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集


  其言曰。人心性命。原天主所赋也。征曰。天命之谓性紫阳之解甚谬。吾已释大意于前矣。夫可赋者。必其有形者也。心性有何形像而可赋乎。若无形像而仍可赋。则天主灵明。亦必有赋之者矣。又可赋则可夺云何有始而无终乎。

  其言曰。必先有物而后有理。引诗云有物有则。征曰。夫理者贯于物之终始而能成物者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诗所谓有物有则。正繇从理成物。故即物是理。如金作器。器全是金也。若言先有物而后有理。则未有物时便无理耶。既无物即无理。则无天地时尤必无理。而天主在天地先。乃无理之尤甚者也。

  其言曰。必有无始而后有有始。有无形而后能形形。吾身之先。必有父母生我。必有天主降衷于我。征曰。无始无形。快哉论也。若天主无始。则父母亦无始乎。天主无形。则父母亦无形乎。或解之曰。父母有形。故有始。天主无形。故无始也。征曰。吾身有形。故有始吾心性无形何为不无始乎。

  其言曰。天地犹一宫室也。宫室楼台必待有主制造而后成。曾是天地之大。无有主之者。竟能自造自成乎。征曰。宫室未成时。主及工匠。依地依厂。天地未成时。天主何依耶。又宫室则用土木瓦石成之。天地用何物成之耶。又未有天地。先有成天地之料耶此料为本有之为天主生之耶。且安置何所耶。为在天主身内为在外耶。若在身外。则天主不遍一切。若在身内不几戕贼其身而以为天地万物耶。

  其言曰。太极之说。不过理气二字。未尝言其有灵知觉。明也既无灵觉何以主宰万化。征曰。孔子不言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乎。夫易即灵明知觉之本性也故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然正不必以此主宰万化。若万化定有主宰。则但化善而不化恶。但化乐而不化苦。圣人修道之教。反为无用矣。

  其言曰。儒云物物各具一太极。则太极与物同体囿于物而不得为天地主。征曰。太极妙理无分剂无方隅。故物物各得其全全体在物而不囿于物也。孔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此之谓也。汝谓独一天主。不与物同体。则必高居物表有分剂有方隅矣何谓无所不在。

  其言曰。人为天主所生。悉启翼于善。或乃为恶。则同人所自造。征曰。天主既有全能。何以好善而人不善。恶恶而人反恶。或救之曰。如父母生子。但欲其善。不欲其恶。子偏作恶。父母何辜。征曰。父母生子身。不生子心性。故不得自在也。天主既生其心性何不但生善心性耶。

  其言曰。天主生物。欲以养人。生人欲以事主。征曰。天主既无始。无始何人事之而忽起生人事己之想。又父母生子为防老死。天主既无终生人何用。

  其言曰。人之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征曰。此佛氏尝谈也亦吾儒秘旨也而用之则大异矣。孔子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逮季路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则曰。未知生。焉知死。繇此观之。生死无二理。人鬼无二致明矣。朝闻道而夕死可者谓其死而有不死者。存也既死而不死则生必不生而谓天主赋之始生可乎。

  其言曰。天主降生之时。第以本性之原体。结合于吾人之性体。譬之以梨接桃。梨藉桃以生。桃何尝损其本体。征曰。彼谓人之性灵。皆天主造。而今以桃梨譬之。将谓世间之梨。皆桃所生乎。梨本桃生何须待接待接方生则桃本不能生梨矣。

  其言曰。天主未降生千百年前。已豫示必降之兆。及其将降。又有天神来报。乃至种种奇功异瑞。其书充栋。特未传译等。征曰。此与释氏所述佛生瑞应何异也。若谓释迦为摩耶所生不过是人。则天主为圣女所生。独非人乎。若谓耶稣定是天主降生则安知释迦非天主降生乎。若谓佛氏经书荒伪。则汝书安知不荒伪乎。若谓汝书历历有据。则佛经不亦自谓历历有据乎。若谓佛出西域。此间无人见闻。便称为谬。则汝出大西此间尤无人见不尤谬乎佛书从天竺来。汝则以为误取。汝谓九万里来。谁知其非说谎乎。汝既孤身至此。去家已远。历年已久。何繇与汝交者。犹有本国异物赠之。岂汝膂力甚大。当日所携之物如此其多耶。抑有神通。朝取而夕至耶。抑有奇术。随意能变造耶。吾亦闻汝之根底矣。生于近香山岳之小国。聪明奸究。意在觊觎中原神器。故泛海潜至岭南。先学此方声字。然后窃读三教群书牵佛附儒杜撰扭捏创此邪教以为惑世诳民蠹坏国运之本自谓绝淫不娶。而以领圣水之妄说。诱彼愚夫愚妇私行秽鄙。然闽粤民庶。每年必与吕宋等国商贾往来。汝之羽翼。每年附舟赉送宝物以相资给。是故与汝交者。汝不希彼一毫供养。更以异物而赠惠之。人遂谓汝廉洁无求。胜彼释老之劝人布施。乃至缙绅达士。亦被汝惑。以为恭悫廉退。俨然大儒风格。呜呼安知王莽谦恭乃汉室之贼介甫新学实宋世之蠹哉汝之心术亦太恶矣。

