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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賸言
孟子为长者折枝赵岐注折枝案摩折手节解罢枝也此卑贱奉事尊长之节内则子妇事舅姑问疾痛苛痒而抑搔之郑注抑搔即按摩屈抑枝体与折义正同以此皆卑役非凡人屑为故曰是不为非不能观后汉张皓王龚论云岂同折枝于长者以不为为难乎刘熙注按摩不为非难为可验若刘峻广絶交论折枝防痔卢思道北齐论韩髙之徒人皆折枝防痔朝野佥载薛稷等防痔折枝阿附太平公主类皆明作媕谄之具而朱注云折草木之枝则无理无据并无事类矣且问折草木之枝何为乎
孟子称五霸赵岐注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此是汉儒之言若周时则不然按荀子王霸篇齐桓晋文楚庄吴阖闾越勾践谓之五霸此战国时所定与后儒不同故明卢东元谓秦穆公用之而霸此据春秋传秦用孟明遂霸西戎语未尝霸中国此言良然若丁公着以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合齐桓晋文为五霸则于桓文为盛就当时盟防较量优劣为未合矣公着唐人其言亦不知所据引之何为
孟子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事按左传襄十四年卫侯出奔齐孙林父使尹公佗庾公差追公而御公者公孙丁也初尹公佗曾学射于庾公差差学射于公孙丁是时差欲射丁而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之礼乎乃射两軥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逺矣以其师之师也乃独还而射丁丁授公辔而射佗反中佗臂其事如此则是孙林父追卫献公事非郑侵卫而卫使追也且是尹公佗学射于庾公差非度公差学射于尹公佗也其中或射或不射即此事而不甚合大抵春秋战国间其记事不同多此类
孟子引书若药不瞑厥疾不瘳赵岐注书逸篇以汉世古文尚书未立学官故凡在今文外者皆称逸书以非官书也凡古文称逸书以此
论语子桑伯子王肃谓不见经传惟郑注以秦有公孙枝字子桑为据则伯子一人子桑又一人矣若包咸旧注但称伯子则必姓子桑字伯子者故宋胡氏以为疑即庄周所称子桑户容或有之第家语记桑户不衣冠而处同人道于牛马则荡检逾闲不止太简矣恐仲弓所引又未必即较等及此辈耳
论语八佾舞于庭又曰雍彻于三家之堂以庙即是堂堂前有庭歌在堂上舞在堂下也但季氏大夫亦何得遂僭及天子礼乐且三家者仲孙叔孙季孙也仲孙庆父后叔孙叔牙后二人皆得罪以死本不宜世有享祭即祭亦不宜三家并庙即并庙亦断不能以天子礼乐祀庆父叔牙季友三人既并祭三人又何得独称季氏一若为季氏専庙凡此皆汉晋唐宋至今所贸贸无一解者予曾与近儒论宗子作大小宗通绎乃遂因大小宗而得解此书葢鲁为宗国以周公为武王母弟得称别子为文王之宗礼别子立宗当祀别子所自出【见大传】因立文王庙于鲁【见史记】为周公之所自出名出王庙【见左】传夫祭文王而可以不用天子礼乐也乎其用天子礼乐者以出王故其祭出王者以宗子故也若三桓为鲁桓公子季友以适子而为宗卿亦得祭所自出而立桓公一庙汉儒不解有谓公庙设于私家者【见郊特牲云】此正三桓所自出之庙以三桓并桓出故称三家堂以季氏为大宗故又独称季氏其所以用天子礼乐者以桓公故而桓公得用之者以文王用之而羣公以下皆相沿用之之故然而僭矣文王周庙得用之即周公太庙伯禽世室皆不得用而可用及羣宫乎故昭十二年公羊传称昭公谓子家驹曰吾何僭哉答曰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天子之礼也此正与夫子之叹同意世人予其书而不能读此义千秋终閟絶矣幸予归田未死偶得见及世有学者幸取予大小宗通绎而并观之
