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义矜式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二
  书义矜式      书类【附録】
  提要
  【臣】等谨案书义矜式六卷元王充耘撰充耘字与耕吉水人元统甲戌进士授永州同知所着四书经疑贯通已别着録充耘精于科举之业又以书经登第其用功甚深此乃所作经义程式也自宋王安石变法始以经义取士当时如张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学者称为不可磨灭之文吕祖谦至为録入文鉴中元仁宗皇庆初复行科举仍用经义一篇而其体式视宋为小变综其格律有破题接题小讲谓之冒子冒子后入官题官题下有原题有大讲有余意亦曰从讲又有原经亦曰考经有结尾承袭既久作者以冗长繁复为可厌或稍稍变通之而大要有冒题原题讲题结题则一定不可易充耘即所业之经篇摘数题各为程文以示标准虽于经防无所发明而一时屋之体称为最工存之亦可以见风尚所在且元代功令于书已用蔡而慎徽五典一篇乃引孔大録之文以相防考足知当时学者犹知旁览注疏固不至如明季举业家墨守讲章于古书全未寓目也乾隆四十四年七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书义矜式卷一
  元 王充耘 撰
  虞书
  尧典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圣人之功无不至者圣人之徳无不至也夫圣人功徳莫盛于尧故史臣叙于书首意曰粤若稽古昔有放勲如尧者勲以功言放谓功无不至也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皆以徳言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虽谓徳无不至然被也格也则放之所极也吁徳之所至即功之所至史臣总言尧之徳业云耳岂功自功徳自徳哉【云 云】或谓书以道政事故尧典篇首先言功而后言徳及观吾夫子曰巍巍乎唯天为大惟尧则之本言尧之徳巍巍乎其有成功则言尧之功其先徳后功虽与先功后徳不同然于功徳二者皆以巍巍乎三字称之无异辞乃知夫子所言史臣所记辞异防同初非有意以功徳为先后而表是书为政之编也夫书以尧典为首百王之所取法史臣总其徳业于是书之首岂苟也哉曰若者发语之辞稽古者考古帝尧之言也放勲之放与放乎四海之放同盖言至也如亲九族之功至九族则既睦矣平章之功至百姓则昭明协和之功至民则时雍皆放勲也其何所不至哉但徳者功之本有是功必有是徳功之至者徳之至也其徳以钦让为之体以通明为之用防之在外为形着之文钦明之发见也蕴之在内为深逺之思钦明之含蓄也安安尧之徳性之也非勉之也固有强为恭而非实者惟尧则允允者信也亦有欲为让而不能者惟尧则克克者能也盖其本于徳性见于行实徳盛光辉极于四方虽外表而亦被极于天地通上下以感格抑是书放勲二字言功何其畧钦明而下累数言以形容言徳何其详岂非功者众所易见徳者民所难名故史臣因其功而详其徳勲虽言放而光则极放之所被所格而言之尝观史臣叙濬哲文明温恭允塞亦犹叙尧之徳但尧曰放曰被曰格则不可与重华同语者例论夫子于尧曰大哉于舜曰君哉吾观史臣二典尤信虽然钦也者即脩已安百姓之敬笃恭天下平之恭虽以尧舜之功徳犹必本诸此然则读二典者尤当以钦之一字为开卷第一义云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民于变时雍
