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经疑贯通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经疑贯通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按四书经疑贯通八卷元王充耘撰充耘有读书管见已着録是编黄虞稷谓其已佚此本为明范钦天一阁旧抄尚首尾完具惟第二卷中脱一页第八巻中脱一页无従校补则亦仅存之笈矣其书以四书同异参互比较各设问答以明之葢延祐科举经义之外有经疑此与袁复翁书皆程试之式也其问辨别疑似颇有发明非经义之循题衍説可以影响揣摩者比故有元一代士犹笃志于研经明洪武三年初行科举其四书疑问以大学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二节与孟子道在迩而求诸逺一节合为一题问二书所言平天下大指同异【案此题见日知録】葢犹沿元制至五十七年改定格式而经疑之法遂废録此二书犹可以见宋元以来明经取士之旧制也乾隆四十三年三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经疑贯通卷一   元 王充耘 撰大学一书言明明徳新民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脩身为本先儒谓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齐家以下则举此而措之尔然考之传文意既诚矣犹不能无欲动情胜之失心既正矣犹不能无五者之偏身既脩家既齐国既治又不能无务财用任小人之害何欤
  以脩身治人对言则脩身以上皆所以脩己齐家以下皆所以治人未有治人不本乎脩己者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凡有国家天下者一切皆以脩身为本然身之所以脩由于诚意正心身既脩然后能齐家治国平天下故经曰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国治天下平者亦曰意既诚矣然后可以正其心心既正矣然后可以脩其身此身既脩然后可以渐而推之以及国家天下初非谓意诚则心不待存养而自正心正则身不待检束而自脩身脩则家不待敎而自齐国不待治而自治天下不待平而自平也使脩其一其余不必用力焉则一格物而脩己治人之事毕矣又何待节目之详有八耶
  大学曰国治而后天下平孟子曰脩身而后天下平又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后天下平中庸言笃恭而后天下平天下平一也其致之之功不同何欤
  语其序则始于治国论其本则在于脩身论其道则在于爱亲敬长语其要则笃恭足以尽之盖君子脩己以敬脩己以安人安百姓脩己以敬所谓笃恭也安人安百姓所谓天下平也
  大学齐家治国章言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与夫子所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攻其恶无攻人之恶同否
  大学为治人者言之故不能不求诸人而非诸人夫子为脩己者言则宁不薄责于人无攻人之恶然大学亦言有诸己而后求无诸己而后非则亦未尝不以自治为急也
  大学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与论语之博文约礼孟子尽心知性存心养性中庸言月日善诚身其防同欤
  圣贤之学惟致知存养二者兼致其力而已盖物理有所未明则存养之功固无所施践履有所不力则所明又非己有故圣贤设敎于知行不可以偏废焉论语之博文约礼即大学之格致诚正中庸之明善诚身即孟子之尽心知性存心养性也
  大学齐家一章以孝弟慈为脩身立敎之本下文引康诰如保赤子以慈爱之义而不及乎孝弟何欤
  自事君事长使众言之则三者不可偏废引书以明慈爱之义则举一足以见其余
  大学释明明徳章引书曰顾諟天之明命新民章引诗曰其命维新平天下章引诗曰峻命不易书曰惟命不于常明徳新民皆以命言之何欤
  释明徳而引天命盖得天之赋予以为徳也于新民而言天命盖受天命以有天下也一以天理言一以天眷言其言天命则同其所指则不无少异也
  大学末言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又言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末言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章内三言得失所指固不同矣先儒乃谓之语益加切何欤
  首言得众得国失众失国而未尝言何谓而得何谓而失也次言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已切于前矣而未尝言何者为善何者为不善也末言忠信以得骄泰以失则所谓善不善者岂不昭然而可见哉谓之语益加切信矣
  大学九章言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慈者所以使众而终之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十章犹言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而继之曰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其防果有异欤
