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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集疏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孟子集疏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孟子集疏十四卷宋蔡模撰模字仲觉号觉轩建安人蔡沈之子蔡杭之兄也赵顺孙四书纂疏载模所着有大学演説论语集疏孟子集疏今惟此书存据卷末杭后序称沈书以论语孟子集注气象涵蓄语意精宻至引而不发尤未易读欲取集义或问及张吕诸贤门人髙弟往复问答语如朱子所谓搜葺杂流附益诸説者类聚缕析期于语脉分明宗防端的未及编次而卒模乃与杭商确以成此书皆备列朱子集注原文而发明其义故曰集疏言如注之有疏也然贾孔诸疏循文阐衍章句不遗此则或佐证注义或旁推余意不尽一一比附又谨守一家之説亦不似疏文之曲引博徴大抵于诸説有所去取而罕所辨订惟不得于心一条致疑于语録集注之不同以为未及改正效死而民勿去一条引语録谓注中义字当改经字而已又是乃仁术一条集注以术为法之巧模则引蔡氏之説曰乐记注术所由也又曰术犹道也此言仁术恐是仁心所发之由又禹疏九河一条集注以简洁为两河模则引尔雅九河以简洁为一谓书传与集注少异书传实经先师晚年所订正当以为定【案朱子订正书传仅及大禹谟之半此模委曲回防之言不足为据】又仁之端也集注训端为绪蔡元定则训端为尾亦两存之葢他説与师説异则舍他説从师説师説与祖父説异则又不得不舍师説以从祖父之説此亦人情之至也然杭序称始事于嘉熙已亥至丙午尚未敢脱稿其简汰颇为不苟故所取甚约而大义已皆赅括逈异后来钞撮朱子之説务以繁富相尚者亦可知其渊源有自知之确故择之精矣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孟子集疏序说
宋 蔡模 撰
史记列传曰孟轲【赵氏曰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汉书注云字子车一说字子舆】驺人也【驺亦作邹本邾国也】受业子思之门人【子思孔子之孙名伋索隐云王邵以人为衍字而赵氏注及孔丛子等书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未知是否】道既通【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无义战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于诗书而已岂知孟子者哉】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逺而濶于事情【按史记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后二十三年当齐湣王之十年丁未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故古史谓孟子先事齐宣王后乃见梁惠王襄王齐湣王独孟子以伐燕为宣王时事与史记荀子等书皆不合而通鉴以伐燕之歳为宣王十九年则是孟子先游梁而后至齐见宣王矣然考异亦无他据又未知孰是也○模又按通鉴纲目周显王三十三年书孟轲至魏慎靓王二呌书魏君防卒孟子去魏适齐朱子盖不从史记本传也】当是之时秦用商鞅楚魏用呉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二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韩子曰孟轲之书非轲自着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丒相与记轲所言焉耳愚按二说不同史记近是】
韩子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程子曰韩子此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得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又曰孟子醇乎醇者也荀与杨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韩子论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论荀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说甚道】○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徧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后离防分处诸侯之国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于曽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参也鲁然顔子没后终得圣人之道者曽子也观其啓手足时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模闻程子又曰曽子传圣人学其徳后来不可测安知其不至圣人如言吾得正而毙且防他气象极好被他所见处大又曰传经为难如圣人之后才百年传之已差圣人之后若非子思孟子则防乎息矣】○又曰扬子云曰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収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或问于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愚按至字恐当作圣字】○程子又曰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说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模闻程子又曰尧与舜更无纋劣及至汤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无人如此说只孟子分别出来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汤武是学而能之】○又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顔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气才有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如顔子便浑厚不同颜子去圣人只毫发间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英气见于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且如冰与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模闻程子又曰仲尼元气也颜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颜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露其材盖亦时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观其言皆可见之矣仲尼无迹颜子防有迹孟子其迹着孔子尽是明快人颜子尽岂弟孟子尽雄辩】
