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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管窥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管窥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四书管窥八卷元史伯璿撰伯璿字文玑温州平阳人据所作管窥外篇成于至元丁未即元亡之年计其人当已入明然始末不可考矣是编见于秘阁书目者五册杨士奇东里集则称有四册刻板在永嘉郡学永嘉叶琮知黄州府又刋置府学是明初印行已有二本然刋板皆散佚不传故朱尊经义考注云未见此本乃毛晋汲古阁旧抄大学中庸孟子尚全惟论语阙先进篇以下盖传写有所佚脱然量其篇页厘而析之已成八卷经义考乃作五卷或误以五册为五卷欤其书引赵顺孙四书纂疏呉真子四书集成胡炳文四书通许谦四书丛说陈栎四书明及饶氏张氏诸说取其与集注异同者各加论辨于下诸说之自相矛盾者亦为条列而厘订之凡三十年而后成于朱子之学颇有所阐考朱子著述最多辨说亦最伙其间有偶然问答未及审核者有后来考正未及追改者亦有门人各自记録润色増减或失其本真者故文集语録之内异同矛盾不一而足即四书章句集注与或问亦时有抵牾原书具在可一一覆按也当时门人编次既不敢有所别择后来门户既成主持弥力读朱子书者遂一字一句奉为经典不复究其传述之真伪与年月之先后但执所见一条即据以诋排众论纷纭四出而朱子之本旨转为尊信者所淆矣夫载寳而朝论南宫者有故越境乃免惜赵盾者原诬述孔子之言者尚不免于舛异况于朱门弟子断不及七十二贤又安能据其所传漫无厘正伯璿此书大防与刘因四书集义精要同而因但稍为刋除伯璿更加以别白昔朱子尝憾孔门诸子留家语作病痛如伯璿者可不谓深得朱子之心欤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管窥卷一
元 史伯璿 撰
大学
章句序曰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 通谓朱子四书释仁义礼智兼体用独智字未有明释愚尝欲窃取朱子之义以补之曰智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沈氏曰智者涵天理动静之机具人事是非之鉴辑释亦引此説
通补智字之训如此盖本朱子大学或问论知字之义而言也然智是体知是用智是知之理知是智之事知之扵智犹爱之于仁也今以论知字之言为智字之训则似乎详于用而略于体者恐有未安但以朱子释仁义礼之义者较之可见况其语句又非训释字义之体沈氏之説亦然若以为论智字之用则可若以为训智字之义则似未当又按饶双峰尝补智字之训曰智者知之理心之别程勿斋字训于智亦曰别具之理为心之觉无己则于二説择取其一乎但朱子唯训仁字为心之徳爱之理于义于礼已不如此下语矣假如朱子自训智字又未知果如双峰勿斋之语句否当兼存之以候知道者之折衷焉【愚见冩在外编】
人生八嵗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 通引齐氏谓上三者言节下三者言文文者名物之谓非其事也 通自谓洒扫应对以节言者小学不惟当习其事事之中有品节存焉是小学当行之事也礼乐射御书数以文言者小学未能习其事姑习其文义而已是小学当知之事也 辑释亦引齐氏説
以文为名物文义之文主知而言岂非以博文学文之文亦皆主知而言耶窃恐未然盖此以文对节而言便是天理节文之节文分而言之亦对举以互见耳非谓言节者不可言文言文者不可言节也朱子曰小学者学其事大学者学其小学之事之所以又曰古文如礼乐射御书数大纲都从小学中学了大来都不费力详此则谓以文言者未能习其事姑习其文义是小学当知之事者未必然也饶氏亦曰内则十年学书计即六书九数也成童学射御即五射五御也十年学防仪礼之小者也十三以上学乐诵诗舞勺舞象即六乐也详此则齐氏非其事也与通未能习其事之説其不然犹为易见若更以数之一端明之则六年尝教之数矣非使之习其名物文义而何至十年又使之学计计非使之以数而计其多少乎此即习九数之事可知读者其试思之
饶氏辑讲论大学纲领其不同于章句者有三今举而辩之如左
一谓至善是事物当然之则非指明徳新民造极之地而言也
按此与章句事理当然之极尽夫天理之极之説不同盖饶氏之意亦以为至善之至是无过不及之意若以为至极之义则过乎中而不可以为训矣故如此説殊不思章句曰当然之极又曰天理之极当然对不当然而言天理对人欲而言极则尽乎十分之谓当然便是恰好之意即中之所在即无过不及之谓也天理岂外是哉当然而未至于极便是有不当然者杂于其中天理而未尽其极便是有人欲杂于其中当然善也九分当然有一分不当然善未得为至也天理善也九分天理有一分人欲亦善而未至也须是当然则十分当然天理则纯是天理方可为善之至至九分有一分未尽便是于天理当然处有所未至便是不及乎中直至十分全尽方是恰好处方是无过不及之中以此推之则章句有何可疑若如饶氏説则当然不必十分当然天理不必十分天理只五六分当然天理便是至善所在如此则如尧之仁舜之孝孔子之学皆不免有过于中反不得为至善耶读者疑必有见于此
