则其礼重哀十五年卫蒯瞆与伯姬舆豭以盟盟不用牛而用豭者盖当时太子未立不得从人君之礼
  王与郑人苏忿生之田【十一年】
  王制曰天子之县内诸侯禄也外诸侯嗣也古者王畿有六乡六乡外有六县六县外有都鄙此古采地之制未尝世袭但世禄耳自春秋以来采地诸侯始世嗣











  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续説卷二    宋 吕祖谦 撰
  桓公
  公及郑伯盟于越【元年】
  郑与鲁盟此弑君初与诸侯防盟
  见孔父之妻于路【元年】
  妻而使人见于路此冶容诲淫之类宜其及祸
  师服论名子【二年】
  晋之师服鲁之臧僖伯申繻之徒皆是国家所咨访底人盖古者诸侯之国必有知典故备访问底人所以三代之源流先王之制度不至于断续而不知者正缘有这般人在春秋之初尚多有之
  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隷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二年】
  此数句皆是左传中大纲目学者惟经厯久看书多然后深晓得
  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二年】
  古者所谓甸亦有两般有畿甸之甸有侯甸之甸禹贡曰五百里甸服此是畿甸之甸周礼职方氏曰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千里曰王畿其外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此是侯甸之甸如周防王谓规方千里以为甸服郑子产谓列卑而贡重者甸服也此皆是以王畿为甸世俗习熟多呼畿为甸正合禹贡之制如师服谓今晋甸侯也子产谓曹为伯甸此谓是晋以诸侯而在甸服曹以伯爵而居甸服正合成周之制今晋师服曰晋甸侯也本既弱矣师服指甸地以为本弱则此甸在侯服之外可知盖去王畿既逺故其地小古者大率地近畿者土广而贡重地逺畿者土狭而贡轻何故旧时海岛之地亦有十里之国以此见愈逺处愈小侯服近畿想侯服之地必多于甸地也子产曰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公侯伯子男古者分土为三只有此三等公侯一等伯一等子男一等公侯一等其贡重伯一等其贡稍轻子男一等其贡又轻今郑伯男也使之从伯本等之贡已为重矣又使之出公侯之贡则岂不甚重观此两句最见得古者分土为三一句分眀周礼职方氏载凡邦国千里封公以方五百里则四公方四百里则六侯方三百里则七伯方二百里则二十五子方百里则百男以周知天下大扺周礼所载皆与其他书合惟此一处却有可疑恐是后来诸侯欲侵占土地者私广其数目耳且以孟子考之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以此益可见古者三等之制又曰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扵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古公侯皆是百里如何便有三百里四百里之制况孟子正是当时人岂不可信国语谓郑伯男也郑在男服此説亦通
  芮伯万之母芮姜恶芮伯之多宠人也逐之【三年】此正是后世母后专权之渐
  王师秦师围魏执芮伯以归【四年】
  此非是秦执以屈辱他却是有意要纳他所以先执归去十年秦遂纳芮伯秦本周殽函之地去周最近周宜亲之观此时犹相亲其后渐踈矣
  王夺郑伯政【五年】
  周将亡举措无不失失之又失至于此无复可言矣
  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黒肩将左军陈人属焉郑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髙渠弥以中军奉公【五年】古者天子六军今桓王何故只有三军郑何故却有左右拒及中军盖周室衰弱不能备天子六军之制郑欲当王之三军就一军中分出左右拒故有三军郑命二拒曰旝动而鼓旝中军之旗皷二拒之皷古者每军主将之车必有一鼓如国语曰有中军之鼓有国子之皷有髙子之皷则此中军亦当有皷今中军乃动旝而不动鼓何也盖车进则鼓动今郑欲先命左右拒以击陈蔡卫则中军尚未动所以郑中军以旝为号令也
  鱼丽之陈【五年】
  只缘郑既分左右拒以当三国则中军人少不能敌王三军故先偏后伍分开人数使行陈广阔足以当王之三军盖左右拒只在两邉当蔡人卫人陈人又不能当王之左右军也古者车制毎车必有甲士三人如主将之车则主将居中御戎与右却在两傍如非主将之车则御却居中两邉却自有左右故在主将之左者谓之御戎居车之中者只谓之御御之职掌马之六辔右之职掌执戈矛哀二年铁之战邮无恤御简子卫太子为右太子曰吾救主于车退敌于下我右之上也邮良曰我两靷将絶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清人之诗曰左旋右抽中军作好此皆见得御与右之职事
  战于繻【五年】
  繻之战此是周室大变处自此后如陈如蔡如卫之属竟不见来从王室盖自此一败后诸侯皆解体矣
  楚武王侵随鬬伯比言于楚子曰汉东之国随为大【六年】观楚经略汉东之初便欲灭随而随终不为楚所灭者何故盖少师死季梁在諌行言聴无人沮挠其谋故楚不敢灭后来却反以厚意结随以为助使之勿救援小国故汉东之小国尽为楚所灭而随独终春秋之世如所谓周之子孙在汉川者楚实尽之随密迩于楚楚实存之世有盟誓至今未改看此两处便见楚常结随而不灭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