杨氏曰孟氏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収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大学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欧阳永叔却言圣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邉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
孟子集疏序説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防卷一
宋 蔡模 【遗】
撰梁惠王章句【凡七章】
上孟子见梁惠【梁惠王魏侯防也都大梁僭称王諡曰惠史记惠王三十五年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轲至梁】王王曰叟不逺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叟长老之称王所谓利盖富国强兵之类】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详言之后多仿此】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乗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乗之家千乗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乘去声餍于艳反○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日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国危谓将有弑夺之祸乗车数也万乗之国者天子畿内地方千里出车万乗千乗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地方百里出车千乗也千乗之国诸侯之国也百乗之家诸侯之大夫也弑下杀上也餍足也言臣之于君毎十分而取其一分亦已多矣若又以义为后而以利为先则不弑其君而尽夺之其心未肯以为足也】餍未有仁而
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此言仁义未尝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义而已之意也遗犹弃也后不急也言仁者必爱其亲义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则其下化之自亲戴于已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重言之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此章言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徇人欲则求利末得而害已随之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缪此孟子之书所以造端托始之深意学者所宜精察而明辩也○太史公曰余读孟子书至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未尝不废书而叹也曰嗟乎利诚乱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于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好利之弊何以异哉○程子曰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以利为心则有害惟仁义则不求利而未尝不利也当是之时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复知有仁义故孟子言仁义而不言利所以防本塞源而救其弊此圣贤之心也○集防曰或问孟子不见诸侯此其见梁惠王何也朱子曰不见诸侯者不先往见也见梁惠王者答其礼也盖先王之礼未仕者不得见于诸侯战国之时士鲜自重而孟子犹守先王之礼故其所居之国而不仕焉则必其君先就见也然后往见之若异国之君不得越境而来则必以礼貎先焉然后往答其礼耳故史记以为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子至梁得其事之实矣曰人之所以为性者五而此独举仁义何也曰天地所以生物者不过乎隂阳五行而五行实一隂阳也人之所以为性者虽有仁义礼智信之殊然曰仁义则其大端已举矣盖以隂阳五行而言则木火皆阳金水皆隂而土无不在以性而言则礼者仁之着智者义之藏而信亦无不在也曰然则其或主于爱或主于宜而所施亦有君亲之不同何也曰仁者人也其发则专主于爱而爱莫切于爱亲故人仁则必不遗其亲矣义者宜也其发则事皆得宜而所宜者莫大于尊君故人义则必不后其君矣曰然则其必为体用而不可混者何也曰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也义制夫事性之所以为用也是岂可混而无别哉然又有一説焉以其性而言之则皆体也以其情而言之则皆用焉以隂阳言之则义体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则仁体而义用也错综交罗惟其所当而莫不各有条理焉曰子谓仁义未尝不利则是所谓仁义者乃所以为求利之资乎曰不然也仁义天理之自然也居仁由义循天理而不得不然者也然仁义得于此则君臣父子之间以至于天下之事自无一物不得其所者而初非有求利之心也易所谓利者义之和正谓此尔曰然则孟子何不以是为言也曰仁义固无不利矣然以是为言则人之为仁义也不免有求利之心焉一有求利之心则利不可得而具害至矣此孟子所以防本塞源而救其弊也且夫利者义之和固圣人之言矣然或不明其意顾有以为义无利则不和故必以利济义然后合于人情者虽其未闻大道又有陷溺其心而失圣言之本防然亦可见利之难言矣程子所谓欲之甚则昏蔽而忘义理求之极则侵夺而致仇怨学者所宜曰深省也又曰仁对义为体用仁又自有仁之体用义又自有义之体用心之制是就义之全体处说事之宜是就千条万绪各有所宜处说事之宜亦非是就在外之事说凡事之来其中皆有个宜处便是义因举程子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非此句则后来人恐未免有义外之见又云所谓事之宜方是指事物当然之理未说到处置合宜处又云义之在心如利刃然物来触之便成两片蔡氏云仁与礼相通义与智相通仁流行则便自有节在其中义流行则便自有识在其中故止曰仁义又云仁礼阳也仁未着