孟子滕文公为世子滕定公薨旧注古纪世本録诸侯之世滕国有考公麋与文公之父定公相值其子元公与文公相值似后世避讳改考为定改元为文者若万章篇于卫孝公公养之仕句则春秋史记并无孝公惟夫子于卫灵死后在哀七年当出公辄时亦曾至卫故朱注疑为出公但出公并不諡孝然舎此又别无他公徃来宋孙奭疏谓仍是灵公史记春秋年表卫灵三十八年孔子来禄之如鲁又孔子世家卫灵问孔子居鲁得禄几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此正公养之实据然明明有孝公字岂可不信孟子而反信史记惟赵岐注卫孝公以国君养贤之礼养孔子故孔子为宿留以答之其曰养贤之礼曰宿留似古原有成文而邠卿引之者汉去古未逺必有师承未可以今世所见疑古人也
孟子则变置社稷朱注毁其坛壝而更置之若孙氏疏谓变者变其主也葢先王立五土之神祀以为社立五谷之神祀以为稷以古推之自颛帝以来用句龙为社柱为稷及汤有七年之旱遂以弃易柱此谓之变置谓变其主而置之非毁坛壝也第颛顼至周水旱不一而易祀者止一柱似亦未可为据者且此亦宋人疏义旧注不如此
四书賸言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賸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賸言卷三
翰林院检讨毛竒龄撰
论语君子务本本字不作始字解此如大学物有本末不是事有终始子夏之门人小子章抑末也本之则亡不是先传后倦有始有卒葢本末是体叚始终先后是功次截然不同若谓始即是本则始立道生物有终始抑末也始之则亡不可通矣且大学始字犹贴本字为言若子夏始字则直贴末字孝弟为仁末尤不可通也予尝谓惟经可以解经六经本字原是明白且有显然务本二字自为注脚者学记曰三王之祭川也必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则务本者正务此草木之根株江海之大原也此经之自为训诂者也何改注为
后汉延笃传曰功虽显外本之者心也末虽繁蔚致之者根也夫仁人之有孝犹四体之有心腹枝叶之有根本也故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班昭女诫七章有云礼八岁始教之书谓小学也此引周官文
栁子厚诗小学新翻墨沼波小学是字学
孟子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徃拜其门此大夫礼也乃引之以称阳货此最异事而注者惘然而不能解向以此询之座客皆四顾骇愕殊不知季氏家臣原称大夫季氏是司徒下有大夫二人一曰小宰一曰小司徒此大国命卿之臣之明称也故邑宰家臣当时得通称大夫如郈邑大夫郕邑大夫孔子父鄹邑大夫此邑大夫也陈子车之妻与家大夫谋季康子欲伐邾问之诸大夫季氏之臣申丰杜氏注为属大夫公叔文子之臣论语称为臣大夫此家大夫也然则阳货大夫矣注故不识耳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注不明白遂致解者谓春秋书法如此寃甚春秋并无大夫臣并称者臣大夫即家大夫也其曰同升诸公则家臣升大夫之书法耳左传子伯季氏初为孔氏臣【即孔悝家臣也】新登于公
后汉列女传行已有耻动静有经时然后言不厌于人又曰仁逺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
