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万禅师语录


  上堂。举五祖演和尚因默然良久之机人多错会。遂拈语示之曰。前面珍珠玛瑙。后面玛瑙珍珠。左边观音势至。右边文殊普贤。中安一树幡子。被风吹着道个葫芦葫芦。师云聚云见伊破碎太甚。不免矢上加尖。一一颂出。颂曰前面珍珠玛瑙。却是篱穿壁倒。提起鲜血长流。搭上眉间恰好。后面玛瑙珍珠。一个嘴骨卢都。堂上遍身红烂。儿郎不得称呼。左边观音势至。不必彰名显字。铁牛一梦三更。石女方才盖被。右边文殊普贤。老马不愿披鞍。滴尽沙场血汗。通身透骨清寒。中安一树幡子。却也是我是你。两头透地拄天。入风摇撼不起。被风吹着声音。寥廓鼻孔舌出。阿谁摸索道个葫芦。大心凡人衲被蒙头。雷霆辘轳。

  上堂。举丙丁童子因缘。师云。丙丁童子去讨火。为甚么前一转不会。后一转却大彻去。频呼小玉原无事。秪要檀郎认得声。

  上堂。兴龙要勘学人有得一橛禅者。须知眼全足全。头正尾正。亲切句。转身句。异类句。末后句。透得宗旨始有超佛越祖之谈。且道唤甚么作眼全足全头正尾正。作么生是亲切转身异类末后宗旨。又如何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汝等于此一二透得。许汝亲见兴龙。

  副寺荐亡师请上堂。子规啼彻暮春时。清明已过衫絺绤。不须潜缩针和线。堂堂必表而出之。老僧客岁结制。兴龙今年归来。聚云连连绵绵病痛不知害着何人。唯有杨岐知端的。道是金刚并栗棘。今日拈来度亡僧。个个当阳赤骨历。

  上堂。马大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好似一粒老鼠药。致令得末代儿孙或咬着或闻着或熏着。害得憨不憨痴不痴。胡说乱道。今日老僧不辞分明道出。也是心也是佛也是物。看他又作么生捞摸去。

  上堂。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依旧从头起。一归何处及尽去也。州云我在青州作领布衫重七斤。疾风暴雨不惊寡妇之门。老僧恁么批判。设有个旁不甘的。出来掀倒禅床喝散大众。却许他具一只眼。

  上堂。举长沙岑令僧问惠安和尚见南泉后如何。安默然。又问未见南泉时如何。安云不可更别有也。僧回举似长沙。沙云百尺竿头坐底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露全身。僧问秪如百尺竿头如何进步。沙云朗州山澧州水。僧云不会。沙云四海五湖王化里。师云维摩默然文殊会不二法门云岩默然洞山收取和尚真子为甚么惠安默然。究竟只是个不可更别有也。所以长沙倾心道出。总要透开学人活路。一任七通八达。且道如何是活路。磨盘秋结子。碓嘴夜开花。

  上堂举僧问长沙秪如百尺竿头如何进步。沙云朗州山澧州水。僧云不会。沙云四海五湖王化里。师云若有问宝峰百尺竿头如何进步。但向他道此去忠南二百里。如云不会。但道水路一半陆路一半。乃复颂云立己立人事已周。霜华烟雨正绸缪。鹭鹚只恐渔人棹。飞入蒹葭不漫游。长沙老匪常流。风火芦湾带月浮。一拍自然千里外。雪阵银沙四海秋。

  上堂。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州云我在青州作领布衫重七斤。僧问长沙百尺竿头如何进步。沙云朗州山澧州水。二老皆是南泉嫡子。出语接人果然难兄难弟。若到聚云门下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

