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蕅益大师佛学十种
此即别答十问中之第四问也两家性学世罕兼通以习儒者未必习佛虽习亦难窥堂奥习佛者未必习儒虽习亦不肯精研忆予年十二时始就外传粗知书义便以道学自期故于居敬慎独之功致知格物之要深心究之至年二十看颜渊问仁一章窃疑天下归仁一语苦参力讨废寝忘餐者三昼夜忽然大悟顿见孔颜心学真血脉真骨髓因谓孔子闻知之传诚待其人非汉宋诸儒所能拟议也越四年知有出世大法发心离俗先参少室禅宗后学天台教观不啻皆如渤海十五六载仅沾一滴方为向若之叹而反观向日所悟孔颜心学又今大海之一滴矣嗟乎道旷无涯为若此也而世之沾沾自足者何啻井蛙夏虫也哉然又了知一滴之性即大海性故虽身为禅子每喜拈孔颜心学示人知我者谓我不忘其本不知者谓我酸习未除予亦任之而已今十问中既设此问而同志皆所未谙固请予略明梗概遂于一滴海中复出滴许如此知必为大方家所笑然神龙得之安知不即向此中兴云澍雨又安知不藉此腾归沧溟也。
弟子灵发王云蒸敬梓
性学开蒙终
嘉兴大藏经 蕅益大师佛学十种(选录“性学开蒙”.“梵室偶谈”两种)
梵室偶谈
古吴沙门智旭着
门人果海录
古人有云只贵子见地不问子行履盖谓有见地者必有行履有行履者未必有见地也今乃自负狂解而荡德丧检呜呼痛哉。
因戒生定定生而戒愈完因定发慧慧发而戒定愈胜故名三无漏学也今甫习定则戒先芜矣甫学慧则定先汩矣以后后而废前前犹之竖梁柱则掘圮其基址覆椽瓦则截去其梁柱也欲优游寝处其下也得乎。
夫惟得其神者能遗其迹亦惟失其要者必染其病故今之持律者十人九陡演教者十人九流弘宗者十人九妄欲求得神而遗迹者盖百中无一矣。
戒定慧三学佛法之大纲出苦之要径也今也见律师之陡遂废戒于不持见法师之流遂弃教于不学见宗师之妄遂置禅于不参何异因噎废饭甘心守饿而死也。
有戒无定慧非真戒有定无戒慧非真定有慧无戒定非真慧有戒无定慧堕在欲天有戒定无慧堕在色无色天有定无戒慧堕在土木金石或空散销沉有定慧无戒堕在邪魔神鬼有慧无戒定不免三恶道苦或曰若是则古人宁取乘急戒缓其义何居答曰戒缓云者直曰缓之云耳非全无也且豪杰之士与其急乘缓戒堕恶道而方升何如乘戒俱急常近佛而无退又复因戒生定因定发慧则急戒即急乘之阶梯若乃藉经教为名利之本托话头为优免之牌戒不惟缓而且废乘虽名急而实缓恐甚非古人料拣之心也。
予居径山时始受一食法有禅者曰定共戒道共戒是务则兹在所缓矣予不屑答也呜呼儱侗瞒盰病通斯世解文识义能复几人若云兹在所缓应云定夺戒道夺戒共之一字将云何通。
古之受戒者修心之基址也今之受戒者我慢之幢帜也古之习教者学道之门户也今之习教者破戒之元由也古之参禅者增上之要行也今之参禅者舍戒之别名谤教之途辙也革弊防非是在豪杰之士矣。
大佛顶云因地不真果招纡曲何谓也方受戒则志在为律师矣方听经则志在为法师矣方参禅则志在为宗师矣不为律师无所用受戒也不为法师无所用听教也不为宗师无所用参禅也犹之应院不为嚫施无所用经忏也俗儒不为作宦无所用举业也娼优隶卒不为利无所用眩色俳演承迎趋走也虽然以世法图利事虽卑而无大过也以读书规富贵则得罪于宣尼以佛法博虚名则玷污于正教其过可胜道哉。
古者透最后关之谓宗匠博通三藏之谓法师尘业不侵之谓持律今也稍解粗浅机缘则以宗自鸣略知流通教典则以教自负但护根本四重则以戒自满嗟嗟根器狭陋如此谁复可与荷担正法。
予寓龙居时有一老僧看宝积经乃云若先看此经和尚做不成予曰若不看此经和尚做不成一谓不成和尚法故二谓无所取于为和尚故噫可为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予甫受菩萨戒发心看律藏阇黎古师试之曰汝已受大何更习小对曰重楼四级岂上级既造则下级可废耶师曰譬如登楼既到上层目岂复缘下级对曰譬如华严虽升他化佛元不离寂场。
一花拈于三藏既说之后达磨来自佛法盛行之时正如龙已画就一为点睛则飞去也今龙影尚无睛何处点。
迩来宗教大失患在为正法之心不切而为门庭之见炽然讵知为正法则门庭不期高而自莫及为门庭则正法以争抗而愈玷污。
古有大宗匠之扫教盖为义学之流认指为月而不见直有也彼已具通教理但不能亲证亲到故夺其依解俾入真通今之学者尚未梦见教理何所用扫不几灭法之罪乎。