滕文公问孟子始定为三年之丧固是可怪岂战国诸侯皆不行三年丧乎若然则齐宣欲短丧何与然且曰吾宗国鲁先君不行吾先君亦不行则是鲁周公伯禽滕叔绣并无一行三年丧者注者固瞆瞆特不知天下学人何以皆耐之而并不一疑此大怪事也予尝谓学贵通经以为即此经可通彼经也徃读论语子张问髙宗三年不言夫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遂疑子张此问夫子此答其在周制当必无此事可知何则子张以髙宗为创见而夫子又云古之人其非今制昭然也及读周书康王之诰成王崩方九日康王遽即位冕服出命令诰诸侯与三年不言絶不相同然犹曰此天子事耳后读春秋传晋平初即位即改服命官而通列国盟戒之事始悟孟子所定三年之丧引三年不言为训而滕文奉行即又曰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皆是商以前之制并非周制周公所制礼并无有此故侃侃然曰周公不行叔绣不行悖先祖违授受歴歴有词而世读其书而通不察也葢其云定三年之丧谓定三年之丧制也然则孟子何以使行商制曰使滕行助法亦商制也孟子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冡宰三年与论语同惟檀弓天子崩王世子听于冡宰三年尚书大传作君薨与王世子听于冡宰此必古制遗文有各见者
论语以君薨答髙宗事此随举相应以天子诸侯本通礼也时有无锡客在坐疑天子亦可称薨而予非之次日授札云昨所云崩即是薨非妄语也孟子称舜卒鸣条文王卒毕郢而尚书且称舜陟方乃死何也且尔雅崩薨无禄卒殂落殪死也郭注曰古者死亡尊卑同称也岂非崩薨本相通与曰礼有周制有商制夏制惟唐虞制未定故尊卑同称郭璞所云古者正指唐虞以前言也若商周一有定制则必如曲礼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庻人曰死凿不可易此如朕我也古君臣皆称朕孟子象亦称朕离骚屈原亦称朕至秦制定之为天子之称则不得朕矣故定制之后天子诸侯反有时降称如周本纪王皆称崩而独厉王曰死于彘春秋书天子崩公薨极严而于列国诸侯则又称卒此如二世皇帝亦曰奈何不告我不止虞舜野死文王卒毕郢可借口也使有人于此必援据古经而称崩薨称朕非□子乎盍亦思之
数月后客复托钱景舒致札仍谓薨不必指诸侯曲礼文不必是周制为言予遂不复答但语景舒曰彼必以我为不能引一周制文耳春秋平王崩公羊传引周制天子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而范寗即引其文注谷梁【宋公和卒传】明曰周之制也则真周制矣学不能反隅而又好为生姜树生之说舌奈何
周公弟也管叔兄也赵岐注周公以为管叔弟也故爱之管叔以为周公兄也故望之则周公是兄管叔是弟此亦怪事后读尚书金縢孔氏传其于管叔及其群弟云周公摄政其弟管叔及蔡叔霍叔放言于国以诬周公始知管叔果周公之弟其以管叔为兄者皆本之史记管蔡世家之文实则史迁受学于孔氏而不见孔传且不见古文尚书故致误世不晓也予尝以此质之仲兄及张南士亦云此事有可疑者三周公称公而管叔以下皆称叔一周公先封周既又封鲁而管叔并无畿内之封二周制立宗法以嫡弟之长者为大宗周公管蔡皆嫡弟而周公为大宗称鲁宗国三若尚书孔疏释流言所起谓殷法兄终弟及三叔疑周公为武王之弟有次立之势则亦以为公次武王其弟及与殷法合故流言则赵氏所注非无据也
三家者以雍彻雍是武王祭文王之诗故中有旣右烈考亦右文母句若鲁之歌雍则以鲁是宗国当祀文王为大宗所自出因立文王一庙名出王庙其祭文王时亦従而歌雍固也乃季氏是宗卿亦当祀桓公为大宗所自出亦立桓公一庙名出公庙遂于祭桓公时亦歌此诗葢但知祭所自出而不知所出之有不同也至雍诗小序则又误注曰禘太祖之诗夫禘太祖则当颂太祖以下先公功德而祗称文考文母于义不合考其误则正以鲁之歌雍为祭大宗所自出而不晓宗法疑凡追所出必是不王不禘之祭遂以大禘当之是但知追所自出之断是禘而不知所出之又不同也考丧服小记大传原有三所自出一大禘一大宗一庶子王明列三等而従来注礼者皆不能晓且即此雍诗而序之者以自出之误而升后王之诗于先公僭之者又以自出之误而降先王之诗于后之群公此在春秋战国时弇陋情形歴千百世未者而至今日而始了然指出之嗟乎读书人何可不自励也