  国家天下虽有大小之不同其治之之道则一而已故孝弟慈所以脩于身而敎于家者也而施之国与天下亦同此道焉上章终之以恕是以责人之恕言后章继之以絜矩之道是以爱人之恕言
  大学诚意一章两言慎独中庸首末两章亦两言慎独一主诚而言一主隠防而言其防同欤程子于论语子在川上章言其要只在慎独仲弓问仁章言慎独便是守之之法洒扫应对章言君子只在慎独程子之言于二书本防将奚取欤
  圣贤之言慎独虽各有为而言然其欲学者致谨于闲居独处之地则一也是故大学于诚意章两言慎独而中庸首末二章亦于慎独而言之皆以致其丁宁之意耳盖闲居为不善则意不可得而诚于隠防处而纵恣焉则体道之工亦为间断人欲肆而天理灭矣道之在天地间如川流之运乎昼夜何常有毫发之间学者能脩身慎行勉强于人之所见而不免纵弛怠惰于人之所不见则与天地不相似矣故其要只在慎独为仁者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其执事之敬如此私意固无所容矣然使其居处而不恭恪焉则天理安能以常存故曰唯谨独便是守之之法惟其于闲居独处而恭谨焉故其出门使民之时自不至于懈怠也洒扫应对事之粗而小人之所昜忽者也脩身治平事之大人之所致意者也然事有小大而理无精粗于小者而不加谨焉则大者亦有时而亏废矣故君子只在慎独要不可以为近且小而忽之也
  大学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曰君子之道焉可诬也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所谓本末始终先后同欤异欤
  本末始终先后其名义无不同而大学论语所指则异物有本末指明徳新民事有终始指知止能得而谓本始在所当先末终在所当后子游以洒扫应对为末以穷理尽性正心诚意为本而所谓先后所谓始卒不出此二者而已矣此其所以有不同
  大学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而其事有不终者也与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之防同否
  孟子所言固本诸大学然大学以好仁属之君而好义属之臣民故以下好义为上好仁之效孟子以仁义望梁惠王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故言仁义各有其效此为小不同耳然孟子之言亦大学之余意也
  大学曰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孟子言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或先言得而后言安或先言安而后言得其言不同何欤
  大学之知止与孟子之自得为对能得与孟子之左右逢其原为对故大学之知止而后至于能安即孟子自得而后居安也孟子居安而后取之左右逢其原即大学之安而后能虑以至于能得也其言若先后而不相对值而其意则未始不同
  大学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先儒何以曰但立诚意以格之
  以大学之序言之则先格物致知然后能诚意盖用意有不实者皆由所知有未透彻故也先知后行理固如此然以用工言之凡有动作未有不闗于心者意固心之所发也使格物而用意不专一则卤莽灭裂岂能反覆究极使事物之精粗表里无所不到乎此欲格物者所以亦必立诚意以格之而后可也
  大学三章谓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仁敬孝慈信五者为人当俱有之缺一不可为君臣父子国人所指何为只指于斯耶
  此因言文王缉熈敬止而歴数其行事以实之言文王兼备此五者之徳可见其所止无非至善而非谓人各止于一事也文王之为君也发政先穷民可见其止于仁其为人臣也三分天下有二而能服事殷可见其止于敬其为世子也朝于王季日三可见其止于孝百龄而以其三与子推此可见其止于慈故此五者皆所以释敬止之目而赞文王非泛言人当如此也
  大学言物有本末固以本末相对为言矣章末言一是皆以脩身为本而不及末何欤四章释本末又专言听讼无讼末章又专以德才言之又何欤
  大学首章言本末以明德新民对言明德为本新民为末所以结上文也章末一是皆以脩身为本脩身以上皆所以明德也举脩身为本则所谓末者不言可知矣四章以听讼释本末依旧是以明徳为本盖必已徳既明自有以大畏民志讼不待聴而自无则治其本而末自举矣末章以徳为本依旧指明徳言但所谓末则以财用对言耳
  大学言明徳新民固以内外相对为言矣至言明明徳于天下又若指新民言之引汤盘日新之铭又若指明明徳言之何欤且经言明徳而传释之以明命经言新民而传释之以其命维新又何欤
  大学纲领有三总而言之不过明徳新民二者而已又总其要则明德足以该之盖明明徳固所以脩己至于新民亦不过使人各明其明徳而已是新民亦明徳也故不曰平天下而曰明明徳于天下引盘铭以释新民盖自新者新民之首也释明徳而先之以明命所以推此徳之原释新民而终之以其命维新所以着新民之效
  大学经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言本乱末治不言终始至平天下之传言徳者本也财者末也其防同欤
