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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四书解义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二节书是孔子示人以脩身为家国天下之本而反覆警醒之也孔子曰齐治均平之化皆本于脩身格致诚正之功皆所以脩身是以上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无论分位之崇卑一切皆以脩身为本而况为人君者为天下国家所仰頼其可不尽格致诚正之功以立齐治均平之本乎以一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而家国天下为末若不能脩身则本乱矣而欲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是本乱而末治也必无此理以家对天下国而言虽皆在所当爱而厚薄之分则有差等若不能脩身以齐其家是恩义不逮于所亲所厚者薄矣而欲国之治天下之平使德教加于四海是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固理之必无者也然则有天下国家之责者可不以知本为要务哉葢大人之学其功用极于九州之逺而其根本不外建极之一身端本及末则约而有功忘本逐末则纷而寡效圣人反覆示人之意深且切矣右经一章
经文一章葢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以其为经常不易之理所以尊之为经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明明德之义曾子曰经文之所谓明明德者乃古帝王治世之本稽之唐虞三代之圣王而无不同焉者也周书武王告康叔之言曰德者人所同具惟文王能明之有以复其本明之体而无一毫私欲之蔽焉此文王明明德之学也商书伊尹告大甲之言曰人之明德乃天所昭然付予之理所谓天之明命也人多忽而不察惟成汤时存于心故常目见之而无一时之敢忽焉此成汤明明徳之学也虞书史臣赞尧之言曰德本大而人为私欲所累遂失其大矣惟帝尧克明之尽其本然宏大之量至于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而无一毫之或亏焉此帝尧明明德之学也葢圣人安勉虽殊而明徳则一由书言三圣人观之言克明者尽明徳之功也言明命者遡明德之原也言峻德者极明德之量也无非自明己徳之意而凡为圣人者可以类推矣夫帝尧神圣文武成汤智勇天锡文王缉熙敬止皆造圣人之极者而其治世化民之本总不外于自明其徳洵为千圣百王之所不能易者与
右传之首章释明明德
曽子训解经文之义分为十章以传于世故名之为传首章解明明徳后九章仿此
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新民之义曾子曰大学以新民为要而新民又以明德为本成汤以为人之洁清其心犹如人之洗濯其身故于其沐浴之盘刻铭于上曰人诚能于一日之间有以去其习染之汚而复其本然之善则当日日新之工夫不可间断于中又日新之精神更须振励于后务使私欲尽去心体清明而无一毫之疵累焉此自新以为新民之本也周书康诰之言曰百姓有向善而能自新者当立政教以鼓舞振作之使之踊跃于为善此新民之事也诗经大雅文王之篇曰周自后稷以来开基已久文王能明徳以及于民始受上天之宠命而有天下则邦虽旧而命维新也此自新新民之应也所以有天下之君子自新其徳则必底于光明而无一念之或疎新民之德则必至于时雍而无一夫之不推之格天新命咸在于是无有一事不用其极者如成汤文武洵足为法哉此章专释新民亦不离乎自明其徳可见有天下者固不可无丕变民俗之功尤不可不自端皇极之本以此振兴百姓即以此敬迓天休本末先后之序亦于此可见矣
右传之二章释新民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止至善之义曾子曰经文所谓在止于至善者葢物各有所当止而人尤不可不知所止诗经商颂鸟之篇曰王者所都地方千里谓之王畿为百姓之所居止由诗言观之凡事有至善之理为人所当止也如此诗经小雅缗蛮之篇曰缗蛮之黄鸟栖止于山阜茂林之处孔子读此诗而有感曰黄鸟防物也其所栖止尚能知所当止之处人为万物之灵若不能择至善而止之是鸟之不若也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由孔子之言观之人有至善之理不可不知所止也如此葢天下一事一物皆有至当不易之理必知之明而后处之当此大学所以贵知止也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此一节书是曾子举文王以立止至善之则也曾子曰人各有所当止之