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儒藏
- 四书
- 四书近指
四书近指
四书近指 国朝孙奇逢撰
二十巻,国朝孙奇逢撰。奇逢有周易大旨,别着録。是编于四子之书,挈其要领,统论大指,间引先儒之说,以证异同。然意旨不无偶偏,如云圣人之训无非是学,此论最确,乃两论逐章皆牵合学字,至谓道千乗之国章敬信节爱时使皆时习事,大学圣经章所论本末先后,以明徳须在民上明,修身须在天下国家上修;又云格物无传是大学最精微处,以物不可得而名,无往非物即无往非格,朱子所谓穷至事物之理,乃通大学数章而言云云。皆不免髙明之病。葢奇逢之学兼采朱陆,而大本主于穷则励行出则经世,故其说如此。虽不必一一皆合于经义,而读其书者知反身以求实用,于学者亦不为无益也。
四书近指原序
或问学何为也哉曰学为圣人而已曰圣人可学而能乎曰如不可学孟子之所愿学者岂欺人语耶曰夫仲尼之道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乌能学虽然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有圣人出心理自同亦学吾之心而已心以天地万物为体其操功却在日用饮食之间故曰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尽心知性以知天而圣人之能事毕矣周元公曰圣希天程明道曰圣学本天孔子亦曰知我者其天天之外复何事哉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圣人以至诚配天同一不已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时习之学殆所称尽人以合天则人也而实天者乎鲁论所载无言不可会通然其教之所重而本之所汇则时习一语足尽诸贤之藴故曾子得之而明德至善子思得之而修道而教孟子得之而集义养气以塞天地皆所谓一以贯万者耳不能得其一者读书破万卷究于自己身心毫无干涉穷年矻矻终老无闻余尝与及门二三子拈学而时习一语六经四书不能满其分量千圣万贤不能出其范围即如清任和至不一也而所以一之者曰皆古圣人也微箕比干至不一也而所以一之者曰殷有三仁焉支分派别之中自有统宗会元之地若其必不能一者是其端与我异者耳非本天之学也夫子尝曰不知言无以知人孟子亦曰我知言鲁论二十篇无一言不传圣人之精神色笑而出二千年来学圣人之学者戴圣人之天而忘乎髙履圣人之地而忘其深此仲尼之天地所以为大也刘静修着有四书精要惜久失传鹿忠节说约一编为后学开生面与前圣结同心予四十年领其教旨亦尝窃以教我子弟我子弟恐子说之或湮也请述之管窥之识惭无灵绪仍是陈言第不敢以耄年自甘偷惰云尔事竣标曰近指见非有髙远之言也时顺治己亥大暑前三日孙竒逢书于兼山草堂时年七十六岁
凡例
读白文只凭管窥不泥成说总求不谬于孔曾思孟斯已矣先儒争意见辩异同者概置弗论是编统括四书大旨原非为逐章逐句作解故脱畧者甚多
圣贤立训无非修己治人亲师取友理财折狱用贤远奸郊天事神明理适用总之皆学也故两论逐章皆点学字学庸两孟以学字统括之此近指一编之义
先儒周程张朱称子余为人所共知闻者称号称地称氏至名未孚于远迩月旦未确或末路难保者槩以或曰二字冠之间有失考者乙冒甲名流传不实徒滋眩惑故致慎焉
先鄙说而后以诸家之说印之其间有圈无或曰字者仍系鄙说文非相联意有偶起故不避赘
编中亦有先儒之言及或曰与鄙说小异者正欲借异以印同非终分道也虚心平气不执独见以合众人之见其指无二义也
小儒曲士动思著书垂世夫书岂易着哉邪说害道者不必言言即是而人非君子更恶其言之似也予此编述吾友四十年提命之言以教告我子弟云尔若以著书例求之岂如昔贤圣道自我麤明万万灭死无悔者耶非予之敢承也
四书近指 容城孙竒逢撰
卷一
大学之道章
此个学字即夫子学而时习之学字合千古帝王贤圣做此一件生活不尽所以为大道在合德与民而归于至善之地盖德即身也格致诚正乃所以明之也民即天下也齐治均平乃所以新之也德无一念之不明民无一人之不新身方底于粹精之域所谓止至善也通篇总括于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一句功夫全在知止不知止则毫芒疑似之界最难剖析凡事必先见其大体之所极而后可以深求其精微之所至定静安虑皆知止中歴阅实功也有本末自有终始先非遗末而末卽在本中如明德也须在民上明不能振民育德而谓之明德乎修身也须在家国天下上修不能亲九族安百姓而谓之修身乎天下无离本之末岂有遗末之本哉总之身处天下国家之中与物相感应物者失其理便是身不修而正心诚意之功俱属惘然第使物无不妥所谓知之明处之当也此之谓格物此之谓诚正修而齐治均平一通在内 