二谓格物只要穷究那日用事物当然之则以知吾所当止之地非是欲人穷极事物之理以至于无所不知也
此説不为无理但自以为与章句不同则实无不同者此盖因误看了第五章补传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一句所致当于彼章辩之
三谓诚意是正心修身之要不是正心脩身之外别有一件事诚实也
此当于第八章辩之
饶氏又谓鲁自少读朱子大学之书于前三者反之于身自觉未有亲切要约受用处近读先生与勉斋书谓大学一书防者多无入处似此规模太广令人心量包罗不得然后知先生晚嵗亦不能不自有疑焉
大学一书学者所以学至于圣人之法程也自三代以前能尽是道而造其域者可数也孔孟既没因其书而得其传者惟周程张朱数君子而已是知虽曰人皆可以为尧舜然气质不齐用力不易所以得造其域者亦鲜至于教人之法则不容自贬以御学者之不能也盖其法不如是不可以由之以造圣人之极至耳然则朱子与其徒之书非欤曰此书固宜有之然其本意得非正以教人之法既不容自贬而又不得中行之士而与之故此叹亦犹圣人衰世之意邪况亦但谓大学一书规模太广亦未尝有自病章句之意则其为无可奈何之辞明矣观于孟子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等言可见不然诚意一章朱子易箦之际犹不废改岂有果知章句有太广之病乃徒形之嘅叹而不之改邪且双峰自谓反身未有亲切受用处亦既一切变易章句之防而自为之説固宜自得亲切受用处矣愚不知其由此进徳到得何等地位可以任道学之传否其亦大言以欺世而已非实然也
饶氏谓明明徳章句説是明之于既昏之后【某】以经传文意详之似只説因其本明而明之
徳本自明故曰明徳若不因其既昏又何待明之之功而后明哉双峰以为只因其本明而明之则是未尝有所昏也未尝有所昏则是生而知安而行唯尧舜性之之徳可以当之此则不待明之而自无不明者也虽汤武反之之事亦是未免先有所昏但汤武善反之以复其本然者尔若以本体之明有未尝息者为本明则未尝息者与本自明者固自大有间哉譬之于火不假吹嘘之力自然光焰烛天烟不得郁物莫之蔽者本明者也扑灭之余仅有一烬之微存于死灰之中不可得而尽熄吹嘘之则仍复炽盛者未尝息者也读者欲分章句饶氏之得失当以是推之
饶氏又曰章句以慎独为慎之于念虑萌动之始【某】则谓念虑自始至终皆在所谨
此当于中庸説慎独处辩之此不暇及又按语录有曰这独也不是恁独时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独处推此可见章句本意非饶氏所识饶氏自谓已説却不出章句之意【此当在第六章饶氏自述其所见与章句异处而先言之故实于此】
经止至善章句止者必止于是而不迁之意丛説至善只是义理极处所中必止于是是不可不及不迁是不可过
此亦祖述双峰之意以为説者也但双峰説至字之意明与章句不同又何必强推章句之説以求合双峰之意乎窃意必至于是是不可不及似矣不迁是不可过则恐未然何则至善是极好处至是无以复加之意患其不及不患其过如山之絶顶一般未至絶顶固是不及至絶顶而迁从他处去亦只是下山了但可言不及不可言过又如月之圎缺一般唯望夕十分满轮方是至善之意未望明未满魄固是不及之意过望而亏又岂可以言过乎若以至善言之则孝是善孝如大舜方是至善若以刲股之类为孝此则大舜所必不为者且不得为善之至矣况可谓之过乎如此则迁只当作移动之意説不迁如説不退转相似语録有曰既至其地则不当迁动而之他又曰到此不能守亦不可谓止其意盖可见矣
通谓必至于是知至至之之事不迁知终终之之事辑释亦引此説
按文言知至至之程传以为致知也知终终之程传以为力行也或问于朱子曰至之是已至其处否曰未在是知得到至处方有个向空处正要行进去知终终之是已至其处了终之而不去详此则章句必至于是之至是已至其处之谓不但如知至至之之为向望要进之意也况必至于是之至以知言之则智及之之谓以行言之则造其域之谓是固兼知行而言不如知至至之专指知而言之比其曰不迁以知言之则知之弗去是也以行言之则仁能守之之谓是亦兼知行而言亦非如知终终之专主行而言之比也今引文言为证则似乎必至于是是知止于此不迁是行止于此恐于文言大学之防两不相当而皆失之读者其参攷焉可也若以必至于是为知至知终不迁为至之终之则庶乎可耳
饶氏谓至善只是事物当然之则非指造极之地而言也又曰止者毋过毋不及之谓【此即丛説所祖述者】 通谓章句此极字本传中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或问曰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则然则所谓事理当然之极者事理当然之则也下文曰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者尽夫天理之则也曷尝以造极之地为言哉