  明徳为本新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承上文而总结两段故以本末始终并言章末承上文备列八条目而总结之故以身为本而在所当脩家为要而在所当厚盖脩身为明明徳之终而齐家乃脩身之首也故于八者之中摘取二者而以本末厚薄反复论之其不及于终始宜矣徳者本也徳即所谓明徳但以与理财对言则徳又为本而财为末耳大抵其言本末虽各有所指然其为本则一而已
  大学条目有八以脩身为明明徳之终而中庸九经以脩身为首论语克己复礼之目有四而中庸止言非礼勿动者何欤
  大学论语正言之故语其详中庸后出故摘其要大学致知工夫在诚意正心之先中庸尊徳性道问学一节朱子又以致知居存心之后何言之不同欤
  以知行分先后则格物致知在先而诚意正心之功在后以大小分先后则先存心尽乎道体之大然后致知以尽乎道体之细











  四书经疑贯通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经疑贯通卷二   元 王充耘 撰论语首章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末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首末之言果亦相贯通欤且夫子既曰不愠不知为君子而中庸则曰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何欤
  徳成于己而人知之命也其不知之亦命也人不知而不愠是能安于命者矣故足以为君子苟不知命则必怨天尤人亦可以为君子哉首末两章之言实相贯通者也且论语以不愠不知为君子而中庸以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为圣人盖君子通上下而言成徳之君子是亦圣人而已
  曾子一贯章先儒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中庸二十一章先儒曰自诚而明圣人之徳所性而有天道也自明而诚贤人之学由敎而入人道也二书之言不同先儒皆分属天人何欤自诚明之与忠自明诚之与恕抑有同欤
  凡事之出于天者皆自然出于人者皆用力故中庸以诚者为天道诚之者为人道盖诚者自诚而明圣人之徳所性而有出乎自然故以之属天道自明而诚者贤人之学由敎而入出于用力故以之属人道程子以忠恕分属天人盖亦仿中庸而立言者也忠者尽已而无少伪妄不假人力出于自然故曰天道恕者以己度人而推以及物不能不用乎人力故曰人道初非以诚明忠恕为有同也
  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顔渊问仁又曰一日克己复礼而天下归仁又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又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仁一也其歳月功效迟速之不同何欤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者叹人之莫肯用力于仁一日克己复礼而天下归仁者言用力于仁则其效为甚速顔渊之三月不违是能用力于仁者也诸子之日月至焉者是用力而未至者也论仁之为道则不可违于终食之间天理周流无间可容息也论王者昜姓受命则必一世而后仁盖敎化浃洽非积乆不能致也嵗月之乆近功效之迟速所以有不同欤
  子夏曰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夫子自十五志学以至于从心所欲不逾矩此固足以见圣人始终之学矣至谓可与共学可与适道可与立而未可与权岂学者终不可语圣人之终事乎借使学者而至于可与权不知与圣人之不逾矩果可同乎二章所谓学与立抑又有异乎他日孟子以善人信人许乐正子则有始有卒又非特圣人为然何欤且不逾矩为圣不可知之神抑又有所似欤
  圣人从心所欲不逾矩是虽应变而不失其常学者可与立而未可与权是能守常而尤未能应变夫以圣人而犹必七十而后从心所欲岂学者骤然可至之地乎使学而至于可与权则与圣人从心所欲者无以异矣然则始焉之可与共学与圣人之十五志学无有不同其可与立与圣人之三十而立亦无以大相逺矣圣人不轻以行权许学者而孟子望乐正子以为圣为神盖以圣神地位不出乎善信之间充极与否则存乎其人而已人皆可以为尧舜圣学之所至亦岂非人所可至哉但患不为耳圣而至神则非众人所能测识也然其道实不离乎日用之间其与从心所欲似不可以法度拘而实未尝逾越乎规矩之外者本无以异也
  夫子之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于放勲之劳来匡直辅翼振徳与孟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同否
  劳来匡直辅翼振徳此尧命契以施敎之方惟如此故有以鼔舞天下之民同趋于变时雍之域夫子之得邦家或立之或道之或绥之或动之其鼔舞羣动亦若此而已立之无不立也道之无不行绥之来而动之和其效捷于桴鼓影响岂非所谓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之谓欤
  夫子言性相近也习相逺也惟上知与下愚不移而中庸言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何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