而礼已着未著者阳之体故主仁义智隂也义有形而智无形有形者隂之体故主义模谓集注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此发明孟子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之意也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此发明孟子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之意也朱子又曰圣贤之言所以要辨别义利分明但只要向义边一直去更不通思量第二着若行义时便说道有利则此心已倾邪向那边去固是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才于为仁为义时便要说不后不遗则是先有心于为利圣贤直要人止向一路做去不要做这一边又思量那一边此又推孟子之意而极言之也盖天理人欲差毫发缪千里至可畏也学者须知孟子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之说不过推仁义中有自然之利耳非谓方为仁时便计不遗其亲之利方为义时便计不后其君之利也盖才先萌利心则必害于义所以孟子申言亦有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学者细玩而已矣何必之辞见得孟子语意严厉斩钉截铁断断然只说仁义更不向利上去后世若董仲舒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意者其亦得其传者欤学者开卷便当精察明辨于义利之间则庶乎用心不差而可以得入道之门矣○司马迁为汉太史作史记自号太史公】○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鴈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乐音洛篇内同○沼池也鸿鴈之大者麋鹿之大者】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此一章之大指】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鼈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亟音棘麀音忧鹤诗作翯戸角反于音鸟○此引诗而释之以明贤者而后乐此之意诗大雅灵台之篇经量度也灵台文王台名也营谋为也攻治也不日不终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来如子来趋父事也灵囿灵沼台下有囿囿中有沼也麀牝鹿也伏安其所不惊动也濯濯肥泽貎鹤鹤洁白貎于欢美辞牣满也孟子言文王虽用民力而民反欢乐之既加以美名而又乐其所有盖由文王能爱其民故民乐其乐而文王亦得以享其乐也】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害音曷丧去声女音汝○此引书而释之以明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之意也汤誓商书篇名时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尝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时亡乎若亡则我寕与之俱亡盖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独乐而不恤其民则民怨之而不能保其乐也○集防曰朱子曰此非教君以求利而苟幸其言之易行但其理自如此耳或问二章之説曰张子不保其乐之説尚矣其曰圣贤言极婉顺未尝咈人情者亦施于此章则可彼或出于人情之不正又安可以不咈乎】○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寡人诸侯自称言寡徳之人也河内河东皆魏地凶歳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给其老稚之不能移者】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塡然鼔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歩而后止或五十歩而后止以五十歩笑百歩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歩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好去声塡音田○塡鼓音也兵以鼓进以金退直犹但也言此以譬邻国不卹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养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杨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废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为尽心焉则末矣】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鼈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鼈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胜音升数音促罟音古洿音乌○农时谓春耕夏耘秋収之时凡有兴作不违此时至冬乃役之也不可胜食言多也数密也罟网也洿窊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网罟必用四寸之目鱼不满尺市不得粥人不得食山林川泽与民共之而有厉禁草木零落而后斧斤入焉此皆为治之初法制未备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节爱养之事也然饮食宫室所以养生祭祀棺椁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无者今皆有以资之则人无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为本故以此为王道之始】五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声畜勅六反数去声王去声凡有天下者人称之曰王则平声据其身临天下而言曰王则去声后皆仿此○五之宅一夫所受二半在田二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谷故于墙下植桑以供蚕事五十始衰非帛不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养也时谓□字之时如孟春牺牲毋用牝之类也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百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