此已于前辨之矣又按语録有曰至善只是十分尽善处犹今人言极好又曰善者固是好然方是好未是极好处必到极处便是道理十分尽头无一毫不尽故曰至善以此观之则至善之至朱子何尝以为不指造极之地而言哉造极之地方是天理十分尽处天理尽处便是当然之则何过之有其曰本然一定之则亦以理出于天而非人力所能加损又十分尽头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而已若不出于天则非本然之谓若有一毫未尽则非一定之谓矣然则造极之言正朱子之本意通者何必为朱子讳哉若必以造极为讳则为善亦以十分尽头为讳耶或问章句之意似毋容以异观双峰不知己意与章句之意只一般乃是已非而章句通者又不知或问之意与章句只一般乃援或问之言以讳章句极字非造极之谓读者但以或问语录玩之则章句之意自明本无可议亦不必讳也
经眀徳至善章句具众理应万事事理当然之极 通异端言理不言事大学言理必及于事故章句释明徳至善云然
异端以理为障又何尝言理要之异端只认得个虚灵不昧厎于具众理应万事者皆不知也固是无用又何尝成体
定静安虑得 饶氏谓定静在事未至之前安虑在事已至之后安虑在事已至之后此句恐未当窃意安与定静皆在未有事之前虑是处事谓是事方来之时可也后字似未甚切当今辑释引饶氏此説果云定静安在事未至之前虑是事方来之际与辑讲不同想亦觉其未当而改之耳
知止静安虑通引方氏曰异端亦説得能定静安了只是处置事物不下便是不能虑虑只是能处置事大学定静安是活厎定静安根源从知止上来如孟子知言然后自然不动心之意所以事至而能虑异端定静安是死厎定静安但防然无觉而已如此则异端非独不能虑虽硬把捉得定静安亦不可谓之能也疑似之间是非之辩不可不察
通曰定而能静则事未来而此心寂然不动者不失安而能虑则事方来而此心之感而遂通者不差 辑释亦引此説
易二语以一静一动对言此是以知行之效騐对言能静虽亦是未应事之前然上承志有定向説下来则不可谓之寂然不动矣若寂然不动又岂可以志言哉志则心有所之矣谓之寂然不动可乎然则此定静字只是理明之后外物私意皆不足以摇夺之而心自不妄动耳非对感通言之静也
丛説定静安以知言虑得以行言
定静安是未有事之前虑是方应事之时得是事既应之后虑虽属处事而未可便以虑为行力行正在虑得之间盖此五者是説功效次第则能虑不是行之功效分晓只当与定静安皆为知之功效方是
或问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为对则固专以自明为言矣后段于平天下者复以明明徳言之则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辩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学之纲领也而以其賔主对待先后次第言之则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纲领也至此后段然后极其体用之全而一言以举之以见天下虽大而吾心之体无不该事物虽多而吾心之用无不贯盖必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又立言之序也 饶氏辑讲问此段最为可疑如言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却言自明已徳于天下却不是使天下之人皆明其明徳也又如言极其体用之全则似指明明徳为体新民为用此又似有碍至如天下虽大而吾心之体无不该事物虽多而吾心之用无不贯其言又似乎明已徳于天下与前章句或问意相反不知何谓尝看旧本或问前段明明徳于天下处云自明其明徳而推以及于天下今此段似与相着或恐是朱先生改正之时偶遗忘及此亦未可知
或问之意是合在人在己之明徳以为一而言其体用耳盖明明徳于天下固是治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然天下举其全若国若家若身心以上皆已该于其中总言明明徳于天下则自治国齐家以至于致知格物皆在其中矣非只平天下于外而小之为国家内之为身心究其极之为意为知为物皆不用其力也盖举大则小无不该然欲致力于其大则当于其中先致力于其小以为之本耳故言明明徳于天下则固为新民之极功然明明徳之事亦未尝不该于其中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四海九州之人固天下之人一国一家之人与使者之自身亦莫非天下之人也已欲明其明徳固当格物以致其知诚意正心以修其身欲家国天下之人各明其明徳亦不过使之皆如此而已曰极体用之全而一言以举之者体即明在已之明徳用即使人各明其明徳也一言而脩已治人之事无不在非极其体用之全而何哉曰天下虽大吾心之体无不该者自有以明其明徳而新民之体已立天下虽大体亦何所不该乎曰事物虽多吾心之用无不贯者使人各明其明徳而吾明明徳之用乃行事物虽多用亦何所不贯乎如此则以明明徳为体新民为用岂不是经注或问本意而双峰过疑之耶双峰盖以经注所言专为平天下之事自治国以上皆未之及故如此见可谓误矣但以为明己之明徳于天下则本非朱子之意乃双峰因误致误耳余见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