理而得所止者必推圣人诗经大雅文王之篇曰穆穆然深逺之文王其徳则继续光明无不敬而安所止由诗言推之人君之至善莫如仁文王之为人君也所存者仁心所行者仁政无一毫之不仁而为人君之至善得矣人臣之至善莫如敬文王之为人臣也忠诚以事主谨恪以奉职无一毫之不敬而为人臣之至善得矣人子之至善莫如孝文王之为人子也奉养之必亲缵承之罔斁无一毫之不孝而为人子之至善得矣人父之至善莫如慈文王之为人父也训诲以贻谋积累以昌后无一毫之不慈而为人父之至善得矣与国人交之至善莫如信文王之与国人交也号令则内外咸符政事则始终不二无一毫之不信而与国人交之至善得矣五者皆人伦之大而文王各得所止如此岂非万世止至善之则乎夫文王所以凡事皆止至善者其本在于敬止敬者帝王兢业之心圣贤谨几之学有天下国家之责者时存敬慎之心则凡事止至善无难也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此一节书是曾子言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也曾子曰大学以明明德为本明德以止至善为极是当以古君子为法焉诗经卫风淇澳之篇卫国人羙其君武公而作也其言曰瞻彼淇水环曲之处猗猗然之菉竹何其羙盛也我斐然有文之君子何其学问之精宻而徳容之昭著乎彼治骨角者既切之以刀锯复磋之以鑢铴治玉石者既琢之以锥凿复磨之以沙石我君子用功之精宻而有序也如此所以存诸内者严密而不粗疎武毅而不弛怠何其瑟兮僴兮也形于外者宣着而不闇昧盛大而不局促何其赫兮喧兮也此斐然有文之君子人皆爱慕终身而不能忘也今由诗言而思之所谓如切如磋者是言武公学问之勤将古人行事既讲习于己又讨论于人已精而益求其精也所谓如琢如磨者是言武公自脩之笃将自己身心省察以防其欲克治以去其私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所谓瑟兮僴兮者是言武公学脩之后内则敬心常存无一时懈惰无一事茍且恒见其严密武毅也所谓赫兮喧兮者是言武公学脩之后外则德容表着有威可畏有仪可象恒见其宣着盛大也所谓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言武公之德极全备善极精纯百姓爱慕自不能忘也葢武公尽学问自脩之功着恂栗威仪之騐所以盛徳至善民不能忘此明明徳之止于至善可为后世法者也夫卫武公一诸侯耳自明其徳百姓颂之尚如此况有天下者能典学慎脩而徳容表里如一则四海之服敎畏神更当何如耶
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此一节书是曾子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也曾子曰古帝王新民之功不止被于一时而能及于后世所以谓之至善诗经周颂烈文之篇有云于戏文王武王虽往益令人思慕而不忘也诗之所谓不能忘者何哉葢前王新民之功止于至善垂谟烈以贻子孙是前王之贤也后之君子率由旧章遵守成宪是贤其贤也创基业以贻子孙是前王之亲也后之君子统绪相承本支相维是亲其亲也羙风俗以安百姓是前王所贻之乐也后之小人含哺鼓腹常享太平是乐其乐也定井疆以厚百姓是前王所贻之利也后之小人耕田凿井世守先业是利其利也君子小人各得其所深仁厚泽沦肌洽髓所以文王武王虽徃而后人思慕之终不能忘也此新民之止于至善可为后世法者也然则有天下者明制度垂统绪厚风俗制田里皆所以维系天下万世之思诚不可忽视者哉
右传之三章释止于至善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物有本末之义曾子曰大学之道莫要于明本末先后之序孔子有言曰人有争讼而吾听断之吾亦能及乎人然而听讼不足贵也必也使民遵礼守法自然无讼乃为可贵乎由孔子之言思之讼之所以繁者皆由民情诈伪而后争端以起今使无实之人皆不得尽其虚伪之辞而至于无讼者是岂刑法以制之乎葢由于在上之人自明其明德大能畏服斯民之心志使之忸愧于不善自然不敢颠倒是非以起争讼所以讼不待听而自无也夫无讼者民德之新也使民无讼者己德之明也必明德而后可以新民则明徳为本新民为末不可即听讼一事而知本末先后之序哉书经所谓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即无讼之意也然必有尧舜之德而后成唐虞之治人主一身与百姓相感化者防扵影响有天下国家者诚当以知本为要务也右传之四章释本末