则经界正井地均无不受田之家矣庠序皆学名也申重也丁寜反覆之意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悌颁与班同老人头半白黒者也负任在背戴任在首夫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举重以见轻也黎黒也黎民黒发之人犹秦言黔首也少壮之人虽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于饥寒也此言尽法制品节之详极财成辅相之道以左右民是王道之成也】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歳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歳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检制也莩饿死人也发发仓廪以赈贷也歳谓嵗之丰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产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则与先王制度品节之意异矣至于民饥而死犹不知发则其所移特民间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归罪于歳凶是知刃之杀人而不知操刃者之杀人也不罪歳则必能自反而益修其政天下之民至焉则不但多于邻国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论王道不过如此可谓实矣又曰孔子之时周室虽微天下犹知尊周之为义故春秋以尊周为本至孟子时七国争雄天下不复知有周而生民之涂炭已极当是时诸侯能行王道则可以王矣此孟子所以劝齐梁之君也盖王者天下之义主也圣贤亦何心哉视天命之改与未改耳○集防曰问移民移粟之政周官廪人之职未尝废孟子非之者岂以惠王不知仁政之本邪朱子曰此无异议但当熟玩孟子所说王政之始终其措置施行之方略耳或问必五十而后衣帛七十而后食肉何也曰此先王品节之意所以教民尊长敬老而节用勤生也若其意则岂不欲少者之皆衣帛而食肉哉顾其材有不赡则老者或反不得其所当得耳贾谊有言古之治天下者至纎至悉故其蓄积足恃亦此意也曰谨庠序以申孝弟之义奈何曰徐氏有曰老者衣帛食肉而少者不予则民固已知尊长敬老之义矣盖方其养之而教固巳行其间然犹以为未也故又为之庠序以申之而致其详焉孟子之意虽未必然然其说亦密矣模按常平盖古法孟子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今文作检班氐食货志作敛是也夫丰歳不敛饥歳不发岂所谓常平乎周官司稼所谓视年之上下出敛法正谓此耳又朱子辨李泰伯常语曰谓周显王未闻有恶行特防弱耳而孟子不使齐梁事之以是咎孟子愚谓周以失道寖防灭孔子作春秋虽云尊周然贬天子以逹王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亦屡书矣至于显王之时天下不知有周室盖人心离而天命改乆矣是时有王者作亦不待灭周而后天下定于一也圣人心与天同而无所适莫岂其拳拳于已废之衰周而使斯人坐防其祸无已哉臯陶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逹于上下敬哉有土知此则知天矣圣人之心岂异是邪又曰李氏谓天下可无孟子不可无六经可无王道不可无天子愚谓有孟子而后六经之用明有王道而后天子之位定有六经而无孟子则杨墨之仁义所以流也有天子而无王道则桀纣之残贼所以祸也故尝譬之六经如千斛之舟而孟子如运舟之人天子犹长民之吏而王道犹吏师之法今曰六经可以无孟子天子可以无王道则是舟无人吏无法将焉用之矣李氏自以为悼学者之迷惑而为是言曽不知已之迷惑也亦甚哉模按五之宅一条孟子凡三言之一则以告梁惠王一则以告齐宣王一则直以为文王之善养老窃意孟子得时行道必以此为先务惜乎当时以为迂濶而不见用卒使先王善政不复见于后世可胜叹哉】○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承上章言愿安意以受教】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梃徒顶反○梃杖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孟子又问而王答也】曰庖有肥肉廏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厚敛于民以养禽兽而使民饥以死则无异于驱兽以食人矣】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恶之之恶去声恶在之恶平声○君者民之父母也恶在犹言何在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俑音勇为去声○俑从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则有面目机发而太似人矣故孔子恶其不仁而言其必无后也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犹恶之况实使民饥而死乎○李氏曰为人君者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然徇一已之欲而不卹其民则其流必至于此故以为民父母告之夫父母之于子为之就利避害未尝顷刻而忘于懐何至视之不如犬马乎○集防曰模谓梁王愿安承教是其犹有好善慕徳之良心也及闻孟子率兽食人之说非不严厉激切卒亦悠悠无所施为可见天资之不髙也○李氏名郁字光祖】○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长上声丧去声比必二反洒与洗同O魏本晋大夫魏斯与韩氏赵氏共分晋地号曰三晋故惠王犹自谓晋国惠王三十年齐击魏破其军虏太子申十七年秦取魏少梁后魏又数献地于秦又与楚将昭阳战败亡其七邑比犹为也言欲为死者雪其耻也】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百里小国也然能行仁政则天下之民归之矣】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敛易皆去声耨奴豆反长上声○省刑罚簿税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易治也耨耘也尽已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君行仁政则民得尽力于农而又有暇日以修礼义是以尊君亲上而乐于效死也】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防【养去声○彼谓敌国也】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夫音扶○陷陷于穽溺溺于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亲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乐归于我则谁与我为敌哉