  上堂。举中峰示众云。浙东山浙西水。拄杖头边。草鞋跟底。大事未明。如丧考妣。衲僧直下莫思量。思量便隔三千里。会么。昔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生死无常银山铁壁。尽在此问处。我在青州作领布衫重七斤。神出鬼没瞎棒盲枷。尽在此答处。会得问处则银山铁壁面面通穿。生死无常尘尘透脱。会得答处则神出鬼没当体无痕。瞎棒盲枷全机杀活。若也不会便见问在答处。答在问处。问答交驰无你入处。既无入处。且只向入不得处猛加精神。抖擞眉毛立定脚跟。参来参去参到能所两忘。不觉踢倒灯笼掀翻露柱。目前万象自森罗。现在活计全丰裕。正眼看来业识茫茫无本可据。师云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菩萨与夜叉不隔一条线。

  净信请就梅苑上堂。严风阵起。冽气横飞。九河结万里之冰。五岳斗六花之雪。繁柯脱落。叶敲碎玉于枯条。积蔓萧疏枝。点缀珠于干蒂。冻鳞歇江村之渔父。净山绝野唱之樵人。无何。孤质更温清肌独热。厥挺秀于林中。便弄姿于卉里。红白半吐轻软将芬。可令高尚隐君栖衡杰士。彷徨于蟾辉影内。剪发缁衣妆个衲子家风。道一句梅稍月不为分外。颂云彻骨霜寒冰雪飞。孤根犹自逞光辉。不因七日重来急。怎得清香点翠微。

  上堂。举僧问多福禅师。如何是多福一丛竹对曰。一茎两茎斜。僧云不会。对曰三茎四茎直。僧礼拜。师云若有人问如何是聚云一丛竹。但曰元初种两茎。于今百有余。倘云不会。但曰中间笔立。直四维曲湾湾。彼若不礼拜也是铁打心肝。颂曰外直中虚任合时宜。凉风飘动随东随西。假饶雪压稍枝上。一颗红轮复旧时。

  上堂。举宗道者移居投子。以袈裟褁草鞋出院。僧问如何是道者家风。答云袈裟褁草鞋。又问是何意旨。答云赤脚下铜城。师云袈裟褁草鞋。非是强安排。身边无侍者。不曾分付来。赤脚下铜城。一步一回新。泥里踏着刺。不是等闲人。

  上堂。举僧问洞山。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为甚么不得衣钵。山云直饶本来无一物。亦未合得衣钵。且道是甚么人合得者里下得一转语。时有僧下九十六转不契。后云直饶将来他亦不受。洞山深肯之。雪窦拈云。他亦不受是眼。将来必应是瞎。天童拈云直须将来。若不将来怎知不受。直须不受。若不不受怎免将来。将来底必应是眼。不受底真个是瞎。还会么。穷尽体无依。通身合大道。师云天童恁么批判亦未离得窠臼。山僧则不然。穷尽体无依。通身是衣钵。

  上堂。举无为泰竖拂子云会了唤作禅。不会果然。难难难。目前隔个须弥山。易易。信口道来无不是。竖拂子云达磨来也。师云会了唤作禅。原来饭是米做。不会果然难。可惜当面错过。难难。见之不取目前隔个须弥山。思之千里。易易。舌头不出口。信口道来无不是。汝还听得么。颂曰雪中出一枝为报晓春司月照花英现云横村路迷粉墙终是隔香魄有谁知。何似根株下。飘飘堕玉时。

  上堂。举西堂百丈南泉侍马祖玩月次。堂曰正好看经。丈曰大好供养。南泉拂袖便行。祖曰经归藏。褝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师云藏头白不白。海头黑不黑。争似牧牛人。做个白拈贼。

  上堂。举法昌遇云。春山青春水绿。一觉南柯梦初足。携筇纵步出松门。是处红英香馥郁。因思昔日灵云老。三十年来无处讨。如今竞爱摘杨花。红香满地无人埽。师云法昌恁么说话大似春意。聚云则不然。秋风凄秋雨细。山前山后无不是。下塌携筇窗外看。竹径松亭皆可意。因思檐前那一滴。铿声曾助衲僧力。眼底应须具有人。烟波浪里恒端的。