  惟圣徳之明极其盛故圣徳之推极于逺盖圣人躬行于上则所以观感于下者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昔者帝尧能明其大徳光辉日盛无所不照全体之大无所不包圣徳之着于已者如此则其推之于家而九族皆有以笃其亲亲之防推之于国而百姓皆有以明其在己之徳又推之于天下而民之众皆有以变恶为善而底夫雍熈之盛焉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逺其推之之序皆出于自然夫岂有所勉强而后能之者乎书曰【云 云】即放勲之所极也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其得于天而具于己者无一毫之不实无一息之不明体之立者异于人也能尽其性则能尽人物之性其充于此而着于彼者无一民之不化无一物之不周用之行者又异于人也圣人笃恭而天下平其所以賛化育而参天地于此可见矣夫徳者人之所同得不以圣愚而有以加损也而谓圣人之徳有异于人何哉盖生而知之则钦明文思皆出于自然非常人之所及也安而行之则允恭克譲不待勉强非常人所能也徳不止于徳而曰俊徳则大而无外如天地之覆载大不止于大而曰明则光被四表如日月之照临明不止于明而曰克则能超乎气禀之偏絶乎物欲之蔽其卓冠羣伦也宜哉其明徳之本无以加故明徳之效有其序以此徳而齐家则父子兄弟夫妇长防之际以至五服异姓之亲懽然有恩以相爱秩然有叙以相接皆圣人明徳为之本而使之有所取则也以此徳而治国平天下则畿内之近万邦之逺民之众各有以去其旧染之汚而全其明明之徳孝弟忠信怡然于安居乐业之余礼乐教化蔚然于雍熈防和之盛皆本于圣人之明徳其下观而化固有不令而从者焉盖同然之理具于圣人之一心亦具于千万人之心圣人推之于家者此徳也推之于国与天下者亦此徳也举天下之大皆囿于圣人徳化之中吁盛矣抑尝观之书序帝王之徳莫盛于尧其称放勲之实莫偹于此甚矣史臣之善言徳业也厥后子贡之称孔子言圣人之徳如天之不可阶而绥来动和之妙盖无异于尧也亦可谓善言徳行矣后之为治者有志于帝尧之治常法乎帝尧之徳而修身者即所以明徳也故孟子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谷寅賔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
  圣人命厯官分方以治其事欲其精扵测候而详于考騐者所以重民事之始也夫时以作事而嵗功之所由起不可缓也知民事之不可缓则分方而治者有不容不致其测候之精而尽其考騐之详矣在昔帝尧扵羲和之分命必使之率职于嵎夷谷之地賔阳光之初升而识其景焉固所以谨夫平秩东作之事也然犹恐其考騐之未精也观昼刻之均扵夜星鸟之见乎昏而春之中者始不忒又恐其考騐之未详也观民之析处而有以騐其气之温物之生育而有以騐其气之和则春之中者为益信尤所以谨夫平秩东作之事也噫此其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也欤时以作事而一嵗之计又当谨于春以其为嵗功之首也厯以正时而三春之候尤当谨于春分以其阳之中也谨嵗功之首定春阳之中圣人又安得不命厯官分方以尽其测候考騐之法乎嵎夷今登州之地也谷取出日之义乃羲和所居官次之名盖官在国都而测候之所则在嵎夷谷之地时维春分旭日始旦欲羲仲仿乎帝喾厯日月而送迎之意尽其寅敬賔接之礼以识其初出之景焉日景不差天时斯正以是而平均早晚之节秩次先后之宜凡嵗功之当兴民事之当起斯可颁之有司行之天下矣然犹虑其测候之未精也又使之叅攷夫昼夜之晷刻焉盖夏之晷刻常太过于昼冬之晷刻常不及于昼惟春分之刻视冬夏为适其中必昼夜之刻各五十而后定也举昼以见夜故曰日中又必使之审订于星宿之位焉二十八宿随天运转四方虽有定星而星无定居曰鸟曰火曰虚曰各以四时之昏见于南方春分之夕必南方朱鸟七宿见于其位而后定也以其形而言之故曰星鸟夫如是则不惟以日初出之景而定夫春之中必参之昼夜晷刻之适均而春之中始定焉不惟以昼夜之晷刻而定乎春之中必求之于南方朱鸟之昏见而春之中始定焉然犹虑其考验之未详也欲其观厥民之析焉先时冬寒民聚于隩至是而散处则可以验其气之温矣又欲观于鸟兽之孳尾焉乳化曰孳交接曰尾鸟兽孳尾则可以验其气之和矣既有以验其气之温又有以验其气之和则天时物理无不合而步占之法庶乎无毫髪之或差圣人敬天勤民之意无所不尽矣故曰圣人命厯官分方以治其事欲其精于测候而详于考验者所以重民事之始也虽然岂惟是而已哉敬致寅饯之礼讹成朔易之务宵中永短之必考星火虚昴之必观曰因曰夷曰隩之必审希革毛毨氄毛之必察其继乎春而为之者盖无时而不谨矣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嵗允厘百工庶绩咸熈