】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仁者无敌盖古语也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濶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惠王之志在于报怨孟子之论在于救民所谓惟天吏则可以伐之盖孟子之本意○集防曰问孟子告梁王省刑薄敛修孝悌忠信便可制梃挞秦楚坚甲利兵夫魏地迫近于秦无时不受兵割地求地无虚日孟子之言恐容易否朱子曰当时焦熬已甚率驩欣鼓舞之民自是响应如此后来公子无忌率五国师直捣至函谷关可见又辨李氏常语曰孟子教诸侯行仁义以救百姓倒悬之急因言其效以为苟能行此则天下必将归之至于仁孚义逹而天下之人各得其本心之所同然者则虽三代之治何以加此黄氏云自功利之説胜而王道始不行于后世夫功利之所以胜者以其有立至之效王道之不行者以其迂濶而不切事情也孟子生于战国之世告齐梁之君非王道不言而言王若易然何也王者之道本乎人心循乎天理人均具此心心均具此理即是理而行之三纲既正九畴既叙则人皆知尊其君亲其上初岂有甚髙难行之事谓王道为迂濶而惟功利之从则曰兵可强也国可富也纵横变诈崎岖险侧咈人心逆天理君臣父子之间且不能以相保而又何以固吾国乎然则立至之效乃速亡之兆也汤武以仁义而王战国以功利而亡此万世之鉴也然天下皆知尊汤武而不免蹈战国之覆辙者则其识见之卑趋向之谬而不自觉也若昔圣贤无位以行其道于是推明古先帝王之事业而载之方防大纲小纪本数末度炳然日星之易见也今乃指为迂濶而莫之讲故自成康没而民生不见先王之治由此其故也鄙夫庸人窃国之宠而卒以误国诚可叹也孟子之言可不深思而熟玩之哉○孔氏名文仲字经父】○孟子见梁襄王【襄王惠王子名赫】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语去声卒七没反恶平声○语告也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言其无威仪也卒然急遽之貎盖容貎词气乃徳之符其外如此则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问列国分争天下当何所定孟子对以必合于一然后定也】孰能一之【王问也】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嗜甘也】孰能与之【王复问也与犹归也】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夫音扶浡音勃由当作犹古字借用后多仿此○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油然云盛貎沛然雨盛貎浡然兴起貎御禁止也人牧谓牧民之君也领颈也盖好生恶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杀人则天下悦而归之○苏氏曰孟子之言非苟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详究其实未有不以为迂者矣予观孟子以来自汉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致之其余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秦晋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杀不已故或合而复分或遂以亡国孟子之言岂偶然而已哉○集防曰或问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而讥之然则必以势位自髙而厉威严以待物邪曰不然也夫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有人君之徳则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则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曰言之急遽亦何讥耶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吕氏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然则言貎固皆内徳之符不惟可以观人学者虽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诵言其君之失如此何邪曰圣贤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于诸侯而孟子为之賔师其地又不同也抑七篇之中无复与襄王言者岂孟子自是而不复乆于梁邪模谓好生而不嗜杀者天地生物之心也必得天地此心然后可以为天之子为民之父母苏氏谓能一天下者四君以其有此心秦晋及隋失国者以其失此心眞万世人牧之鉴也○苏氏名轼字子瞻】○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齐宣王姓田氏名辟疆诸侯僭称王也齐桓公晋文公皆霸诸侯者】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亦此意也以已通用无已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谓王天下之道○集防曰程伯子曰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伯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霸者崎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而已程叔子曰孔子之时诸侯甚强大然皆周所封建也周之典礼虽甚废壊然未冺絶也故齐晋之霸非挟尊王之义则不能自立至孟子时则异矣天下之大国七非周所命者四先王之政絶而泽竭矣夫王者天下之义主也民以为王则谓之天王天子民不以为王则独夫而已矣故孟子勉齐梁以王者与孔子之所以告诸侯不同君子之救世时行而已矣范氏曰按论语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防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孔子美齐桓管仲之功如此孟子言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圣人于人苟有一善无所不取齐桓管仲有功于天下故孔子称之若其道则圣人之所不取也杨氏曰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而孟子对以晏子之言则霸者之事非无传也孟子务引其君于当道则桓文之事特诡遇而已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故曰无已则王乎】曰徳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爱护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龁音核舍上声觳音斛觫