  其言曰。物或有始终。如草木鸟兽。或有始而无终。如天地神鬼及人之灵魂。惟天主无始无终而能始终万物。无天主则无物矣。征曰。吾儒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乃至惟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至诚如神。至诚能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赞化育而参天地。故先以二语定其宗趣。所谓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而又结示性修不二天人合一之旨。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此真物化根源非所谓天主也。若必立一天主。至灵至圣。无所不能。威权不二。则化育决无劳赞而天地决不可参岂理也哉又彼所立有始有终有始无终。无始无终三句。尤为不通。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则有始必有终。道则无终必无始。既许有始无终一句。何不并立无始有终一句耶。且草木与鸟兽。其不同甚矣。犹皆有始有终。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耳。独有始而无终。何耶。又世间之法。父子必相类。因果必相同。现见人决生人。鸟决生鸟。瓜不生豆。豆不生瓜。天主既生人也。人有始无终。天主亦必有始而无终矣。若天主灵妙故无始。则人心亦灵妙。何谓独有始乎。若人心灵妙。天主赋之。则天主灵妙安知不亦有赋之者乎。又天主生人。则谓人之大父也。生鸟兽。不为鸟兽父乎。生草木。不为草木父乎。鸟兽草木之父。亦何足为尊主乎。

  其言曰。譬如树之花果枝叶及干。皆繇根生。无根则皆无。乃树之根固无他根所繇生也。天主是万物根底。何所繇生。征曰。树根必依地者也。天主独能无所依乎。

  其言曰。天主当初欲生万物。以为人用。先开辟天地化生万物之诸宗。然后化生一男一女等。征曰。天地未辟。尚未有人。云何欲生万物以为人用乎。

  其言曰。生前为善为恶。其魂各以死后赴天主审判征曰。若天主无形声处所。则死者将何所赴。若可赴听审判。殆如世间士师。亦如释氏所称阎罗。然设如士师则士师亦父母所生。不免老死者也设如阎罗则阎罗亦众生数目。不免轮回者也犹可称无始无终造物之真宰耶。

  其言曰。天堂地狱之报决不可免。所以定有后世。无有一人能忆前世事者。所以定无前世。征曰。执途之人而问以初生时事。亦无一人能忆之者。可谓并无初生事乎。初生虽不忆。不可谓无初生。前世虽不忆。又安知无前世也。

  其言曰。仙佛菩萨。令人奉敬自己而抗天主之权。征曰。仙佛菩萨。虽非吾儒所宗。然必说有诸仙诸佛诸菩萨等以为世人所敬。又说天地日月星辰鬼神皆应奉事。则非专奉自己也。耶稣乃令人专奉一主。不得拜祭天地日月等其专利嫉妒不尤甚乎。

  天学再征

  附

  钟振之居士寄初征与际明禅师东

  忆吾两人。生同一日。学同一师。幼同一志。不谓尊者至廿四岁。逃儒入禅。二十年来。所趋各别。音问遂疏。兹者病卧湖滨忽闻天主邪说。借彼矛。攻彼盾。略为初征。知尊者久事禅学。必有破敌余才。且彼既专攻佛教尊者似亦不容默默。拙稿呈政。惟进而教之。

  际明禅师复柬

  方外云踪。久失闻问。而髫年千古之志。则未敢或忘也。接手教兼读初征。快甚。居士担当圣学。正应出此手眼。山衲既弃世法。不必更为辩论。若谓彼攻佛教。佛教实非彼所能破。且今时释子。有名无义者多。藉此外难以警悚之。未必非佛法之幸也。刀不磨不利。钟不击不鸣。三武灭僧而佛法益盛。山衲且拭目俟之矣。草复不既。

  钟振之寄再征柬

  曩寄天学初征呈政。意尊者必出手眼。共闲圣道。而竟袖手旁观。岂髫年千古之志与世法俱弃耶。何谓未敢或忘也。迩来邪说益炽。不得已再为之征。必祈为我斟酌。母曰。尔既不归投佛法。吾亦不预闻儒宗也。

  际明禅师复柬

  儒释二家。同而复异。异而复同。惟智人能深究之。非邪说可混淆也。惟真儒方能知佛。亦惟学佛始能知儒。读居士再征。其揭理处。如日轮中天。其破邪处。如基箭射柳。孔颜一脉。可谓不坠地矣。山衲岂能更赞一辞。惟冀居士以此慧性。更复深究西竺心传。则世出世道。均为有赖。形迹虽疏神交匪隔。当不以我为狂言也。

  辟邪集跋语

  余尝读观所缘缘论先展转纵夺以破外人然后中立正义倘外计未破不应先主自宗譬以良将用兵先以威伏后以慈抚也近日天主之教浅陋殆不呈言彼翕然信向者达士不过为利所惑庸人不过望风超影皆无足怪独性夫破之者不能借矛攻盾往往先自立宗反未免赍盗粮而藉寇兵。耳惟兹二征绝不自轨一法惟乘其衅而攻之大似尉迟敬德裸身赤手入阵而夺矛取胜其以临济白拈贼之心里者耶乞集一出可以破邪可以匡世可以闲圣道可以获 国运利亦伟矣爰不揣庸劣评而梓之。

  新安梦士程智用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