明堂在鲁地而后为齐有然不知所始注者但曰王者听政之所夫听政自有朝寝未闻周王听政在东鲁者若谓泰山明堂因巡狩而设则西南诸岳其有无明堂不见经传且欲行王政而但以文王治岐为言其于立言之意亦多少不合不知此即出王配帝所也古明堂之制原为飨帝而设自黄帝以来唐虞夏商俱有之但飨帝必有配后稷既配天于郊而文王则配天于明堂且天子继祖为宗必有宗祀而周制以文王当之孝经所云宗祀文王于明堂者是宗祖之祭周颂我将诗小序所云祀文王于明堂则配帝之祭也特鲁本侯国诸侯不敢祖天子则祖文宗武非鲁宜有而独文王以出王之故大宗之国不祖而宗因特立周庙在祖庙之外而又以文当配帝特设明堂为出王配帝之所葢天子二郊旣祭昊天上帝而于明堂则兼及五帝原是杀礼故明堂九室祗以中央太室与东西南北之太庙合名五室而祀方明于其中方明者上下黄东靑西白南赤北黑一木主也故天子祖文王于明堂而鲁则得以大宗宗之天子以嵗祭飨上帝于明堂而鲁亦得以四时迎气五方飨帝十二月听朔降及之葢周郊在二至而鲁郊祗在孟春祈谷季秋报享镐京明堂并祀文武而泰山明堂则祗祀文王孝经所称严父配天则周公其人者专指此泰山明堂为言而世又不晓也若然则其举文王治岐亦即因祭文而推本及之以为治岐者实宗祀所自来也岂泛及也
夫子为卫君不知如何为法岂有夫子为拒父者据公羊传卫辄之立受命灵公古立国典礼不以父命废王父命辄之拒瞆遵王父命也可为也据左传则卫灵齐景鲁定同盟伐晋而晋乗卫灵初死用阳货计挟蒯瞆以伐卫丧则伐丧当拒借纳君以报宿怨其意叵测又当拒且晋所怨者灵也灵甫在殡而报怨者已在境虽非蒯瞆亦定无拱手而听之者是不可不拒况晋为齐鲁卫三国所共仇卫虽欲平齐鲁安得而平之则又不得不拒故当时卫人无有不以拒晋为能事者此又可为也据此二义而夫子在卫原有似乎为卫君者然但为其拒晋不为其拒父也何以见其为拒晋观夫子春秋书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瞆于戚又书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以为晋伐卫而齐卫拒之并不及卫君此为其拒晋也何以知其不为拒父夷齐兄弟尚求仁而谓父可与抗乎此不为拒父也然则为公辄者可以知所自处矣若公羊之説则辄并不受祖命灵命子郢未尝命公辄夫子为卫君全不在此説见论语稽求篇
孟子为髙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是礼器文
孟子衣服不备不敢以祭牺牲不成不敢以祭粢盛不洁不敢以祭与谷梁成十七年传宫室不设不可以祭衣服不备不可以祭车马器械不备不可以祭有司一人不备不可以祭语同
予病中不能寐与兄孙诗讲禹之声章追何以蠡曰用之者多也城门之轨何以非两马之力曰用之者乆也然则孺子于书理全未通矣经涂九轨而每门三门祗各一轨则涂凡一用而门必三之此正用之多而谓乆可乎车之涉轨也门与涂同时无乆暂也匠人既造门亦即造涂未尝前年有门今年始有涂也何谓乆也时儿子逺宗兄子文辉亦在侧皆愕然不能答旣而各请予解予欲令其自省但曰解经须读经今人祗以私意亿逆而于本经文未尝一读宜其谬也试亦于是奚足哉一语复诵之乎少顷逺宗恍然曰得之矣孟子文多防词于此则防词中又斩斩截截急拄其口而使之自解只是奚足哉四字尽之葢此语专辟禹之追蠡不关考击并不及文乐犹之门轨之齧不关马力并不及涂轨葢一比较则多寡生而祗论此追亦祗论此轨则乆暂之意自见言外故曰是是者追蠡也追蠡为考击所致得毋门轨之齧是马力与只此一语而年世乆逺非一朝用力所能到意隠隠可验所谓急破其惑不烦证明天下有微词而严于正告者注者不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