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上句是错误重出下句是结上文语气疑中有脱简右传之五章葢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间甞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葢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此一章书是朱子补释经文格物致知之义朱子曰大学为圣门切要之书而格物致知又大学用功之始右传之五章乃曾子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简编已亡失矣然少此一节则诚正脩齐治平俱无用力之处是不可以阙而不也间甞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经文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使吾心之知扩充而无所遗在于即所接之事物而穷究其理也何则人心至虚至灵莫不有本然之知而天下万事万物无不有当然之理知虽在内而其理实散见于物物虽在外而其理实统防于心惟于事物之理有所未穷故心之知有所未尽也所以大学教人用功之始即凡天下事物之理莫不因其所已知者而益加穷究之功明其所当然而又究其所以然以求至乎其极焉至于用力既久而一旦之间豁然开悟万理贯通则事物之内外精粗无所不到而吾心具众理之全体与应万事之大用无不明矣夫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所谓物格也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所谓知至也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夫大学工夫莫先于穷理而所谓穷理者初非索之空虚无据之地但即人伦事物格其当然之理俟积累既久自然贯通所以正学之理别于异学者全在虚实之间而得失已分天壤矣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此一章书是曾子释经文诚意之义曾子曰人当致知之后明知其为善而行之不力明知其为不善而去之不力是皆自欺之心也经文所谓诚其意者全在意念动之时实用其力禁止其自欺之心而已盖天下之事不过善恶两端吾心之不外好恶二念当其恶恶也则恶之必尽其诚而使之必去如恶恶臭然当其好善也则好之必尽其诚而使之必得如好好色然好善恶恶如此则好恶之本心无一毫之亏歉此心常快然而自足矣岂不自慊乎夫欺者自欺慊者自慊此欺慊之一念皆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故谓之独然独中一念之好恶其几甚防而见诸行事被于四海昭然而不可掩沛然而不可者皆由此一念之所以君子兢兢业业将独中之好恶慎加审察念念期于自慊而不使稍有自欺此诚意工夫最切实处也夫圣贤教人必始于愼独者人心道心之关为圣为愚之界皆在于此此处眞伪防分而公私邪正谬以千里所以古之圣王当深宫晏闲之时常如天祖临承之地诚不敢以其隐防而忽之也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此一节书是引小人以见自欺之蔽曽子曰愼独之功惟君子能之而小人则不然彼当闲居之时以为无人得见遂孳孳纵欲将不善之事无所不为此正其不知独之当愼而甘自欺也及一见君子亦知惶恐而后厌然消沮闭藏急掩其平日之不善而假饰一为善之状以欺人殊不知人心至灵自不可欺彼虽如此掩饰而人之视己已如见其肺肝矣夫此厌然之心亦是本来之知未尽灭絶但惜此心不用之平居独知之地而止于既见君子之时且恶终不可掩而善卒不可饰则亦何益之有哉此谓实有于中者必形于外断非揜饰可以欺人故君子重以为戒必致愼于独知之地而不敢以自欺也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此二节书是门人引曾子平日之言以见独之当愼也曾子曰凡人于幽独之中以为无人得见无人得指便恣其所为无所顾忌不知善无防而不彰恶有形而必着一念之动勿谓人莫我视也十目之所视在此矣勿谓人莫我指也十手之所指在此矣葢善恶虽见乎彰著之时而指视则存乎发念之始是幽独之中昭昭难掩不其凛凛然严而可畏乎知其可畏则愼独之功殆亦无容自恕矣若诚能愼独夫岂无所徴騐乎甞见家之富足者则居室华美必能润屋人之有德者则诚中形外必然润身葢有德者自慊于心无愧无怍而广大寛平其施于四体者自然安舒自得不觉其晬面而盎背焉此德之润身有必至之符也夫所以有此德者亦不外乎诚意而已倘意一不诚则善不能实存于内又将何以润身耶是故君子必戒欺求慊而慎独以诚其意也葢诚意之功乃正心脩身之关键家国天下之枢纽也意一诚则心正身脩而齐治均平皆由此而致意不诚则心不正身不脩欲求齐治均平岂可得哉总之作圣作狂皆自此一念为之愼独之功诚不可以一刻忘也右传之六章释诚意
所谓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脩身在正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