如来应世教随机设故大小两乘并行不悖其小乘者出家受具先以学戒为基次则读诵坐禅随修一法不必兼行其大乘者亦必以戒为基次则读诵坐禅虽随根合分主助须要兼修决无一往禅思而不通了义亦无一往持说而不事观心者诚以不通了义则味禅之犯必成不事观心则说食之讥何济迨夫末法三学分张尸罗仅成人天之福而持犯未达犹未保其人天禅思每堕无闻之诮而戒慧两荒多见沦于恶取持说每为名利之媒而戒定俱废罕不落于空谈噫安得有豪杰之士一振其颓者乎予虽身为床座所深愿焉。
末世之中法门衰败良以邪正不分故令宗教扫地是以丁斯时者未暇较量深浅急须甄别邪正如以深浅则如来三昧迦叶不知迦叶三昧阿难不知乃至六群比丘犹胜马鸣龙树正法尚尔况末法而可求全责备乎如以邪正则频伽在壳已胜余鸟砒毒少许便能伤命安得不辩于几微乎故其人若正虽浅亦可皈依其人若邪虽深愈当贬斥正人虽浅必害少而利多邪人虽深必害多而利少若欲辨邪正之致未有出于教理二种定量者也。
古人云宗者无言之教教者有言之宗至言也然则三藏十二部默而契之皆宗也既已无言矣安得谓之教千七百公案举而扬之皆教也既已有言矣安得谓之宗故不以说证分宗教而第以门庭施设分宗教者真噇糟汉也。
数见教门之病则思禅数见禅门之病则思教然有当互相救者亦有可各自救者良以病在当人非法门咎也或曰互相救易耳何谓各自救耶答曰真实义虎决不以画饼充饥真实禅人决不堕恶取空见且三藏十二部曾无一法不劝修行今之不修行者皆叛教人非学教人也西来大意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今之不务见性成佛而妄逞邪解者皆谤禅人非参禅人也盖既云见性安得拨教律于性外既云成佛安得置教律于不觉即或未见性者未成佛者权以一句话头作见性成佛方便权置万行门头必须于此话头信得及守得定是非莫管身世俱忘方是真参实究是时愤同杀父急似烧眉寒暑饥渴尚无暇知律检教门又何暇谤直以一门深入未及兼修亦以一镜既悬能含多影故举起话头万缘俱舍即是檀度举起话头十恶俱息即是戒度举起话头境风不动即是忍度举起话头绵密不断即是进度举起话头更无异缘即是禅度举起话头真疑历历穷义路之渊源诣离绝之境界寻伺无栖能所双绝即是慧度若不能万缘俱舍十恶俱息境风不动绵密不断更无异缘真疑历历当知不名真正提话头也既不能真提话头而独以之为优免牌且以之为邪见本是岂法门咎哉故知教门禅门法无优劣特以因地不真利名夺志不免作师子身虫耳果能反求其本则禅本无病何须求救于教教亦无病何须求救于禅语云听了佛法不致饿杀听了官法不致打杀予则云听了教法不致流杀听了禅法不至狂杀又复学人因地虽或不真若遇真正师匠自能中养不中才养不才唯其为师匠者自眼未明自事未了遂乃盲盲相引胥入深坑设有正因之士犹将被其荼毒况复机教适相叩哉吾故曰法门之坏撑法门者坏之也。
惟真宗匠可以呵教家之空言惟真义虎可以斥宗乘之儱侗否则自救不暇何以坚固斗诤为哉。
今之人患不在提话头患在不知所以提话头耳患不在废万缘患在万缘废不尽耳亦不患教人提话头患在不知所以教耳且万缘既废则身心世界何以依然不废废恶而不废善犹在人天废善而不废恶报必三恶舍人天而趣三恶谓之有智可乎又身心世界既不能全体放下则真实话头必不能直下承当以悠悠泛泛之心而提一儱侗话头是自诳也于悠悠泛泛之人而儱侗教以提一话头是诳人也以诳人之师诳自诳之弟子法门抑何罪乎故云栖曰人以为佛法复兴吾以为宗风大坏也虽然有血性汉子正应向此时力振其衰岂因噎而废饭即旁观者亦岂因东里之妇而笑西子哉。
惟三种人可参话头一者夙具灵根着手便判身心世界全体放下金刚宝剑当下提起直待大事了毕然后或见知识或观契经印证自心接引后学二者虽于道路未甚明白得依真实具眼宗匠死心参究到岐途处自能为我指点到根节处自能为我解辟到转关处自能为我拶入三者既未深明道路又无真实师依必先洞彻教理方乃死心参究虽不能通三藏众典而楞严一部则不可不精熟也譬如有人独自远行若不预问路程断有错误除此三种其余悠悠泛泛之人而欲参禅悟道敢保十个错有五双憨大师以话头喻敲门瓦子至言也惟识得本无实法方能用法而不被法缚或病其说破令人不生切心则金刚筏喻圆觉标指亦有过耶且惟说破方知瓦非是宝亟在敲门若不说破必且忘其敲门终日玩瓦大师此语真救病神丹而人顾病之得无愚且狂乎。