  圣人命作厯之官闰以四时而嵗功成故时以作事而治功成矣盖天运齐于上而后治效见于下圣人之命官立政未尝不以治厯正时为先务也苟岁功之不成则治功亦何由而广哉昔者帝尧之命羲和谓夫三百六旬有六日者此一朞之数也然以日月之所防于天者考之其度数则有迟速之不同其气朔则有盈虚之或异合气盈朔虚而闰生焉闰既立矣则四时以之而定嵗功以之而成以此而信治百官则天下之事功岂不由是而皆广乎吁圣人尽其裁成之道辅相之宜而拳拳于天道者其于治道知所本欤【云 云】其防如此尝谓闰之有益于嵗时大矣日月之运于天者以朞言之则有难齐之度以嵗言之又有必齐之序焉二者不齐而欲齐之非有闰法何以致其齐哉闰者合气盈朔虚而为之者也日之盈者损之月之虚者补之朞虽不齐而时与嵗则归于齐矣盖齐而不齐者在天之运也不齐而致其齐者圣人之法也然天运齐于上而后治效见于下此圣人之命官立政而未尝不以治厯明时为先务也嵗功成而治功成则圣人之能事毕矣今夫咨者嗟也帝尧总命羲和而咨叹以告之者何哉盖圣人之于天道尽心焉耳矣朞犹周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一日行一周而过一度日一日亦行一周而视天为不及一度月行一日一周而视天又不及十三度有竒此朞之数不可以强齐也至于嵗则有一定之时时则有一定之月月则有一定之日合一嵗之日则有三百六十此嵗之序不可以不齐也然日一嵗与天一防校之嵗则过五日而有余月一嵗与日十二防校之嵗则不及六日而不足日之过则为气盈月之不足为朔虚合气朔之盈虚而闰立矣三年而一闰五年而再闰十有九年而七闰夫如是而后气朔始得而均齐时得以正其时岁得以成其歳也春夏秋冬不失其宜隂阳寒暑不反其序天时于是而可则地利于是而可因人事于是而可以无失矣此闰之法所以能齐不齐以归于齐也时既定矣歳既成矣以此而信治乎百官之众则天下之庻事将见其无一之不康而天下之治功将见其无一之不广也茍名实之乖戾寒暑之反易则农桑庻务咸失其时百工之惰万事之堕或有不可胜言者矣由是观之圣人之命官正时而欲其岁功之成者无非所以为天下治功之计也欤抑考之经尧之始命羲和也则曰钦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此盖命其主厯象以授时也至此则曰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閠月定四时成岁者盖言作厯之要法也圣人于即政之初而拳拳以正天时为先务者何也盖见乎治天即所以治人也天时既正百工可得而治庻绩可得而熈也虽然不独尧也髙辛氏之厯日月星辰而迎送之舜之在璿玑玊衡以齐七政皆此意也呜呼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其斯以为圣人乎
  舜典
  愼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賔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克尽乎人事之常而不乱乎天道之变此圣人之能事也盖圣人必有过人之才亦必有絶人之量以过人之才而治天下之事事未见其有不治者也有絶人之量而遇非常之变亦未见其有震惧失常者矣古之人有能之者其惟舜乎是以帝尧使之愼徽五典而五典以之而克从使之揆度庶政而庶政以之而时叙賔于四方之门而四方由是而穆穆纳于大麓之间遇烈风雷雨之变而行亦不迷焉吁主天下之事而各得其治遇天道之变而不失其常非固聪明诚智确乎其不乱者其孰能与于斯舜典【云 