音速与平声○胡龁齐臣也衅钟新铸钟成而杀牲取血以涂其衅郤也觳觫恐惧貎孟子述所闻胡龁之语而问王不知果有此事否】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王见牛之觳觫而不忍杀即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扩而充之则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识于此而扩充之也爱犹吝也】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实有如百姓所讥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恶平声○异怪也隐痛也择犹分也言牛羊皆无罪而死何所分别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设此难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无以自觧于百姓之言也】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声○无伤言虽有百姓之言不为害也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钟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为仁之术也声谓将死而哀鸣也盖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故用之以礼而不忍之心施于见闻之所及其所以必远庖厨者亦是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术也○集防曰张子曰为天下者当如父母之视其爱子爱孙也如此而后为王者之道故曰保民而王杨氏曰孟子言王道其要在心术如是心足以王矣此言极好心术明且正何所施而不可学者须是就心上做工夫仁以术言何也朱子曰见牛之觳觫是仁到这里处置不得自家仁心抑遏不得流行故以羊易之这是用术处用此术方得自家仁心流行蔡氏曰仁术犹心术也乐记注术所由也又曰术犹道也此言仁术恐是仁心所发之路】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说音悦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诗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动貎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复萌乃知此心不从外得然犹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与平声为不之为去声○复白也钧三十斤百钓至重难举也羽鸟羽一羽至轻易举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鋭小而难见也舆薪以车载薪大而易见也许犹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是以恻隐之发则于民切而于物缓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则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为耳】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语去声为长之为去声长上声折之舌反○形状也挟以腋持物也超跃而过也为长者折枝以长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难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扩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难之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防吾防以及人之防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与平声○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谓我之父兄人之老谓人之父兄防以防畜之也吾防谓我之子弟人之防谓人之子弟运于掌言易也诗大雅思齐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徳之妻谦辞也御冶也不能推恩则众叛亲离故无以保妻子盖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古人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余然后及于爱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难今王反之则心有故矣故复推本而再问之】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权称锤也度丈尺也度之谓称量之也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而于此请王度之也】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与平声○抑发语辞士战士也构结也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为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不快于此者心之正也而必为此者欲诱之也欲之所诱者独在于是是以其心尚明于他而独暗于此此其爱民之心所以轻短而功不至于百姓也】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縁木而求鱼也【与平声为肥抑为岂为不为之为皆去声便令皆平声辟与辟同朝音潮○便嬖近习嬖幸之人也已语辞辟开广也朝致其来朝也秦楚皆大国莅临也若如此也所为指兴兵结怨之事縁木求鱼言必不可得】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彊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甚与闻与之与平声○殆盖皆发语辞邹小国楚大国齐集有其一言集合齐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之一也以一服八必不能胜所谓后灾也反本説见下文】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朝音潮贾音古愬与诉同○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发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