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然则参禅也念佛也止观也皆方便也既谓之门安得是同若知全性起修全修即性则三皆一致安得是异故真修行人止贵就路还家何必说同说异增益戏论。
憨大师方便语曲为末世开助道门可称契理契机或非之曰正道若不得力更令修行助道教门则可宗乘则断不可噫若论宗乘向上一着则话头亦用不着既许提一话头已属方便安得独废助道必若不许持咒为助先须不许提持话头若以话头为宗而许提则是谤宗若以提咒等为教而不许则是轻教轻教谤宗何止得罪憨师即是三世佛冤耳。
今之善知识每于根性利者教令参禅根性钝者乃教念佛若然则参禅惟被上机念佛惟为中下也夫谓禅不能曲被中下则谤禅谓念佛不被上机则谤教禅教俱谤扇以成风遂令禅作虚名念无实行可悲也讵知参禅念佛及修教观各有夙根一一根性各分三品禅门三者第一等人触着便了更无余事此由夙具灵因如时雨化第二等人直下不疑深藏密养直待瓜熟蒂落大用现前龙天推出任运利生第三等人具大疑愤如杀父怨判尽乎生究明此事念佛三者第一等人顿悟自心是佛念念圆明第二等人深信自心作佛念念入理第三等人深信佛力无量念念灭恶此复四种一者念佛自性二者念佛相好功德三者念佛名号四者念佛形像即此四种各通三等也教观三者第一等人创闻圆理顿发初心成正觉于刹那示八相干百界第二等人信一境之三谛净生身之六根伏住地之无明摧见思之尘垢第三等人发圆解于闻经修五品之观行习三观以成熏伏五住而趣觉由此言之法无优劣应病则是药皆灵机有浅深执方则因药成病果能作大医王必须明炼众术若是分门专疗不应贪利妄医既于余科不谙且于本科未精致使戕法身贼慧命谓非众生之恶友乎。
身有病则知忧家不给则知忧时年不熟则知忧方隅不靖则知忧独于大事未了则不忧佛法将澌则不忧众生业重则不忧或虽忧而不知所以忧或复培增其可忧噫忧宁有已时也。
宗乘所以超胜者具诸功德而无所住故也若以不具为不住何异家无斛米两金而曰超胜千金之子古者相宗易而性宗难故玄奘舍性而习相演教易而证宗难故神光立雪而断臂今也不然以宗自鸣者叩以教而茫然也以教自负者诘以相宗而紊然也呜呼难其所易而易其所甚难何异力不足以举一羽而曰能举百钧明不足以见舆薪而曰能察秋毫耶五尺童子当不为其所欺矣。
子始入丛席每见早晚功课则惟恐居先打鼓念佛则惟恐落后心窃伤之既而游历双径天台等山备览人情物态盖颠倒处最多卒难悉举矣且如饮食衣服尘劳也则惟恐不勤持诵礼拜胜业也则惟恐不惰三聚净戒出世正因也则深厌为烦琐百年活计生死根本也则常虞其缺略为佛法则慢幢高起求货利则体面顿忘乃至同一语也谓出于某经论则弃之如怨敌谓出于某语录则爱之如珍宝世缘中事则谓与道无妨律检教门则谓有违向上嘻吾不知其所趣矣。
何谓教何谓宗语言施设之谓教忘情默契之谓宗故宗也者虽云教外别传实即教内真传也如人以指指月认指为月不可也谓所指非月亦不可也且诸佛言教固皆是指诸祖语录亦宁非指今既不认佛指作月何独认祖指作月也又诸祖所指既是真月诸佛所指亦宁非月今既信祖之所指何独不信佛之所指也甚矣人之颠倒也。
发大心犹易具正见更难具正见犹易勤修习更难勤修习犹易除心病更难然心病不除安事修习修习不勤安取正见正见不具岂真大心以此而论则直谓之发大心难。
利关不破则得失足以惊之名关不破则毁誉足以勤之既为得失毁誉所转而犹欲以禅道佛法鸣将欺人乎抑自欺乎。
不见己之短者愚也见己之短而护之者愚之愚也不见人之长者恶也见人之长而掩之者恶之恶也或问予曰汝何愿曰愿生西方曰舍此更何愿曰愿入地狱曰是何心哉曰西方则上事诸佛地狱则下度众生事诸佛必从弥陀始以愿王胜故度众生必从地狱始以悲心切故。
有禅者问予曰汝作何功夫曰念佛曰念佛何为曰求生西方禅者嗤曰何不荐取自性弥陀惟心净土用是妄念妄求为予曰汝谓西方阿弥陀佛在性外极乐国土在心外耶则汝之心性亦局隘矣即汝所谓不念不求者顾非恶取空耶。
善知识者其犹良医乎世有良医能兼疗诸病者亦有良医能专治一病者彼兼疗者则应病而与药彼专治者则非其病不医故皆能寿夭而生死也若乃伎俩惟一而欲众疾普牧吾知其伤害多矣况彼所有一伎俩者尚犹未精也哉。
语云真人前说不得假予曰今也假人前说不得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