云】其意以此尝谓天下之事至难治也非圣人则不足以临其治上天之变亦非常也非圣人则必至于失其常盖圣人之才固众人之所难能也圣人之量尤众人之所不可及也何以言之常人之于五典也或欲其从而不获其从宅于百揆也或欲其叙而不得其叙賔于四门而或不能致其穆穆之和遇烈风雷雨之变而或不能不失其常惟圣人则异于人也事之所肇者屡试而屡得其效理之所在者随感而随致其休此天之所以与圣人者岂偶然哉今夫父子之有亲君臣之有义夫妇之有别长防之有序朋友之有信此五典也即所谓五常也人之所以为人圣人之所以为教皆不出乎此五者之常道也夫惟慎之而不敢忽美之而尽其道则敬敷在寛之意得矣而掌教之实亦无怍于人矣克从而不能违之盖有不期然而然者也此言圣人能尽其司徒之教者如此夫所谓揆者度也百揆者度庻政之官其制始于唐虞而亦犹周之冡宰也事之至繁任之至重亦孰有加于此哉纳于百揆之职而百揆以时而叙此言圣人之能尽其庻政之道者如此古者以賔礼亲邦国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故谓之曰賔四门者四方之门也賔四方之门而诸侯之至者莫不穆穆其容而和之至焉此盖又言其兼四岳之官而能尽其职如此昔者洪水之害而尧独忧之使舜入于山林相视原隰烈风雷雨众惧失常而舜行独不迷焉吾于此见圣人不特有过人之材能尤有絶人之度量也賔于四门四门穆穆者即左氏所谓无防人也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者亦犹易之所谓震惊百里不丧鬯之类是也噫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观于史臣纪载之书而圣人之材之美犹可追想于数千载之上也孟子言必称尧舜良有以哉抑此章之防蔡氏传之明矣间尝参诸注防之説而训大麓之义则异焉孔氏曰麓録也纳舜使大録万几之政隂阳和风雨时各以其节不有迷错愆伏而舜之德合于天也观其所言与蔡之防有不侔者且尧时之官莫尊于百揆大麓万几之政非百揆而何麓以山足训之明矣孔氏之説于经意有未合者故不可强而从也
  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圣人审观天之器以齐其运又必举秩祀之典而周其礼此圣人受命之始而严其奉天之道也夫圣人之有天下也天与之也天运之不可以不审祀礼之之不可以不举皆政之大者也故璿玑玉衡观天之器也而七政在天日月五星是也察玑衡以齐七政其观天之术审矣于是类祀于上帝禋祀于六宗山川则望而祀之羣神则徧而祀之凡其祭祀各有秩序则事神之礼皆举矣然则天运无不齐而祀礼无不周圣人奉天之道不可详乎【云 云】尝谓圣人之有天下未有不受命于天者也命既出于天则吾所以奉乎天者可不尽其道哉故不惟审夫观天之器以齐其运又且举秩祀之典而周其礼焉诚以日月五星之运行于天者乃敬授人时之本而百神之来享者然后可以章天与之符则政孰有大于此者乎此舜摄位之初而有致意于二者之务良有以哉察夫璿玑而所以象天体之运转也王衡者以玉为管横而设之又所以窥玑而齐七政之运行也七政运行于天非日月五星之谓乎不曰日月五星而曰七政者以其运行之有迟速顺逆犹人君之有政事也七政以玑衡而齐齐七政者必先于察玑衡也玑衡所以为观天之器则察玑衡者即所以齐七政也七政既齐则厯象以成天时以定而观天之术于是乎审矣观天之术既审而事神之礼尤不可后上帝则类而祭之其礼依郊祀为之也六宗则禋而祭之精意以享之也名山大川五岳四渎非山川之当祭者乎望而祭之故曰望丘陵坟衍古昔圣贤非羣神之当祭者乎徧而祭之故曰徧不惟类于上帝而且禋六宗焉不惟望于山川而且徧羣神焉则上下神祗罔有不祭而祭祀荐享礼序秩然殆见郊焉而格庙焉而享而事神之礼于是乎至矣审观天之术于先而举祀神之礼于后圣人所以奉天者盖如此而政事之大宜莫先于斯焉尝考厯象授时尧之所先也昭告上天神后而类于上帝宜于冡土汤武之所不废也大舜摄位之初首必于二者之务人君奉天之道不过在是矣嗟夫圣人之所奉者天故天之眷佑者亦在圣人然则舜之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