  上堂。举乾峰上堂因缘。师云乾峰掉棒打虚空。管教血污三界。云门挥剑划江心。一任尘飞四海。只饶轰天震地。争奈鱼鸟不知。还有看破此阵势也无。太平元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上堂。临济老汉当日在黄檗棒下讨得一百二十斤矿子。却向大愚肋下镕成三锭兼金担。在临济堂前敲敲打打。造成几件笼络天下衲僧的器具。后被大慧老人夺得将来。撒在诸人眼孔里。眉毛一眨血流满地。个个知得本命元辰落处。却始得鸴鸠扶摇九万里。大鹏抢住榆枋上。跳梁狸猩出网罟。垂天牦牛能执鼠。譬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譬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啐。为甚么迸出孔老子祭文出来。听与分明颂出。口似虚空吞一粒豆。腹如蛛丝作万户侯。涅槃堂里问前程。剑树锋头打觔斗。不是神通不是玄。指掌元来一只手。

  上堂。举仰山钦征高峰曰。汝正睡着时无梦无想谁是汝底主人公。湛然禅师颂云。四大无我心如风。个中谁是主人公。廓然扑落元无物。始觉从前错用功。天童禅师颂云。白汗出身念无起。个中无二主人公。廓然扑落非他物。十方世界现全容。师云湛然落于断见。天童落于常见。老僧不免颂出。一任诸方检点。一梦浑忘六处灰。谁是主人无二来。乾坤了尽鼾无尽。脚底珊瑚带月开。

  上堂。从上古人有五种禅。老僧者里秪用二种。顿明自性与佛同。俦然有无始染习。须假渐修对治。令顺性起用。如人吃饭不一口便饱。此是一。见性不留佛。悟道不存师。目睹瞿昙犹如黄叶。一大藏教是老僧坐具。祖师玄旨是破草鞋。宁可赤脚不穿最好。此是一。所以白居易侍郎问惟宽和尚曰。禅师何以说法。宽曰无上菩提者。备于身为律。说于口为法。行于心为禅。应用者三。其致一也。譬如江淮河汉。任处立名。名虽不一。水性无二。律即是法。法不离禅。云何于中妄起分别。易曰。既无分别何以修心。宽曰心本无损伤。云何要修理。无论垢与净。一切无念起。易曰垢既不可念。净无念可乎。宽曰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金屑虽珍宝。在眼亦为病。易曰无修无著又何异凡夫。宽曰凡夫无明。二乘执着。除此二病是曰真修。真修者亦非勤亦非忘。勤则近执着。忘则落无明。是为心要。果能得到者个田地。始见处处尽成冷灰。渐修对治底亦是冷灰。穿破草鞋底亦是冷灰。非勤非忘底亦是冷灰。要在冷灰里爆出一粒豆。才唤作衲僧鼻孔。且道如何是冷灰中爆底豆。下池飞雁落。惊起一天秋。

  上堂。一翳在眼乱坠空华。一物在心横生烦恼。论凡论圣尽作碍眼之尘。说佛说生总是蒙心之被。然眼本自净。何曾有翳观华。却不知翳即是眼。心本自清未尝触物生恼。殊莫识物即是心。若能即物即心。眼翳遍圆通之路。如或即翳即眼。心物开普照之门。凡夫身出圣人心。圣人体即凡夫用。了无别矣。诸佛相出众生范。众生幻现诸佛真。复何异哉。故法眼禅师颂云。华严六相义。同中还有异。异若异于同。全非诸佛意。诸佛意总别。何曾有同异。男子身中入定时。女子身中不留意。不留意绝名字。万象明明无理事。