格物无传此大学最精微处盖物不可指名自诚意后康诰盘铭邦畿以及身修正心至平天下章无遄非物无遄非格朱子所谓穷至事物之理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盖通大学数章而言也 陈几亭曰虽曰修身为本要当随处各有工夫但由本及末不大费力 或曰春秋时霸图兴诸子出学统乱于方术此处特提出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一句仰企古人穆然唐虞三代之想上三节说大学已尽此独举知先大人立个榜様使人知工夫下手处 顾泾阳曰河图洛书是为造化传神的八卦九畴是为河图洛书传神的大学首篇是就人生以后说起的中庸首篇是就人生以上说起的西铭是就旣有天地说起的太极图说是就未有天地说起的分看来不相依仿不相假借各开一局合看来实互相助发恰好完却天地间一个公共的大事件也
康诰曰克章
三个圣人皆明明德于天下者而曰皆自明非论心而不论事论已而不论民盖毕世经纶无一事一民不在洗涤之中非为天下总是为己人人有自而自不求明是自絶也 三书克明顾諟等俱就日用感应实际处言非尸居静摄时如此
汤之盘铭章
新者天地育物之生机人心进进不息之生气也第患无所以作之则其气已朽而蛊有所生圣人之新天下也常以道与天下相厉而不令其有蓄蛊焉三个圣人工夫都在已上着落都在民上书以疾敬德为诚和小民之本以诚小民为祈天永命之本原是一套事无所不用其极模写歴来君子平治苦心曲尽 君子无所不用其极随举其一而足不必拘拘从已说至民从民说至命亦不必说全法三王必全法三王似三王各自有缺陷在
邦畿千里章
缉熙敬止是文王之德之纯与于穆同一不已仁敬孝慈信各就所当止深于其端而精之不以相杂所谓至善也故以文王作榜様而缉熙敬止是亦以精益精密益密作工夫者盛德至善民不能忘正为切磋琢磨都在治民上做遂把家国天下皆涵濡于此明德中没世不忘正申民不能忘之实贤贤而亲亲治之大者也乐乐而利利安之大者也事以有效为美效多而美至 饶双峯曰有斐是说做成君子之人所以斐然有文者其初自切磋琢磨中来 按盛德则兼言民不能忘前王则推本亲贤乐利明德新民浑为一事
听讼犹人章
天地间任举一物而本与末具焉从其本而图之不劳而事理得所先也从其末而图之徒劳而罔功迷于后也聴讼一事自矜其才能卽得情亦末耳何如无情者不得尽民各畏其志而自使之无讼乎大畏民志全在平日治民时曲尽此心明威出于明德所谓知本也 王泰州曰此谓知本犹言此知本之说也贴在为民上者身上说
所谓诚意章
诚意是作圣第一闗头经文所谓先致其知者即毋自欺也自欺自慊人不及知故君子必慎其独慎独是诚意工夫非是两事小人自欺而卒不容欺益以见独之当慎慎是独中兢业之念所以致知而诚意也独不特闲居燕处即纷纭应接中此心有独觉处小人之见君子而厌然如见其肺肝然此亦纷纭中独知也但不能返照慎思从此一改图耳十目十手有味乎曾子之戒心于独也惟慎始见其严非知严而始慎也两个必慎其独一个必诚其意发明推究首尾回环煞有力量 朱子曰许多病痛都在诚意章一齐说了下面有些小病痛亦轻可见此章最紧切若透过此一闗功夫便易 胡云峰曰诚意独作一傅然诚意者自修之首已兼正心修身而言矣章末曰润身曰心广提出身与心二字意己可见
所谓修身章
心体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忿懥恐惧等情虽不能无然非有所一有所则已私横处于中而心灵遂失其位一不正卽不在矣心一不在则身无所主视谁视聴谁聴而饮食又谁为饮食也躯窍虽是神明全非此谓修身在正其心正修工夫总在诚意中此特举身心相闗处痛切言之盖心之所有身不能无也心之所无身不能有也身心异用非理之所许 张氏曰正修之功卒无一语及之者盖已具于诚意章故也
所谓齐家章
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家道之所以正也辟则有所好恶安得中节故美中有恶都以其好之辟而掩之恶中有美都以其恶之辟而掩之这様好恶则家之心志自纷耳目自乱如何得齐修身言好恶者盖家国夭下之通闗处也总之一如恶恶臭好好色之诚而贯于齐治均平之中其功力全在致知上所谓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任举一节通体融彻纔是善读书 问如何修身专指待人言朱子曰修身以后大槩说向接物待人去又与只说心处不同要之根本之理则一但一节说阔一节去
所谓治国章