悦逺者来则大小彊弱非所论矣盖力求所欲则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则所欲者不求而至与首章意同】王曰吾惽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惽与昬同】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恒胡登反辟与僻同焉于防反○恒常也产生业也常产可常生之业也常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尝学问知义理故虽无常产而有常心民则不能然矣罔犹网罗欺其不见而取之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歳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畜许六反下同○轻犹易也此言民有常产而有常心也】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歳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治平声凡治字为理物之义者平声为已理之义者去声后皆仿此○赡足也此所谓无常产而无常心者也】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盍何不也使民有常产者又发政施仁之本也说具下文】五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见前章○此言制民之产之法也赵氏曰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为齐梁之君各陈之也杨氏曰为天下者举斯心加诸彼而已然虽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产告之○此章言人君当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过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齐王非无此心而夺于功利之私不能扩充以行仁政虽以孟子反覆晓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终不能悟是可叹也○集防曰或问王霸之辨曰董子程子范杨氏之言备矣然推其意犹有可言者古之圣人致诚心以顺天理而天下自服王者之道也齐桓晋文则假仁义以济私欲而已曰齐王不忍一牛之死其事防矣而孟子遽以是心为足以王者何也曰不忍者心之发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以为心者也是心之存则其于亲也必知所以亲之于民也必知所以仁之于物也必知所以爱之矣然人或蔽于物欲之私而失其本心之正故其所发有不然者然其根于天地之性者则终不可得而亡也故间而值其不蔽之时则必随事而发见焉若齐王之兴兵结怨而急于战伐之功则其所蔽为不浅矣然其不忍一牛之死则不可不谓之恻隐之发而仁之端也古之圣王所以博施济众而仁覆天下亦即是心以推之而已岂自外至哉王既不能自知而反以桓文为问则孟子安得不指此而开示之邪然战国之时举世没于功利而不知仁义之固有齐之百姓又未见王之所以及民之功是以疑其贪一牛之利非孟子得其本心之正而有以通天下之志尽人物之情亦孰知此为本心之发而足以王天下哉曰然则孟子既告之矣而王犹不能自得其説何也曰固也是其蔽之极深是以暂明而遽昧也曰君子之逺庖厨何也曰禽兽之生虽与人异然原其禀气赋形之所自而察其恱生恶死之大情则亦未始不与人同也故君子尝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尝闻其声则不忍食其肉盖本心之发自有不能已者非有所为而为之也曰然则曷为不若浮屠之止杀而撤肉也曰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本同一理而气禀有异焉禀其清明纯粹则为人禀其昬浊偏驳则为物故人之与人自为同类而物莫得以班焉乃天理人心之自然非有所造作而故为是等差也故君子之于民则仁之虽其有罪犹不得已然后断以义而杀之于物则爱之而已食之以时用之以礼不身翦不暴殄而既足以尽于吾心矣其爱之者仁也其杀之者义也人物异等仁义不偏此先王之道所以为正非异端之比也彼浮屠之于物则固仁之过矣而于其亲乃反恝然无情也其错乱颠倒乃如此而又何足法哉曰器成而衅之礼也今以小不忍而易以次牲可乎曰衅钟礼之小者失之未足以病夫大体而不忍之心仁之端也由是充之则仁有不可胜用者其大小轻重之际盖有分矣孟子所以急于此而缓于彼岂无意哉曰所谓见牛未见羊者岂必见之而后有是心邪曰心体浑然无内外动静始终之间未见之时此心固自若也但未感而无自以发耳然宣王之不忍施于闻见之所及而又正合乎爱物浅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则岂为其不见之故而忍以无罪杀之哉且观济王闻孟子之言而心复有戚戚焉则此心之未尝亡而感之无不应者又可见矣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防吾防以及人之防而天下可运于掌何也曰天地之间人物之众其理本一而分未尝不殊也以其理一故推已可以及人以其分殊故立爱必自亲始为天下者诚能以其心而不失其序则虽天下之大而亲踈逺迩无一物不得其所焉其治岂不易哉曰范氏谓心有轻重长短而又曰当以心为权度而称量何也曰轻重长短之当然固本心之正理其为权度而称量之者亦以此心之用而反求之耳又问如何是本然之权度曰本然之权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万理皆具应物之时须是子细防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权度也如齐宣王见牛而不忍之心见此是合权度处及至兴甲兵危士臣结怨于诸侯又却忍为之便是不合权度失其本心又云物易见心无形物之轻重长短之差易见心之轻重长短之差难见物之差只是一事心差了时万事差故曰心为甚东莱吕氏曰治道有本末先后而言之亦须有序孟子先以见牛啓发齐宣王良心至语意浃治乃条五百之说若未孚信遽及施行古先制度则或逆疑其迂吾说格而不得入矣朱子复之曰论治固有序然体用亦非判然各为一事无今日言此而明日言彼之理如孟子论爱牛制产本末虽殊然亦罄其说于立谈之间大扺圣贤之言随机应物初无理事精粗之别其所以格君心者自是其精神力量有感动人处非为恐彼疑吾说之迂而姑论无事之理以尝试之也若必如此则便是世俗较计利害之私何处更有圣贤气象邪黄氏云儒术之不见用于世功利之说常易以求售曰兵可彊国可富也挟区区之小数而不知为国之大体相倾相诈相戕相贼而吾国之民固巳不得其生矣儒术则不然自五之宅百之田使民养生丧死而无憾然后教之以孝悌忠信不惟吾之民皆知尊君亲上而天下之人亦皆引领而望之矣夫元后者民之父母也父母之于子必先有以养之而又有以教之然后为之子者得以全其父母之身今也为民父母听其自生自死自愚自智而莫之问也又倡为功利之说以斲丧之岂为民父母之道哉故孟子论王道必曰仁政论仁政必曰井田断断乎其不可易也孟子之言既不用于齐梁后世皆知读其书而不能用其道故歴数千年而帝王之盛不复见可叹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