         嗣法孙灯映重梓
嘉兴大藏经 吹万禅师语录


  吹万禅师语录卷之三

  嗣法孙灯来重编

  普说

  普说参禅一法。贵要真参实悟。切不可将杂毒蕴在胸中。何谓杂毒聻。无明烦恼五阴六入十二处十八界。此是欲界有情杂毒。喜乐舍无心定无想定此是色界有情杂毒。空处定识处定无所有处定非非想处定灭尽定此是无色界有情杂毒。见惑八十八使思惑八十一品此是声闻罗汉杂毒。三增进法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四加行此是权小菩萨杂毒。欢喜地乃至远行不动法云能以一身变现一切色身得身自在能以一心现一切处说法得心自在此是十地菩萨杂毒。如来逆流如是。菩萨顺行而至觉际入交过金刚喻定。便能应现无碍此是等妙二觉杂毒。以圆方觉觉无不圆以觉规圆圆无不觉无一时不圆无一处不觉此是圆觉菩萨杂毒。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一毛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此是三世诸佛杂毒。拈椎竖拂行棒行喝瞬目扬眉辊毬舞笏拈古颂古评古别古此是诸大祖师杂毒。大众我问汝等昔在母胎中六根未开知觉未动。此是未生已前。看此中还具许多般也无。及至 地一声。睁眼即见见无分别。张耳即闻闻无分别。鼻里有气嗅无分别。口衔血块味无分别。手捏拳头触无分别。见母不识母。见父不识父。意无分别。此是初生一着。看此中还有许多般也无。长至三五七岁十三四岁。三细并显六粗齐成。如蚕作茧自缠其身。如蛾赴灯自烧其体。反以不常为常。不乐为乐。非我为我。非净为净。竟成四倒。执为我见。复有厌苦欣乐者趣为涅槃。担着四正勤五根五力七菩提八圣道十八不共法三十七助道品。又背真常为无常真乐为不乐。真我为无我。真净为不净。凑成八倒执为法见。所以佛言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而不见得。及达磨航海而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乃至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八个字如一灯然百千灯明明无尽。何谓体自空寂聻。向未生已前六根未开知觉未动处荐取。何谓净智妙圆聻。向初生时见闻觉知全无分别处荐取。今日新戒入山惹得老僧挑出许多葛滕。却也当得入山拄杖子再与一个方儿。两耳担柴。两眼挑水。脚板吃饭。眉毛踢起有人问你作甚么。漫说道冷灰里曾爆豆子。

  普说。大慧禅师说尽人间禅病。此是三峰和尚语。然禅本无病。因学人错立知见妄自推排。古人目之为病。如打地和尚凡见僧来问话。便打地。后有人私窃其杖。令僧向前问话。地惟张口。何尝有病。百丈禅师谓众曰汝等与我开义田。我为汝等说佛法。及至开田毕。大众向前求说佛法。百丈展手。何尝有病。高亭隔江见德山。山招手。高亭直趋而过。何尝有病。只者三则公案虽出寻常。却也深险。若谓张口展手是佛法。遍大地人俱在张口展手。为甚么不是。若谓张口展手不是佛法。如何令诸方学人悟去。者里参来参去。将谓张口处是佛性展手处是妙心。才有个认性认心底念头。便落识神。一切禅病生矣。长沙和尚曰学道之人不识真。秪为从前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唤作本来人。便是者个说话。

  普说。师据座。首座代参头请问法要。师云江游船子钓。树唱柳堤莺。春融三日雨。晚照一溪云。此是法要不是法要。座云白云骑鹤鸟衔风。师云从来达岸者不必问津梁。座归众。乃云坐参一法先以打断葛藤顿断血筋为最义。日用二六时中若有纤毫不如意事关于耳目。则身心不得洁净。工夫不得亲切。又与未坐参者一般。倘能提起话头如银山铁壁。处处木马游春。在在石人观戏。似将一个硬石头垒在胸中。行也如是坐也如是。动也如是。静也如是。美也如是恶也如是。他日洗面摸着鼻孔。行路踢着指头。吃饭触着钵盂。伸手穿着袈裟。硬石头嚗地一下七花八裂。也怪老僧不得。