虽释齐家治国然必归重人主之身乃穷源之论不出家而成教言只修身以教家而自然成教于国孝者三句正是不出家而成教于国的柱子心诚求之直推本诚意乃联属家以及国之真血脉也一人仁让贪戾如形之于影尧舜之民仁桀纣之民暴皆一人为帅而天下从之所谓一人者正归本于君身也有诸己无诸已到底只以身教絶无求人非人之念藏身之恕即尧舜之帅天下以仁隠然含下絜矩意歴数三诗只于夫妇兄弟父子求宜其实归结有国者身上去宜之者身也足法者身也故曰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传者以忠恕明一贯所以称守约者乎 齐治合传言身则家在其中言家则皆根身说来总见修身为本意
所谓平天章
上老老上长长上恤孤总是修身以立教于天下苐天下大于国须以心拟心人之心本无间于已是以有絜矩之道已之心能不间于人此之谓絜矩之道好恶能絜矩则为民父母辟则好恶任意民心必失众之得失而国系焉岂容不慎慎德君子是从独知处慊好恶之原而矩之所从出者矩之絜于财用最为吃紧盖民之所欲在财所恶在夺其财民散而财焉可留民聚而财将焉往慎德君子于本末内外悖入悖出之际卽欲不慎不可得也矩之絜于用人以理财者更为吃紧与贤者共理则财下注仁义孝弟慈之行生于世矣与小人共理则财上注暴乱刼夺之俗盛于时矣慎德君子于所谓举而先退而远好人好而恶人恶者卽欲不慎不可得也人主不能论相则一人用舍之误足以自祸其子孙宰相不能好贤则一念爱恶之偏足以空人之家国是以平天下之君子必以其矩而絜之于用人不能絜矩媢嫉之人也于财用不能絜矩聚敛之臣也是道也必忠信方得盖忠信是真实心矩之体也即所谓诚意也仁者便是忠信不仁者便是骄泰仁者以财发身以义为利也不仁者以身发财以利为利也此章只总注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一句括尽 朱子曰絜矩不是外面别有个道理只便是前面正心修身底推而措之 陈嘉善曰曾子传一贯不言一贯而言絜矩其义一也在道则言一贯在天下则言絜矩此矩卽从心所欲不踰之矩圣人不必言絜言絜则是忠恕其于学者最可把捉汤武反之亦是絜矩 胡云峰曰义利之辩大学之书以此终孟子之书以此始道学之传有自来矣(一经十传只修身为本一句尽之合格致诚正而始为身之修总齐治均平而始满修之量此学之所以为大也然其指趣旣已无穷而工夫自不容有间故夫子曰学而时习之)
巻二
天命谓性章
中庸阐道之微言子思子从头指点出性命来所谓天命流行物与无妄天之所予与生俱生故曰性也性无增减只任他本来流出便是道是生知安行者事本于天者一落于人便不能无增减圣人立教是尽人以合天一部中庸皆修道而教之事也教虽以孔子为开山从古神圣立极作君作师皆所以鼓铸斯世以裁成天地辅相生民戒慎恐惧慎独正所以修道也修之使无须臾之可离盖道原不能离人而人不能不离道戒慎恐惧是全体功夫慎独拈出闗键乃下手处也喜怒哀乐是吾人之所以与天地万物相为酬酢者一不中和则干天地之和伤万物之命君子戒惧慎独无须臾离道之时则未发而中发而和千变万化无不握枢于此六通四辟无不顺适于此天下大本正是性的注脚天下达道正是道的注脚致中和而位育便是教的注脚尝试验之此心一息清明便有一宁谧之境活泼之趣况致中和者耶总之性命不得分为两物中和不得分为两念戒惧慎独不得分为两功位育不得分为两事至未发与发亦不得分为两境天何言哉是喜怒哀乐未发气象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到发处依旧是未发气象也故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 郑淡泉曰喜怒哀乐一节不是原起说乃是说戒惧不睹不闻慎独后复本体也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不是又进一层工夫俱在戒惧慎独中位育不可分属中和亦不可言以此位天地育万物只是圣人在天子之位天地万物各得其常耳不是分外祯祥之类也书曰夏后方懋厥德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鳖咸若也即无位者能如此修道一家之中父母亲族童奚相安耕渔蚕织鸡豚狗彘竹树果蓏各遂其生亦是位育 湛甘泉云中和者人所初受于天与圣人同者也然必加戒惧慎独之功方能复此本体李延平与文公说如此按湛氏据延平之说中和大本达道就养成后言最是
君子中庸章
君子之中庸与小人之中庸外面都是一样只君子通体戒惧无须臾之不中纯是未发气象故发皆中节所谓时也小人不知天命之可畏全无忌惮作用弥似本体愈非所以曰反中庸反字正从似上看出然非圣人不能辨盖乱先王之法而破先王之道者非阘茸猥琐之流正虑此无忌惮者之混迹于时中也 许鲁斋曰时有万变事有万殊而中无定体当此时则此为中于他时则非中矣是以君子戒慎恐惧存于未发之前察于旣发之际大本立而达道行故尧舜汤武之征让不同而同于中三仁之生死不同颜孟之语黙不同其同于中则一也明乎此则可论圣贤之时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